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自覺完成計劃的藍狐識時務地撤出了大神廟的內廷。


    他並未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直勾勾得進抵禮拜庭,對著那些鍍金的神祇塑像頂禮膜拜。


    他對於信仰是態度從來是複雜,作為一個唯利是圖之人,難道真的能得到諸神的寵愛嗎?


    從沒有過!從沒有過這種事!


    自己在一個少女的心目中竟變得如此重要?!藍狐絕非單純之輩,他很清楚烏鶇那姑娘若待在羅斯社會極度需要一個安穩靠山,烏鶇需要一個能得到保護的新身份,至於她對自己是否出於真心,真是不清楚呢。


    也許,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是出於真心的。


    那有怎麽樣呢?


    藍狐跪在諸神塑像前,為了他的拜謁祭司們暫停了其他信眾的進入,而都城的民眾獲悉遠征軍將領藍狐在此也都識時務得等待。


    「奧丁啊!賜予我們繼續勝利吧。弗雷啊!賜予我們繼續發財吧!托爾啊!賜予我們無限的力量吧。芙蕾雅,我是一個男人,也許我本不該祈求您。唯獨那個女孩,吉斯拉。請您祝福她好好生活下去……」


    最後,藍狐向著那唯一樹立的女武神塑像叩拜。


    「大祭司維利亞,希望我的話您能夠聽到。吉斯拉,她不再是法蘭克公主。她已信仰北方諸神,已是祭司,她值得你的祝福。她會是很好的祭司。祝福吧!祝福……」默念一番,藍狐又深深叩首。


    當激動的心情平複,藍狐緩緩站起身,雙手抖動身上的塵土。


    他感覺很奇怪,比起祈禱遠征軍繼續勝利,自己竟用了太多的口舌為那個小姑娘說好話。


    「難道,我真的很在意她嗎?」


    藍狐默默搖搖頭,背著手離開了禮拜堂,也離開了大神廟。他拿迴了自己卸下的劍,與在外無聊逗留的夥計們會和。


    「老大,你……就獨自出來了?那個女人呢?」有老夥計問道。


    「烏鶇?」藍狐再眯著眼看一下晶瑩剔透的大神廟穹頂:「她已經是祭司了。我們迴去吧。再休息一下,準備落實下一步行動。走!」


    藍狐一甩脖子,帶著逗留的部下暫且撤離。


    他在都城的工作還有很多,一些要事還需施行。


    於是,一場賣酒的狂歡就在總督小科努鬆的指揮下,由藍狐本人的授權下,就在豐收廣場開始施行。


    不過藍狐必須落實曾經與國王的約定。


    即便他已經脫離了古爾德家族,由於已故父親的關係,自己還是不可以在都城做生意。這一約定隻是限製了古爾德家族血緣後裔,可沒有限製他人代理。


    由總督主持銷售拿騷生產的葡萄酒再合適不過,至於賣酒賺到的錢絕大多數就歸入了都城的財政。尤其是當前的局麵,因國王製定的免稅政策能一直持續到844年秋季,總督府的財政收入遭遇限製。如此國營作坊的利潤變得極為重要,官方對物資的銷售,所賺取的錢財維係著總督府的運作、海軍運作,以及支付大量作坊工人的薪酬。


    多虧了國王培養的書吏已紛紛成才,在都城有著一批「會計師」團隊,量產的紙張與墨水使得記錄、統計、計算變得高效,才使得這套愈發複雜的體係得以運作下去。


    總督小科努鬆不敢貪墨,或者說他隻敢貪墨一小部分。父親已經老了,自己身為老羅斯後裔、參與過王國崛起的各場主要戰役,家族已經得到了大把戰爭紅利變得非常富有,目前作為封疆大吏還要如何呢?


    至少在小科努鬆這一代他並沒有非分要求了。


    葡萄酒量極大,高糖的瓊漿玉液在嚴冬也沒有結冰。它被故意製定了較高的價格,即便如此也比過去的葡萄酒價格低廉太多。比起


    去年秋季第一批拿騷葡萄酒抵達港口,如今全新的一批總量極大,其售價也是都城人們承受得起的。


    再說很快就是光明節了,以北方的傳統,各家各戶要在這神聖的節日準備一翁好酒,以在大祭祀的當日全家喝個大醉。過去的選擇隻有麥酒和蜂蜜酒,而今葡萄酒成了最佳性價比的選擇。


    而在大神廟,烏鶇經曆了屬於她的奇妙經曆。


    烏鶇本以為自己會經曆一場酷似洗禮的儀式,但羅斯的儀式不是這麽做的。當然若論及洗澡,羅斯有著更奇妙的洗浴方式。


    在一間密閉而安靜的房間裏隻有兩人——大祭司露米亞,以及忐忑不安的烏鶇。


    緊張的烏鶇下意識捂著身子,露米亞則一臉默然,以平和的話語命令:「放棄一切偽裝吧。想成為祭司的前提正是你的純潔。所有的下級祭司都會經過我的檢查,無論你在法蘭克如何高貴,在羅斯,你與其他女孩無異。」


    大祭司全程以拉丁語說話,這神聖的語言又一個矮小的、有著扁平麵龐的黑發女人嘴裏說出,烏鶇還是覺得怪異。


    烏鶇緩緩攤開雙手,按照露米亞的要求躺在平板床……


    房間裏布滿了青銅油燈顯得格外亮堂溫暖,烏鶇卻在下意識顫抖中經曆了露米亞所做的一切檢查。


    最後,露米亞長出一口氣,並在一旁青銅盆裏洗幹淨手。


    「你可以起來了。你的確是純潔的,有資格成為祭司。」


    烏鶇急忙爬起來下意識蜷縮成一團,又問:「接下來,我會如何?」


    露米亞隨手一指折疊在一邊的衣服:「那是給你準備的,把它們穿上。之後你就是我女兒的助手。我的女兒很看重你,聰明的你可不要辜負她的信任。你必須記得,你在這裏就是最下等的祭司,要聽命於我女兒的安排。你不可與其他祭司有什麽交集,唯有我女兒這一個主人。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那就快換好衣服,之後……你要洗淨這一身的汙泥。你真是即純潔又肮髒,好在今晚你將變得徹底潔淨,唯有如此才能侍神。」


    烏鶇已經明白過來,所謂的「最下等」,實際相當於作為那個維莉卡的侍女。


    今日才是初次見麵,自己不得不承認那個女孩有著罕見的活力,那種親和力自己很喜歡。


    她換上了細布長袍,又穿好厚實皮衣,乃至一頂毛茸茸的帽子。


    裹腳的襪子令她新奇,繼而是較為合腳的皮靴。


    她正式穿上了褲子,乃至令她詫異的內褲。


    最後一根皮帶完成束腰。


    似乎這就是羅斯的神職人員冬季的常服,它像是男人穿的衣服可又不是,至少它絕非女人穿著的衣服——在法蘭克沒有女人這樣穿衣。


    整套著裝顯得較為修身,它的背後不僅是日常生活的需要,也是羅斯裁縫水平提高的結果。


    冷拔鐵絲、衝孔、滲碳處理、打磨,雖然這樣的鋼針還做不要遙遠東方的高水平,其尺寸也偏大,它已經做得足夠纖細,足矣使得王國的婦女們以巧手施展更多的縫紉巧思。


    服裝變得偏修身、精細化實在是大趨勢。再基於祭司們必須要在嚴冬做一係列的儀式活動,她們的穿著就更顯修身,也唯有如此能把身子包裹得恰到好處的掩飾,在正常完成活動的前提下避免凍傷。


    在烏鶇看來自己就像是換了一身男裝,唯有罩在外身的那寬大袍子,令自己還有女人的樣子。


    驚異還在後麵。


    另一間較為寬敞的房間,維莉卡在此已經等候多時。


    露米亞親自領著換了一身衣服懵懵懂懂的烏鶇走近這裏,計劃著正式將這女孩安排在女兒的身


    邊。她想不到,女兒竟是如此的上心。


    「終於又見到你了!現在,你就是我的人。」維莉卡蹦蹦跳跳走來,攥著烏鶇涼颼颼的雙手熱情似火得又蹦又跳。


    「注意矜持。」露米亞白了女兒一眼,不過她的內心倒是很高興女兒這般開心。


    「是。大祭司……」維莉卡捏著嗓子說話,又敷衍得看了母親一眼,繼而上下打量起自己的仆人。她左看右看,還把烏鶇的帽子摘下欣賞那有些亂糟糟的短發。她仍舊攥著烏鶇的雙手:「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我的父親是王,你的父親也是一個王,隻有你這樣的女孩配得上高貴的我,哈哈。」


    維莉卡一直在強調「sis」這個詞,它在拉丁語裏直指「同一個家族中的姐妹」。


    維利卡學到了拉丁語,隻是她尚不清楚sis一詞的多麽的厚重。


    烏鶇可是太懂它的意思,在她看來這個又蹦又跳的姑娘,竟把自己當做一奶同胞的親姐妹了?這……還是主仆關係麽?


    既然如此,人家賞個臉,自己可不能不領情。不過烏鶇也確實做不了仆人,自己出生在亞琛王宮,生來就被他人照顧服侍,雖不曾頤指氣使,內心深處始終有著貴族的高傲與倔強。


    侍奉別人?不!彼此若是姐妹,不啻為好事。


    烏鶇瞪大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維莉卡的眼:「好吧,我們就是姐妹。」


    「太好了。」千言萬語不及以及羅斯式的親昵禮儀。維莉卡張開雙臂撲了上去,臉頰就曾在烏鶇的臉上故意笑嘻嘻得不斷磨蹭。


    受寵若驚的烏鶇還沒有過這樣的經曆,過去的侍女艾莉西亞都不曾如此親昵得對待自己。或者說在亞琛王宮裏,基於那些規矩,如此親密行為是不雅的,倘若被總管發現,受罰的一定會是侍女艾莉西亞。


    但在羅斯,竟然可以如此放縱的嗎?甚至連神職人員都可如此?亦或是,僅僅是這位高貴的維莉卡享有特權。


    而更親昵的還在後麵,也令烏鶇更加明白那句「sis」不是白說的。


    碩大的木桶裏坐著兩人,熱水幾乎淹沒到脖子。


    烏鶇從未有過這樣的洗浴經曆,仿佛又是一場全新的洗禮。


    她保持安靜不知所措,倒是維莉卡嘻嘻哈哈得繼續磨蹭著。「你不習慣吧?難道法蘭克那邊沒有這種享受嗎?」


    聞訊好一番,烏鶇才憋出一些話:「沒有。哪裏有過呢。教士們說……這是一種侵蝕靈魂的行為,是一種不該有的享受。」


    「荒謬,明明是最舒服的享受。你等著,一會兒還有更舒服的……」


    維莉卡擺弄著一塊特別的肥皂,它刻意加入了蜂蜜、菊花精油,乃至用菘藍做了染色,一塊發藍的塊狀物弄得渾身泡泡,再由一種機關拉繩,使得高懸的木桶降下熱水將之衝得幹幹淨淨。


    烏鶇不知所措得被姐妹上下其手塗了一身,再隨著粗麻布的使勁磨蹭,罷了她覺得自己仿佛喪失了一層皮,好似失去了一些東西,可最後的感覺是那麽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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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無法接受了。因為作為祭司群體,身子散發異味就是對諸神不敬!


    羅斯最先開發出的香皂就優先供應祭司們,她們被要求時常洗澡,哪怕是冬季也不例外,洗澡必用香皂以使得身上始終能散發花香。


    漆黑的房間裏正氣彌漫,戶外已經天黑,白雪皚皚的寒冷世界與桑拿房何幹?這種芬蘭部族發明的蒸汽浴在都城已經普及,有條件的家庭都會給自家蓋一間房以享受這種國王、祭司都喜歡的清潔方式。


    烏鶇被蒸得迷迷湖湖,她覺得骨頭都鬆軟了,進入到一種難以明說的迷醉感中,仿佛靈魂已經離開了軀殼。


    渾身鬆軟又散發花香,不知多少年未有清除的老皮一下子消失得幹淨,烏鶇變得內在與外在都純潔了,隻是這種經曆對她的三觀實在是顛覆。


    房間裏彌漫著澹澹香氣,此乃維莉卡的閨房——也是大神廟裏獨屬於她的房間。


    偌大床鋪睡著一個小小身影,身為國王的長女、現在的副祭司、下一代大祭司,維莉卡的確養尊處優,自從離開了諾夫哥羅德,待在都城的新羅斯堡後自己儼然陷入痛苦的孤獨,而這份孤獨唯有自己默默承擔著。


    那些從良家女中選拔的下級祭司沒一個高貴的,且每一個都比自己年長好幾歲。


    維莉卡和那些人沒什麽親密交集,平日裏也隻是對她們發號施令罷了,那些女孩也都是默默接受。


    渴望摯友的人奇跡般的遇到了這位落魄公主——化名烏鶇特來西亞的吉斯拉。


    一切亢奮之舉皆來自烏鶇是與自己同等級的貴族。


    維莉卡隨性得小鳥坐於鬆軟寬大床鋪,到現在烏鶇依舊保持謹慎與警覺。即便兩人的年齡差了兩歲,身高、麵相而言二女怎麽看都是同齡人。


    維莉卡依舊攥著烏鶇的雙手:「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我沒有朋友,你就是我朋友。我的第一個朋友!你不是我的仆人,你就是我的姐妹。以後啊,我教你做事。放心吧,沒人能把你怎樣,任何的事都有我!」說罷,維莉卡還敲打一番胸膛,顯得說話很有分量。


    「你……如此看中我。直到現在我還是很驚訝。」看著她的眼,烏鶇嗤嗤說道。


    「一定是諸神把高貴的你帶到我身邊。我喜歡你,我們就是姐妹。」


    烏鶇定了定神,鄭重道:「那好吧,我們就是姐妹。」


    「那就趕緊休息吧,嘻嘻。」說罷,維利卡拉著烏鶇的手,雙雙鑽進厚實的羊毛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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