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麵,根據與雷格拉夫的約定,布魯諾和他的人聚集在城南。


    布魯諾與五十位部下操持著五糧馬車等待出發。


    他不與雷格拉夫坐船離開,實在因為那些船隻已經沒空位了。


    他們沿著荒廢的羅馬大道支線走到香農並無障礙,再者以他的身份,途徑橋梁也不必交稅。


    不過,布魯諾這小子做了件頗為不地道的事情——他將索羅涅楓丹村的移民都哄走了。


    這些被遷移來的前奧爾良伯爵領地內的村民,他們一直住在被遺忘的角落,現在天真的以為到了圖爾就能分到好地方重新開始。


    結果,他們立刻遭遇本地村莊的排擠,繼而麵對一大片荒地,正在蓋房子時又遭遇倒黴的陰雨。


    更令他們鬧心的是,伐木居然要交稅!羅貝爾的確做出了承諾,可那時候小雨果還沒有去世,效忠舊伯爵的士兵立刻製止這種破壞伯爵家族財產的行為。


    城市附近的樹林都是伯爵財產,想伐木做柴火可以,還要用糧食納稅即可。


    村民覺得自己遭遇了深深欺騙,這裏不是家!當有小孩在陰冷雨天凍死的事件發生,整個移民村子都嚷嚷著離開,但……沒有人敢於帶頭。


    直到布魯諾和他的「薩克森軍」浩浩蕩蕩而來。


    曾經服役的弓手都知道這個來自薩克森的金發青年,他人還不錯。


    村民堵在道路兩側,他們本打算是打劫旅人後帶著財物撒腿就跑,繼續逃迴索羅涅森林過日子,哪怕那裏很清苦。


    結果遇到的是這支薩克森軍隊。


    差一點雙方就大打出手,待雙方一見都是朋友,誤會到此結束。


    在問清原委後,布魯諾沒有多想:「幹脆這樣,你們都跟著我走,以後就給我服役,我讓你們做薩克森公國的自由民。我們要去香農與諾曼人會和,願意走得跟我來。」


    他可信嗎?至少比羅貝爾那個家夥好。至於諾曼人,奧爾良之戰時候,那些金發戰士對敵人非常兇狠,而對村民獵戶們沒有任何傷害。


    布魯諾和他的人也是如此。


    最關鍵的是,因為凜冬將至他們的新村還沒有建好,留在這裏依舊看不出希望,一旦開始降雪,大家將陷入凍死的風險中。


    有人出手許諾一個好未來,當有人願意跟著走,更多人也就從眾了。


    於是,打著薩克森旗號的隊伍突然膨脹到二百人,收編三十名獵戶後,布魯諾的戰士也達到了八十人。


    布魯諾如今的心態與羅貝爾的確迥異。


    羅貝爾已經貴為伯爵,他完全可以調動直轄區域內的資源,一群窮苦的森林獵戶曾一念之間被他當做儲備士兵,如今凍死餓死無所謂。


    這些村民並不知道他們其實被拋棄了。


    布魯諾則不同,堂堂薩克斯公國大公子,他不可能效忠什麽圖爾伯爵,自己所來隻願意跟著姐夫雷格拉夫一起辦事。雷格拉夫跑到了香農,自己當然跟著去咯。


    他缺乏資本,也基本難以再在法蘭克南方得到一塊封地。想要繼續參與戰爭手裏必須有兵,哪怕是一些雜兵也好,人數多了自己也能成一方勢力。


    萬一呢?一群雜兵經過一番戰爭也逐漸變成精兵了,跟著雷格拉夫手裏事實上的羅斯精兵一起戰鬥,自己人除非是傻瓜,否則也會逐漸變得善戰。


    他還知道,本著兄弟義氣,自己再帶一些人去投奔雷格拉夫,大家不必擔心生計問題。


    於是,守橋的衛兵告知羅貝爾有關薩克森人過橋一事。


    布魯諾與雷格拉夫同日離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隻是這件事與另一部分的報告放在一起就有意思了。


    因為,有衛兵告知謝爾河盤的新索羅涅楓丹村就剩下建造一半的房子,隻有木樁與地基,還有打窩棚的痕跡。村民和他們的細軟已經消失得幹淨,顯然村民都逃了。


    一群失去利用價值的家夥逃了也罷,羅貝爾本來是看中其中的三十名弓手有利用價值,現在失去了他們,自己也不算什麽損失。


    他本不放在心上,不曾想來自橋梁方麵的匯報指出,薩克森人的隊伍頗為龐大,其中還有一批婦女和孩子。


    情況已經再明顯不過!自諾曼人離開僅僅一天,布魯諾那小子就把一個村子的民眾哄走了。


    羅貝爾惱怒了一下,也就隻是一下。


    「香農像是個臭水坑,把諾曼人扔過去,把薩克森人扔過去,還有那些無聊的森林人都扔過去。圖爾是我的圖爾,不能完全為我所用者離開也好。」他是這樣想的,再一次手握地方大全,他的心態又恢複到了過去。


    隻是,圖爾可不是他曾經的萊茵高。


    由於本時代的歐洲人口過於稀少,人口達到一千萬人的法蘭克,她的人口也主要分布在南方,尤其是阿基坦、勃艮第和北意大利地區,其中又以北意大利人口最多。


    一個有著三十萬人口規模的圖爾伯國,它已經算是盧瓦爾河沿岸的龐然大物。


    圖爾城附近區域從來是伯爵家族直轄地,在接連損失了盧瓦爾和香農兩塊直轄地後,留給新時代伯爵羅貝爾的還有一塊要地——安茹。


    安茹這座城以及周邊區域的稅賦直接交到伯爵家族,當地的自由民和農奴也都有從軍的義務。


    安茹也是南特與圖爾的邊境地帶,實則在十多年前還不是如此。


    她曾屬於奧爾良伯爵老厄德,彼時的圖爾伯爵也是年老的雨果三世。


    當帝國內戰初始,盧瓦爾河沿岸的貴族們蠢蠢欲動,過去難以在談判桌前商量好的恩恩怨怨,還不如利用這場戰爭一攬子解決。


    雨果三世不顧年老依舊帶兵出征,他直接吞並了安茹,殺死了留在這裏的老厄德的親戚。


    據稱,因為這種首開不義的舉措,也給其家族招來了詛咒。詛咒沒有降臨在老頭子身上,他最後的、唯一的繼承人雨果四世背負起詛咒,挨到843年的初冬還是病死了。


    雨果三世、四世都已過世,奧爾良的厄德也過世了。


    圖爾是羅貝爾的天下,他繼承了對安茹的擁有,自然就兼任了安茹伯爵。


    威廉繼承了父親厄德的爵位,這位新的奧爾良伯爵也繼承了父親對於喪失安茹的憤怒。


    羅貝爾與威廉的矛盾不可能調和,比起早就過世的雨果三世,這位新的圖爾伯爵更是心狠手辣。


    威廉隻是覺得河對岸的那個怪物一定會想方設法攻破奧爾良再占有,他完全沒想到的是,自己整個家族都在那個羅貝爾的殺戮名單中。


    羅貝爾能較為容易的調用安茹地方的資源,至於從剛剛完成軍事占領的勒芒,他也比較在意當地下級貴族反叛的可能。


    雷格拉夫和他的人離開了,碼頭突然變得空空蕩蕩,缺乏諾曼人的船隻幫助,軍隊通過盧瓦爾河就隻能依靠小型駁船,過河速度就大大降低了。這並不是大問題,等明年春季針對奧爾良的第二場戰役,來自圖爾和安茹的軍隊就現在勒芒集結,整合三地人馬之後就發動進攻。


    到了那個時候,雷格拉夫和布魯諾,他們出兵最好,不出兵也無所謂。


    至於南特伯爵的人,他們愛來不來。


    現在,人數翻倍的布魯諾所部,他們就走在羅馬大道的主幹道上。


    阿基坦大道曆經數百年時光,即便很多路段的石板路已經風化為了沙土,它最下層堅固的夯土地基千年不壞,


    帶著輜重馬車的布魯諾也實在需要這樣的一條平整硬路。


    阿基坦大道南起納巴達(今屬蒙彼利埃),經過波爾多、桑特、波瓦蒂爾、圖爾、勒芒、巴黎、蒙斯、那慕爾、列日、亞琛、科隆。


    科隆即道路的終點站。


    兩年前,羅斯的第一輪遠征軍就在阿基坦大道的北段戰鬥,還惡意拆毀馬斯河上橋梁,使得這條自古沿用的道路臨時中斷。


    如今,布魯諾與他的人,在杳無人煙的初冬時節就在這大道的中段痛苦行軍。


    離開了圖爾,下一座大城市就是波瓦蒂爾,那裏也是阿基坦小國王的禦所所在,即是「禿頭」查理當前的居住地。


    暫時新收編的人員完全是拖油瓶,手中無人的布魯諾隻能利用這些村民了,現在也不得不保證一路上村民們的生命安全。


    馬車與那些村民攜帶的手推車上都裝著一些炊具,布魯諾這裏也帶了一大批糧食,事到如今已經顧不得太多。


    他們在一處樹林下紮營,至於山林資源歸為伯爵家族一事,事到如今已完全不需考慮。


    就地伐木而沒有任何的顧慮,這些索羅涅楓丹村的村民也素來如此。他們伐木之後再批成碎柴,婦女就地搜索一些恢複幹燥的枯草,亂七八糟的引火物聚在一起,下一步就是弓鑽取火。


    本地有不少小溪,取水不是問題。


    問題的關鍵是糧食。


    隻見布魯諾特意站在一輛馬車之頂,他的雙腳狠狠踩在裝麥子的麻布口袋上。


    眾人牢牢關注這位意氣風發的青年,隻聽他以有些奇怪的口音嚷嚷著法蘭克語:「我現在把糧食發給你們!吃了我的糧,以後好好給我做事。我不需要你們支付錢財,僅僅希望你們以後好好為我做事。」


    他連續強調這個好多遍,村民們才意識到他們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必擔憂一路上的吃飯問題。


    布魯諾的宣講非常重要,所謂吃了他的糧為他做事天經地義,這樣村民們也不會欠人情。


    按照計劃,他們在抵達盧瓦爾河支流之維埃納河後,全隊不要過橋,而是沿著右手邊的支線路前進。那條河畔的小路直接連接到香農。


    如此計劃下布魯諾所部就是在兜大圈子,圖爾到香農的直線距離有五十公裏,如此一繞路,旅途一百公裏不止,這對所有人構成一定挑戰。


    白晝時間在快速縮短,布魯諾無力夜間前進,他們隻能利用有限的白天盡量快點走。


    礙於現實,想快步走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的部下腿腳很利索,那些村民裏就隻有獵戶們因為生活需要練就有善於奔襲的本事,村婦和孩子可就磨磨蹭蹭了。


    布魯諾也不逼迫這些弱者,全隊就隻能遷就於村婦幼童的速度了。


    他們一天時間至多走上約莫十五公裏,時間越是延長,他們的速度就越慢。


    他們在進入森林後,陰冷與肅殺感弄得大家精神緊張。


    武裝,是應付恐懼的好辦法。


    布魯諾果斷下令:「女人孩子留在隊中。所有男人們,拿起各自武器護衛隊伍。有野獸襲擊就殺了野獸吃肉,有匪徒偷襲,殺了匪徒留給野獸當鮮肉。」


    罷了,他就帶頭拔劍了。


    木杆捆上匕首當短矛,亦或是單純削出尖銳的木棍,獵戶的弓弦也不卸下隨時可以射箭。


    村民迅速完成了武裝,不過真的能應對偷襲的還是布魯諾手下的五十個兵。這些戰士經過了戰爭曆練,他們為了加入軍隊或是主動與家人割裂,或是本來就已經沒有家人,最後以孤家寡人的姿態向布魯諾宣誓效忠,他們毫無牽掛打仗時就顯得兇狠,劫掠時也不必擔心未來遭遇報複,也希望這當一切塵埃落定,可以和


    自己的主人前往薩克森娶妻過日子。


    他們都願意相信,自己的效忠能換來在薩克森的新生活。


    一行人的橙黃色衣服在墨綠森林裏格外顯眼,好在野獸還不至於蠢到孤身挑戰一大群武裝者,所謂埋伏的匪徒也隻存在於圖爾地方的傳說。


    在羅馬大道附近埋伏起來伺機劫掠,藏匿於森林的匪徒時常會幹這些事。


    隨著內戰爆發,阿基坦大道附近的貴族們動作頻繁,軍隊來來往往,他們在攻擊敵對勢力之前,自發得將道路附近的匪徒清理一番。遑論匪徒,僅僅是住在道路附近的村莊,村民會首先以各種理由遭到征用,或是拿出錢糧牛羊當特別稅賦,或是連人也帶走去給軍隊做苦力,必要時發一把斧頭也充當民兵參戰。


    匪徒的本質幾乎都是破產農民,不願做農奴的人索性落草為寇了。


    可貴族們把零星分布的村莊逐漸消滅,貴族為了更快控製與調集資源,有意無意將領地的村民向主城遷移,客觀上就是剝奪了匪徒可以搶劫的肥羊。


    多年下來,匪徒團夥若不走出森林向最近的領主宣誓效忠獲得招安,就是在森林裏自力更生做不好的自然消亡。


    索羅涅楓丹村,村民的存在並不在羅馬大道附近,他們也會偷偷做打劫的夥計,隻是他們也在艱難的從事農業生產,因從來不會影響奧爾良伯爵和圖爾伯爵的實質性利益,出兵殲滅這群森林居民得不償失,貴族也就留了他們一條命。


    然而時代的浪潮終於撲到他們頭上,他們現在已經背叛了圖爾伯爵,就隻能找尋新的主子求個平安。


    最後他們平安通過森林,麵前赫然出現的就是一座有著一連連串石拱的孤零零石橋。


    石橋附近沒有任何的建築,看上去連村民活動的影子都沒有。


    身後是大片的森林,正前方是維埃納河與南方的新一片森林。


    維埃納河較為寬闊,這是石橋有一串石拱的原因。橋梁怎麽看都是飽經風霜,聽著耳畔不住的沙沙聲,龐大森林正在晃動,天空一輪金光閃閃的太陽,同時萬裏無雲。


    此時此刻,整個世界的景象令布魯諾都有些恍惚了。


    就仿佛世界上僅有自己與部下這二百多號人。


    「蠢啊,羅貝爾。你大可派人在這裏設立一個據點,把橋梁控製起來收取旅行者的過路費。」


    想到這兒,布魯諾搖搖頭。


    他不需要做懷疑,在過了謝爾河橋後遇到的新的一座橋梁、新的一條寬闊河流,它就是維埃納河無誤。


    「到此為止了!」他高舉起右拳,遏製住一行人的喋喋不休。


    他大拳頭又指向右手方向,那裏即是西方。


    「已經是最後的旅途裏。很快,我們左手邊是維埃納河,右手邊就是香農的丘陵森林,沿著你們都看到的小路,我們去香農!」


    「吼哦!」學著諾曼人的樣子,布魯諾的這群法蘭克人、高盧人混合起來的隊伍也擺弄起維京戰吼,僅為最後的旅程壯膽。


    至此,經過多日的跋涉,這支奇奇怪怪的薩克森軍隊即將進入香農地區,即將與香農的村莊相遇。


    布魯諾所部的確非常磨蹭,雷格拉夫的船隊早已抵達,在其抵達後也告知當地人,一支友軍正走陸路向香農移動,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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