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韋塞克斯王國,維京人盤踞在諾森布裏亞的土地並建立他們的“蠻族國家”,這一新興勢力是王國不可不高度提防的。


    他們不聾不瞎,就是在公元840年知曉了法蘭克世界發生的動亂,也從漂來的弗蘭德斯公國船隻那裏獲悉了更詳細的消息。


    還是這一年,繼承父親權力的埃塞伍爾夫在努力鞏固著自己的權力。


    歐陸是不列顛無法觸及的世界,但小小的不列顛格外煩亂。


    沒有人可以在維京人大移民問題上選擇性失明,那些挪威人正源源不斷劃著長船穿越大海進入所謂的維京約克王國。


    由於不曾接壤過,關於諾森布裏亞王國遭遇的劫難以及當前國土嚴重縮水的窘境,這與韋塞克斯人有何關係?


    新晉國王埃塞伍爾夫很清楚有著宿怨的鄰國麥西亞,其國政一片混亂的根本原因——國王威格拉夫被維京人斬殺、國度淪陷、王族被滅。


    麥西亞的貴族為了王權發動了內戰,這種好事外賽克斯當然要攙和一番。畢竟那個被殺的威格拉夫的王位就曾被廢掉,整個麥西亞一度成為韋塞克斯領土。


    埃塞伍爾夫無法忘記自己父親埃格伯特的光榮,巨大的使命感作用於身,吞並麥西亞必須要做。


    但是!當前已經不是韋塞克斯王族與麥西亞地方貴族做一番談判,他埃塞伍爾夫即可奪下鄰國王權的舊時代。


    隻要這麽做了就必須嚴密提防維京人。


    不過,如果恢複父親的光榮、擴張韋塞克斯的版圖就必須與維京人直接開戰,那也在所不惜!這裏更有著大義名分,所謂驅逐信仰異端的異邦海盜,是虔誠國王的使命。


    查理曼的大擴張帶來法蘭克的輝煌,並被教宗加冕成為“羅馬人民的皇帝”,至此,法蘭克大貴族可以高調自稱“我乃羅馬人”。


    這一壯舉挑動著有野心貴族的內心,雖不可能成為另一個羅馬,一統不列顛就成了韋塞克斯貴族的夙願。


    擴張、直麵維京人,這一切都需要更多的稅收、更多的軍隊去實現。


    新晉的埃塞伍爾夫下令全國的郡主加強增兵。


    要調查更多的農夫,組織更多的民兵。新兵要提防著海盜的偷襲,更要在國王征召貴族的時候,各貴族能拿出更多的戰士。


    王命原則上已經傳到各個郡,對於這一命令各位封疆大吏態度迥異。


    韋塞克斯人與維京人有過大規模激戰嗎?


    不列顛大島的西南端半島處,凱爾特人的康沃爾王國請來了維京人傭兵,其聯軍入寇韋塞克斯,先王埃格伯特完成了此生的最後一戰,並成功組織了敵人的破壞。此戰,韋塞克斯付出不小的代價。他們見識到了維京人的強悍,也明白單靠康沃爾人的實力根本無力抵擋韋塞克斯。


    但韋塞克斯不至於滅掉康沃爾,因為有情報指出,維京人已經在對岸的愛爾蘭建立起大型據點。他們家夥與霸占諾森布裏亞故地的維京人並非一家,前者就是一大群海匪,後者,看起來已經在向一個正常的國家慢慢轉變。千萬不能對所謂維京約克王國抱有幻想,除非,兇蠻的海盜全體皈依。


    利德福德郡的郡主的決定甚至比王命還要苛刻,當地人也支持加強軍備。所有村莊的男人,哪怕是十歲的小男孩也必須武裝起來。因為這就是到那個時候的主戰場,當地人談及維京人,有的是驚恐和憤怒,而憤怒已經化作了勇氣。


    戰爭對於這些武裝農夫,無外乎是把有木盾的人組織起來,結成寬大人牆後嗷嗷叫地與敵人對衝。


    郡主並沒有什麽軍事素養,對於戰爭的理解依舊停留在打群架的階段。既然如此,哪一方人數多士氣旺盛即可獲得主動權,也就容易得到勝利。至少上次靠著這一招,在國王禦駕親征的援軍抵達後,真的擊潰了維京軍隊。既然被證明有用,郡主覺得沒必要再做什麽改進,且也意識不到當如何改進。


    利德福德郡緊挨著康沃爾王國,這一方向在戰後一直作為韋塞克斯對維京人的防禦重點,該郡防禦最甚合情合理。


    但若將防禦的態度做一個統計,王國的版圖越是向東延伸,當地郡主的態度就越是消極。


    還是因為韋塞克斯也是不斷吞並小國才達成現在擁有整個泰晤士河以南的版圖。蘇賽克斯、埃塞克斯、肯特都被她吞並,事後王族被廢,各地貴族基本沿襲固有的權勢。一套愈發成熟的封建製度使得被吞並小王國的貴族的生活沒有天翻地覆,他們改弦易轍效忠韋塞克斯王室,在通過複雜的聯姻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隻是,這些貴族與韋塞克斯的源頭並非同一個部落家族,尤其是肯特人,他們早在公元450年便侵入不列顛。


    肯特郡主表現出消極的態度。


    “征兵,增加賦稅,令我出兵北上去幫他搶到麥西亞人的土地,最後我花了錢死了人,能得到什麽?一塊難以控製的飛地嗎?”


    因為過世的埃格伯特首先有著肯特王國的繼承權,其次才是對韋塞克斯的繼承權。由他繼承法統兩個王國和平合並,肯特的國王時代至此廢除,她化作一個郡,郡主正是埃格伯特的親弟弟,亦是現任韋塞克斯王埃塞伍爾夫的小叔叔。


    叔叔覺得侄兒不夠成熟,不覺得此人可以恢複韋塞克斯霸業。更關鍵的是自己的年輕也大了,他要為自己的兒子們謀取更大的權勢。


    肯特郡雖無必要複國,若為了韋塞克斯拚了老命也大可不必。


    訓練農夫之事的確有做,隻是有限地增添了一些新卒,加強了主要城市如羅切斯特、坎特伯雷和多佛爾。尤其是多佛爾,這裏遭遇維京人偷襲的概率較大。


    至於其他的地區,由於盡是些分散的村莊,就隻能要求各個村子自己組織男丁保衛家園了。


    肯特郡身強力壯的男子向核心城市坎特伯雷擊中,郡主要把最強的軍隊安置在眼前。他抱怨歸抱怨,若自己的侄兒決定北伐,自己也好帶著軍隊快速行動。


    便是在客觀上分散的村莊的防禦聊勝於無。這其實是一筆經濟賬,若是處處設防,就肯特郡這點人口、能得到的稅賦,根本無力維係這防禦開支。郡主隻能在核心地域重點防禦,在祈禱著維京人不要來惹是生非。


    由漂行而來的弗蘭德斯人說明的歐陸新情報指明了重大變故,消息過於離奇以至於郡主並不願意相信。


    歐陸的薩克森親戚反叛法蘭克,法蘭克損兵折將甚巨,維京人與法蘭克大打出手,弗蘭德斯的安特衛普被維京人一把火燒了……


    英吉利海峽像是天塹,即便維京人可以自由橫渡,對於肯特郡的民眾,也包括郡主大人,海峽還是給了他們很大的自信。至少,己方守著海峽可以以逸待勞,出了亂子,坎特伯雷派出軍隊即可消滅入侵的維京人。


    然而,拉格納來了。


    一百條長船混著一艘羅斯風格的武裝貨船,這就是拉格納的丹麥大軍!


    它極為龐大,維係著拉格納的勇武。


    事實上這支軍隊魚龍混雜,主力人員是住在西蘭島的那群丹麥狠人,又混有打算趁機撈一筆的約塔蘭人、維京化薩克森人,乃至混入丹麥社會裏的奧伯特利迪特的斯拉夫人奴隸。


    如此搶劫發大財的好事可遇不可求!於是,一些開春後直奔自由的南波羅的海漁場的瑞典人,聞此喜訊毫不猶豫加入到拉格納的海盜大軍裏。


    似乎,這支軍隊缺乏組織。


    實則不然,它的核心正是拉格納在大戰時期組織起來的四百餘人擁躉戰士,另有西蘭島上多達十個丹麥部族,其族長或是親自上陣,或是差遣兒子舉兵助戰。


    明明冬末的時候,北方與東法蘭克在漢堡簽署和平條約,但大部分丹麥人早在一年前的秋季就迴家了。


    一群海狼憋了整整一個冬季,在完成丹麥的春播後,就到了喜聞樂見的一年一度劫掠季。


    四處覓食的海浪被一位勇者集結起來,他就是拉格納!


    就如同丹麥過去的那些大酋長一樣,升級為國王的拉格納深知自己想要維持王權,得到羅斯人的支持固然非常必要,得到自己人的擁護最重要。


    他過去的人設是反抗法蘭克入侵的勇士,而今,要樹立新人設——帶領各領主、平民發財的大好人。


    一百條長船和一艘武裝貨船,丹麥海盜大軍兵力三千!


    他們太餓了,為此降下風帆於北海逆風航行,沿著歐陸的海岸線浩浩蕩蕩抵達新興據點鹿特斯塔德。


    “難道我們要在荒地上建立全新的杜裏斯特?”


    “聽說這附近還有別的城市,那個烏得勒支如何?不如兄弟們搶了它。”


    “也可以去南邊搶劫,可以立刻發財。”


    西蘭島的領主們親自上陣,他們對於這片名為大弗蘭德斯的地區僅限於過去的了解,隻曉得此地有丹麥人控製的舊港口杜裏斯特,可惜它已經毀滅。


    三千大軍的確風光,隻是操作不好就是一群不受控的狼群。他急忙告戒一種聞到血腥味的領主們澹定,並特別指出:“烏得勒支是丹麥盟友,那裏是尼德蘭伯國的地盤!這裏都是我們的盟友,我們要麽搶掠中法蘭克,要麽去不列顛。你們若是就地劫掠就在破壞才簽署的和平條約,有罪之人就算我不懲罰,羅斯人時候也會把罪人做了血鷹。”


    領主們還是更畏懼羅斯人的手段。


    大軍僅在鹿特斯塔德留下少量隊伍,他們興建據點,為日後的分贓做準備。誰人留下來?這很好辦!


    有道是劫掠固然可以發財,那也是冒著去死的風險。一些雞賊的丹麥商人想要無風險地發財,不如就在這片荒地把商鋪建設好,等玩兒命的家夥們迴來,自己接受髒汙再分銷,作為純粹的二道販子豈不是穩定發財?


    有的人負責搶,有的人負責銷,杜裏斯特固然亡了,地理位置極為接近的來茵河入海口之鹿特斯塔德取而代之。


    這一切拉格納看在眼裏心頭樂開花,他的軍隊濃縮一番,保有著達到兩千五百人的戰力,繼續沿著海峽漂行。


    現在,丹麥艦隊已經抵達狹義的多弗爾海峽,拉格納站在武裝貨船的高大船艏處,看到了遠方的弧線型海岸線。


    “太好了!一個良好登陸點!我們走!”


    透過嗓門大的家夥互相呐喊,以及旗艦帶路,整個艦隊直奔羅姆尼海灣衝去……


    弧度不是很大的羅姆尼海灣簡直是極佳的登陸地,海岸沒有陡峭之處,鬆軟的黃沙海灘清晰可見,它完美契合著維京長船的衝灘。


    丹麥軍隊毫無波瀾地完成登陸,一群餓狼立刻展開行動。


    他們衝入內陸,在極為平坦的羅姆尼濕地衝殺清晰可見的村莊,麵對人數有著壓倒性優勢、目的純粹的劫掠大軍,這些村莊頃刻間土崩瓦解。


    他們殺人越貨,奈何往往還不足百人定居的村莊,就算搜刮了餘糧和牲畜,如何滿足大軍的胃口,不過是塞牙縫。


    畢竟拉格納就算意識到後勤的意義,他的部下多數就隻帶了少量物資參與進來,倘若兄弟們不能劫掠到足夠的財富,就隻能退到海上捕魚維持給養。


    這片地域僅有羅姆尼濕地一個絕佳的登陸點,其他海岸線岩石台地太多,船隻衝灘意味著龍骨斷裂。


    登陸的大軍留下少量人員看守船隻後,拉格納便集結起兩千人出頭的軍隊,帶著“強烈的饑餓”奔向最近的城市——多弗爾。


    可以說多佛爾海灘的怪石嶙峋使得這裏無法輕易行船,它被開辟了一個小港口,利用唾手可得的石頭堆砌了低矮的圍牆。這一港口是數百年來肯特王國與歐陸人員往來的捷徑,隻是他們的船隻僅是舢板級別,根本沒有享受到起自公元760年維京世界造船業大變革的紅利。


    丹麥維京人來了,他們一來就徹底改變了過去小團夥行動的舊套路。


    似乎兩千人的軍隊不算多,但整個不列顛大島的人口不足一百五十萬,肯特郡人口更是僅有五萬規模。


    兩千名武裝人員隻為劫掠而來,將肯特郡生吞活剝也不是問題。


    多佛爾固然有著低矮石牆作為屏障也成功阻擋了有如惡魔般出現的維京大軍的攻城,最後,隨著用砍伐的大樹當攻城錘,人數占有絕對優勢的丹麥軍隊成功破城,接著便是殺戮。


    多佛爾的男爵戰死,城內守軍悉數被殺,一些人被擄做奴隸。


    不過恰是由於拉格納的行動太快,大量村民甚至還沒來得及去多佛爾避難,城市的防禦就崩潰了。


    聞訊的的村民開始向著坎特伯雷逃亡,多佛爾淪陷、自己的次子一家陣亡,肯特郡主遭遇晴天霹靂。他並不懊悔自己疏於防禦,恰恰是不理解維京人究竟是怎麽輕鬆攻破多佛爾的。


    郡主不知道敵人的情況,對難民過於誇張的描述也隻能相信一小部分。


    本著過去的經驗,他覺得這就是一支實力較強的維京匪徒。如此帶著軍隊大舉衝過去,用有限的騎兵衝殺一番,把敵人逼退收複多佛爾!


    “必須收複多佛爾!我要複仇!”


    一位老父親失去了理智,他令請戰的大兒子老老實實待在坎特伯雷,奈何還是拗不過長子的要求:“弟弟被殺,我不能躲在安全的城裏。我不能做懦夫……”


    肯特軍隊的集結需要一些時間,現在就算郡主對國王有些一件,維京人入寇的消息畢竟成了現實,向都城求援的傳令兵快馬加鞭直奔都城溫切斯特。


    郡主親率麾下的一千名步兵,五十名騎兵,向著多佛爾方向衝去。


    肯特軍與正忙著搬運城內細軟的丹麥軍相遇。多佛爾畢竟是肯特主要城市,又是郡主次子的封地,這裏積攢的財富正在被搬運,拉格納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真金白銀,追隨他的人也都得到了好處。


    現在敵軍乍現,巴不得才發橫財的丹麥人緊急集合。


    就算對方出現得很突然,拉格納手頭能召集到的就是一千多兄弟,且很多人圖方便連自己的鎖子甲也放在一邊,就頂著鐵皮盔手握圓盾緊急備戰。


    肯特郡主發現了這一機會,再看到多佛爾遍地狼煙,小港口外漂的盡是維京長船,他憋紅著臉拔出寬刃劍:“戰士們!衝!”


    來者不善不好惹,拉格納已不是單純匹夫,他下令兄弟們先撤迴被占領的多佛爾城,就借用敵人的城牆去阻撓敵人的反攻。


    大門被用手推車緊急堵住,一些雜物又被扔過去充當配重。遂當肯特的複仇大軍抵達時候,維京人扔了一些亟待運走的戰利品,就已經退迴城牆耀武揚威了。


    拉格納此刻已經拿出自己心愛的鋼臂十字弓,探查著哪個目標當被這神奇武器狙殺。


    於是,在城牆下無能狂怒的騎馬郡主,無出其右成為那個必殺的目標。


    城牆上的丹麥人向敵人拋射箭失,肯特郡下意識舉盾規避。


    郡主還在不斷揮劍要求不怕死的人就算用爬的方式,也要爬上城牆收複城市。


    隻聽嗖的一聲,郡主感覺到鑽心的疼痛。他低下頭麵色慘白地看著自己明明披著鎖子甲被保護很好的胸膛卻插著一支正在快速滲血的“木條”。


    具體而言是一支特殊的箭。


    郡主沒有再說話,他的意識迅速喪失,接著墜落馬下不省人事。


    而此刻,拉格納用石頭城垛當台基,他的羅斯十字弓箭槽裏已經空蕩蕩……


    肯特郡主,就這麽死了,死在了公元841年羅姆尼澤地的多弗爾城下,就像曆史當發生的那樣,就像是一個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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