曾經由查理曼締造的普遍兵役製度,延續到如今的內戰時時期正在快速消亡。


    當帝國主要的敵人已經弱化,維係這套製度的理由之根基也就隨之動搖。


    製度一直在被各地有意無意削弱著,畢竟倫巴第人、薩克森人、阿瓦爾人或是臣服或是落敗,帝國承平日久也沒必要再迫使全體法蘭克族人處於高度的軍事動員狀態。


    在此和平時期教士的權力逐漸做大,很多教區自己掌握著征兵權力,然而征兵出戰卻由於本時代的教會理念相左。


    何必要刀兵相向?麵對冥頑不化的蠻族,繼續派出傳教士遊說其首領就好了。


    各地教會皆有這樣的領悟,同樣也欣喜於減少了經費開支後,更多開支可以用於信仰事務上。


    自查理曼故去至全帝國的內戰爆發,近三十年的時間法蘭克族人的生活核心區並沒有大規模戰爭、災禍,戰爭皆在邊境區域罷了。


    自詡處於帝國腹地,馬斯特裏赫特教區從未想過繼續執行兵役製度,非得是遭遇了大量難民湧入城市、麵對愈發惡化的治安環境,大主教才勉強布置出千人規模的所謂軍隊。


    不過,即便是正規法蘭克軍隊,毫無征兆地遭遇三千到四千人的重裝部隊的攻擊,落敗一樣在所難免。


    那些棄城而逃的法蘭克軍事區區百人,危急時刻顧不得太多,大量細軟顧不上拿騎著馬匹就溜之大吉。


    他們沿著馬斯河河畔道路直奔南方,看似是直奔列日,實則是直奔列日市鎮北邊的軍營——赫斯塔爾。


    赫斯塔爾,本意就是軍營。


    它並非普普通通的軍營,此地乃整整一百年前查理曼本人出生之地,即便此軍營曾經不算重要,既然降生了帝國大帝便變得非凡。


    軍營被堡壘化,它的正南就是列日市鎮,所以此軍營謂之為列日要塞毫不為過。


    而那座通行人員物資的小型木橋也建在軍營要塞處。


    百名騎兵快速離開馬斯特裏赫特,百夫長有義務向駐守要塞的上級匯報北部的巨大災難。


    而當「聖城」正遭遇殘酷劫掠殺戮之際,列日這邊依然一派祥和,好似每一天都是一樣的,皆為平靜而溫暖的夏日時光,人們不需要擔心戰爭,要擔心的是馬斯河的洪水可能,以及煩人的蚊蟲。


    騎兵突然奔來,來的毫無征兆。


    駐守要塞的隻有一個旗隊,且是如今在帝國境內已經不再享有過去榮光的步兵旗隊。


    正所謂如果士兵能自費買馬,就編入騎兵旗隊,是君主和地方貴族優先使用的機動部隊。沒錢的士兵就始終作為步兵,若是常備軍,地位自然遠高於征召民兵,卻遠遜色於騎馬同僚,若非必要就從事關鍵戰略點的駐紮工作。


    旗隊長佩洛特·德·馬卡斯,帶領他的第二十三旗隊效忠唯一的羅馬皇帝洛泰爾。….


    他沒有姓,或曰可以作為姓的詞匯不值一提。「馬卡斯」一詞來頭不小,實為曾經法蘭克宮廷內衛軍隊的名號,而今作為榮譽稱號,洛泰爾將之口頭授予這個駐紮在自己祖父大帝出生地的旗隊,旗隊長也就自稱姓「馬卡斯」了。


    當然,佩洛特更希望能真的做一介貴族,等自己年齡再老一些,皇帝賜予自己一片小封地,看在效力一聲的份子上賞一個男爵。


    曾經,馬斯特裏赫特教區管理一大片區域,百年前教區便分裂了,列日教區橫空出世。


    一個分裂的馬斯特裏赫特教區變成了兩個非軍事區,難道有誰敢攻擊神聖的教會轄地?!


    彼時,法蘭克尚未迫使弗蘭德斯伯國臣服,這兩個教區的存在就是緩衝區。


    弗蘭德斯的民眾與本土貴族從來不希望被法蘭克王國統治,


    但他們也不是善茬,一個小小的伯國一樣有著擴張欲。即便在查理曼強悍軍事進攻下弗蘭德戰敗投降貴族被殺戮一番,當地的臣服貴族又通過聯姻的手段,硬生生將安插過去的法蘭克貴族同化。


    這正是伯爵博杜安,他並沒有站在法蘭克的立場上,而是帶領弗蘭德斯軍隊在邊境要塞布魯塞爾集結,與法蘭克軍對峙。


    旗隊長佩洛特對西北方向的軍事對峙心知肚明,身為後方部隊的指揮官,他得到更高級的「欽差」下達駐守、後勤、增兵的多重任務。


    弗蘭德斯人的反叛古來有之,而今是當地法蘭克貴族亮明了旗幟去支持路德維希,不再承認洛泰爾為唯一的羅馬皇帝。


    旗隊長對前景極為不安,內戰打到今年規模在急劇擴大,難道一片祥和的列日和馬斯特裏赫特也能遭殃?


    在北部聖城的駐軍突然逃迴,佩洛特先是吃了一驚,接著急得又蹦又跳。


    他拔出劍不停踱步,嘴裏厲聲念叨:「到處都是諾曼人的船!到處都是他們的士兵!見人就殺,什麽都搶掠。他們要幹什麽?要進攻我們嗎?」


    百夫長木著臉強行直言:「不能讓聖城受辱,我們必須解救它。」


    「解救?解救!」劍直接搭在部下的肩頭,氣紅臉的佩洛特厲聲質問:「你怎麽不去解救?你逃了。」


    「我……我的人兵力有限。」


    「你也知道兵力有限。莫非覺得到了要塞堡壘,我們的兵力就夠了?」


    「定然是夠了。」百夫長對此深信不疑,嚴肅應答:「隻要我們的精銳出動,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或許不可在水域打贏他們,在陸路作戰,我們這些得到查理曼光輝庇護的戰士戰無不勝。」


    「你……」紅著臉的佩洛特都被這個屬下氣笑了:「馬庫斯,你是在聖城聽了大主教太多宣講了。好好想想我們旗隊的現狀,指望我去救可能嗎?」


    「這……如果不可行。我們去請特裏斯坦大人。」….


    「你?你在教我做事?」


    「我不敢。」


    佩洛特跺腳一聲歎:「算了。或許,隻能如此。」


    所謂特裏斯坦,此人正是出身洛泰爾直接控製的常備軍中一員將領,身份雖是一位旗隊長,而今被授權統轄四個騎兵旗隊。此人並非封疆貴族,他隻向洛泰爾本人負責,其忠誠無需懷疑。


    馬斯特裏赫特遭遇諾曼人大規模入侵和劫掠,數以十萬計的難民又開始大規模逃亡。


    佩洛特意識到另一種災禍,所謂諾曼人或許還沒想著沿著馬斯河繼續進攻列日,從北邊逃過來的數萬難民已經把列日市鎮堵了個水泄不通。


    他是專業老兵,並非治理一地的貴族。他主動將獲悉的消息向要塞隔壁的市鎮傳遞,頓時引起大規模恐慌。


    當晚,列日市鎮與附近村莊的民眾就開始行動,狹窄的橋梁逐漸聚集人群。或是趕著馬車、驢車,或是雙輪手推車,民眾帶著細軟開始逃亡。他們多少都聽過有關諾曼人殺戮的傳說,生怕死亡降臨自己頭上。


    可是,這並非佩洛特所願。


    一夜之後一批人已經逃往,但到了次日上午,要塞駐軍主動出擊控製了橋梁。


    旗隊長佩洛特特意立下一麵十字旗,穿著整齊甲胃的法蘭克士兵排成人牆,將鴛盾紮在地上,以劍、矛威脅試圖闖關的逃亡者。


    他親自持劍指著焦急的民眾,怒目圓睜道:「諾曼人不是魔鬼,他們是殺戮無度的北方強盜。他們的本質是丹麥人,仁慈的查理曼沒有將他們趕盡殺絕,現在這些惡人又開始劫掠……」


    可是,在亂糟糟的環境下一位旗隊長對諾曼人的科普能被幾個人聽下?


    意識到多說


    無益,佩洛特立下簡單的規矩:「婦女、孩子、老人,帶著你們的東西過橋!所有長胡子和胡子不發白的男子,全部留下做民兵!」


    人們都認識這位旗隊長,春季的時候他就在列日教區主持征兵。


    征兵並非拉壯丁,本質上就是有限度的恢複征兵製度。那些自由農民、無債務的佃農,自詡條件許可都可來當兵。當兵將得到銀幣性質的軍餉與糧食供應,這對結束最繁忙春耕後的農民有不小的吸引力,那些身體足夠強壯者被吸收,使得要塞駐軍總兵力達到了千人規模。


    現在,五百精銳步兵,五百民兵,以及三百多匹質量差的老馬。


    一千名士兵,在普通居民眼裏已經是極為龐大的軍事力量,難道這麽多軍隊還不能解決諾曼人入侵的問題?


    佩洛特求穩,其次還有一個細思極恐的可能性。


    如果那些諾曼人萌生了去亞琛的想法怎麽辦?他們一定打不到亞琛城下,可是隻要他們存在本身就已經是巨大的災難了。


    一天時間就有上千名年齡不一的壯丁被抓獲,他們被強行武裝,好在這些人的裝備是比被打爆的馬斯特裏赫特守衛者好太多。畢竟赫斯塔爾這個列日要塞的武器庫裝備充裕。套筒式的鐵質矛頭大量幹燥保存,即便當啟封木箱之後發現很多還是有所腐朽,一切都沒問題。….


    幹農活的草叉子卸掉木叉,套上矛頭就是短矛,必要時候這些住在列日的法蘭克人就耍出祖先的老戰術——將短矛當標槍投出去。


    木盾自己準備,人手一支短矛,至於甲胃一並是憑本事。


    難道兵力擴充到兩千就可以了?


    佩洛特幹脆差人去附近村莊落實增兵令,也派出騎馬的使者帶上自己寫在羊皮紙上的親筆信,盡快送抵布魯塞爾的軍事對峙現場交給特裏斯坦將軍。


    恰是這一時間,部分從北方逃過來的難民,開始陸陸續續抵達列日。


    佩洛特還是老手段,他在必經之路上組織士兵盤查難民。賑濟的事情有列日大主教負責,駐軍的職責是落實洛泰爾大王的命令,確保國王的權威籠罩在馬斯河左岸的列日和馬斯特裏赫特,有外敵入侵,主動進攻是義務,除非敵人兵力強大。


    所以信使同樣緊急過橋,騎著馬直奔亞琛,隻為告訴當地守軍大量諾曼軍隊來襲。


    民兵武裝正在膨脹,被嚇壞的成年男子的逃亡腳步被遏製。


    並非他們得到了什麽大義感化,隻要看看路邊上吊死的人也就不敢不從了。


    列日要塞守軍正義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脹,兵力直奔三千人而去。


    至於如此大軍的戰鬥力究竟如何,佩洛特嚴重缺乏信心。承平日久的法蘭克人已經扛起鋤頭鐮刀做了農民,他們還有祖先當年的蠻勇嗎?


    佩洛特本人對古代的了解很有限,在他看來除非布魯塞爾駐紮的重騎兵殺迴來,才能一舉蕩平大膽登陸的諾曼人。


    指望自己手頭的一大群民兵,也就自保尚可。


    公平的說,占領馬斯特裏赫特的藍狐和他的大軍,由於勝利來得過於簡單快速、劫掠之巨過於喜人,在大家的心裏早就對法蘭克去魅。法蘭克不過爾爾,這座據說是進軍路上最重要的一個城市,她已經被攻破,下一步攻入亞琛搶掠金山還不是輕輕鬆鬆?


    沒有人意識到,就在不遠處的列日,當地法蘭克人正以極高的速度擴軍自救。


    馬斯特裏赫特聖母升天大教堂內,聖徒聖墓安置在一間寬敞石室的正中心。闖入其中的常備軍老兵認得出這是一座棺材,他們為石頭上的金子癲狂。


    他們以手斧小錘剝離這些金子,待表層金子被刮幹淨後,伐木用的長柄戰斧一番劈砍,石棺碎裂了。


    聖徒薩瓦提烏斯的骸骨暴露無遺,這些羅斯戰士絲毫不畏懼,他們欣喜地看到骸骨上還有大量的金銀飾品、陪葬的金器,這些又被一通瘋搶。


    修道院的地窖和藏書室也被翻箱倒櫃,錢箱被搬到戶外交差,乃至藏書室的大量有著牛皮封裝的羊皮紙書,都被運到大教堂外的廣場。


    格倫德當然清楚所謂一半歸自己一半歸國王是一個大原則,當國王索要自己那一份所得時,將找到的成箱的銀幣交給國王就好了,至於搶掠的金子,國王往往很默契的不問。….


    過去年月的戰爭劫掠都是如此,想來這次也一樣。尤其是國王很重視從修道院裏搶掠書籍,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啥值錢的?既然國王喜歡,那就投其所好。


    格倫德這麽想,藍狐幾乎也是如此,不同在乎藍狐不至於如小兵那般短視。身為貴族,藍狐需要戰功榮譽,需要一些虛的東西,就是什麽戰利品不歸為己有也無妨。


    整個內城被羅斯軍精銳搶翻天,而瑞典梅拉倫軍和約塔蘭各貴族軍,他們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在外郭區域的下城區和貧民窟劫掠了。


    好在對於這些斯堪的納維亞冰冷湖泊、河流旁居住的貧民戰士,僅僅是搶掠下城區的收獲已經令他們驚喜。


    畢竟能住在這座城裏的居民多少都有些家財,他們不是教士也不是直接服務於教士當然隻能住在下城區。來不及逃走的居民被殺死,家財被哄搶。亦或是逃得飛快,帶不走的財物都成了北方人的囊中物。


    他們已經很滿足,除非他們見識到了堵著內城大門不讓進的那群羅斯精銳的戰果,才可能心生嫉妒。


    但梅拉倫公爵比約恩清楚一切。他不氣,畢竟氣也沒有用,就是心裏憋著一股火兒。


    好在他帶著一夥兒人輕易拿下了法蘭克駐軍遺留的營地,他們意識到此地為軍營,下意識覺得會遭遇激烈抵抗卻是輕鬆進入。他們繳獲了一批軍械,這支瑞典軍武裝能力立刻得到一定提升。


    接著,比約恩控製了一片木牆圍起來的區域。當木門被砸開,隻見裏麵的房舍其他房舍完全不同。


    那是什麽?是糧倉啊!


    本就是梅拉倫部族大地主的他對這一切再熟悉不過,金銀當然越多越好,但糧食才是生活的根本。


    「全都是糧食。如果所有的房屋裏麵都是糧食,豈不是夠我的部族吃上一年了?!不!兩年……」


    他欣喜得自言自語一番,突擊下令:「控製這裏,就算是羅斯人來了也不給他們!梅拉倫人控製這裏了!」


    而這,就是自己打算給貪婪藍狐的迴應,所謂「你們搶金銀,我搶糧食,想要軍糧拿金子換」。.


    重生的楊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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