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鉛水倒入青銅模具,待其自然冷卻後敲出,再以碳鋼簪子修邊,以卡尺確保所有批量鑄造的條形鉛錠款式一致。


    最關鍵的莫過於再在鉛錠上凋出字母的陽文。卡姆涅粗壯的大手難以勝任這一精細考究的工作,他倒是可以學,隻是自覺粗人一個不便於做這份工作。


    鐵匠隊伍裏確有這種人才,畢竟不是所有人隻能一生從事打鐵工作。這群人的祖師爺直指羅斯老鐵匠克拉瓦森,這個老家夥雖已退隱江湖,他五花八門的技法已然盡量教給後人。


    克拉瓦森兼職寶石匠人,那份凋琢琥珀蜜蠟原石為寶石的手藝,用於凋琢金屬並無問題。


    留裏克為羅斯定義的文字之藍本正是


    “古典羅馬字母”,這套字母描繪著教會經典,等於羅斯直接套用著羅馬帝國的文字體係。


    故而j、u、w本是不存在的,出於實際使用的需求,u和w被吸收,j不使用。


    羅斯的這套文字更是分大寫與小寫,兩套字母體係表觀基本一致,看起來隻是有大有小的區別。


    鉛活字的製作成本低,且鉛錠外層自然形成一層氧化膜使得極耐腐蝕,作為印刷核心性價比最高。


    卡姆涅實在接到了一個大活兒,留裏克要求的活字是越多越好,大寫字母版本的可以少一些,而小寫版本,每個活字塊至少要五百個,而最常用的五個元音則要一千個。


    如果精細使用,他大可不必要求太多的活字塊,考慮著部下辦事馬馬虎虎的可能性,以及鉛塊磕碰磨損的因素,備用的鉛塊就要盡量多。


    鑄造和凋琢花費的時間多了些,製作出大量成品後,即可開始在木製模板中批量列陣安放,且模板底部刷上一層鬆膠,使得活板成為暫時的定板,以供《羅斯薩迦》批量印刷。


    此事不是一兩個月即可做完的,卡姆涅的團隊本職工作仍是鍛打各類碳鋼農具、武器。


    凋琢鉛塊的工作在幾個專業人士的手裏不是難事,奈何工程量著實很大,留裏克不得不給這些夥計高薪報酬,更是在城裏傳出消息,一批有意賺快錢的寶石匠人突擊得到這份活計。


    繼續在都城等待?國王有義務巡遊自己的領地探訪民情,羅斯的疆域被波羅的海所撕裂,就更需要國王定期的巡視。


    他在都城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看到大祭司按部就班自己的工作,還有自己的大女兒維利卡在,和小丫頭又長高了些。


    維利卡是王族大姐,身份也晉級為第一神廟的副祭司。高貴的血統和職務需要更高的才能相配,留裏克對大女兒的期待很高,奈何這番歸來發現她的拉丁語並無多少長進,這可不行。


    都城一片國泰民安之景象,總督科努鬆更老了些,他拄著木杖尚能自由走動,就是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雖自稱是快到秋季偶染風寒。


    “明明是最溫暖的季節。你……還是老了。”看著這位老羅斯人,父親奧托兒時玩伴,就算是夏季,一種莫名的傷感也油然而生。


    “老朽還能為大王效力。好在我後繼有人,我的兒子能順利繼任總督之責。”科努鬆父子說了很多漂亮話,留裏克很愛聽,他也確實看到都城在其管理下持續繁榮沒出亂子。


    治安搞得不錯,主城的衛生打掃也行。外郭地區因為有兩個集市的原因,當地人員複雜,衛生被弄得髒亂差也沒辦法。


    那所謂的髒並非一地屎尿,隻是攤販擺放攤位除了確保主要道路順暢外皆在亂擺亂放,地麵因為多了一些雜物,最令人詬病的莫過於被刮掉的魚鱗、被踢掉的獸肉無用邊角料,乃至是外地來銷售洋蔥的商人就地仍的大量洋蔥皮子、沒人覺得髒,留裏克也不覺得。


    就像是羅斯堡老家的海濱集市,亦或是舊時的梅拉倫集市,大家彼此彼此。


    恰恰留裏克覺得這很有煙火氣息,恩賜三年免稅讓商人更加肆無忌憚,如此市場也是繁榮的象征。


    濱海沙洲起到防潮坡的作用,芬蘭灣在收束到科特林島後宏觀上是一個喇叭口結構,每天的海潮都會比較洶湧。


    往來商船操持的大多是傳統長船,它在進入沙洲之後的涅瓦河口地形瑣碎區,就在靠近集市的區域直接衝灘,繳納一筆停泊費即可擺攤做生意。


    停泊費事實囊括著海關稅,總督府與王室各享一半,趁著機會,事實總督小科努鬆將賬目承包,再將屬於王室的那份收入奉上。


    小科努鬆要呈報的文件有多份,有著停泊費收入情況、森林砍伐與田畝擴張、市麵主要商品市場價、定居與客居的大概人口。


    整體而言留裏克對這些呈報頗為滿意,唯有一個數據小科努鬆分明沒有統計。


    “統計的很好!再給你一個任務,去統計都城所有十二歲到二十歲定居者男子的人數。”小科努鬆嗅覺敏銳:“大王,這是要興兵?”


    “為未來軍事行動做準備。按照本王的計劃,下一步是進一步幹涉法蘭克內戰,得給年輕人立功發財的機會。”小科努鬆很不客氣地笑了,罷了繃起嘴嚴肅自稱絕對辦到。


    新羅斯堡以及周邊地區的常駐人口已經膨脹得接近兩萬人,麵對這一數據留裏克覺得雖有水分,他自己去視察所做估計,人口的確可觀。


    姑且有兩萬人吧!主城有堅固圍牆護衛,內部居住的是老羅斯人為主,外郭區域定居者就五花八門了。


    來自梅拉倫湖地區的各路瑞典親戚部族是一大類,來自芬蘭的蘇歐米人因為距離近的因素又是一大類。


    定居的斯拉夫移民雖不多,其人口一直在穩定增長著。當然,這裏的定居者有大量的孩子,估計小科努鬆在統計時盡量將繈褓中、肚子裏的胎兒也強行算上,這才拿出一個非常漂亮的數據呈報。


    留裏克要在都城住到八月中旬,他給自己安排了時間表,今年秋季的祭祀不在都城舉行,等到都城地區開始麥收,自己便啟程前往烏普薩拉大神廟,再去迴訪羅斯堡老家、北方的艾隆堡,趕在波的尼亞灣封凍前視察主要定居點的生產生活,最終在都城過冬。


    現在正值841年七月底,新羅斯堡附近的農田已經開始初步收獲。最先收的僅是一些蔬菜,菜的品種很有限,就卷心菜、黃根胡蘿卜、洋蔥老三樣。


    另有百裏香、鼠尾草,被研磨成碎屑後銷售,精明的賣家刻意開辟菜園子隻種這類香草,采收後曬幹研磨銷售,所賺一些錢。


    當過去貧窮的羅斯人逐漸富裕,第一要務總是優先滿足口腹之欲。寡澹的飲食不可取,一定要搭配香料吃得更舒服,有需求就有提供,相應市場也就有了。


    都城內城街巷構造好似豎琴,偏偏羅斯的舊豎琴早已損壞,即便琴還完好的時候祭司們也忘卻了如何彈撥。


    現在,納爾維克女伯爵諾倫來了。城內定居者一批巴爾默克人,他們是諾倫的族人。


    他們在都城捕魚為業,再向五花八門的雇主出賣勞動力整個辛苦錢。碼頭處有很多這種故意剃禿頭的壯漢,再在兩鬢梳著金色的發辮,禿頭處一定會紋著一些藍色圖桉,使人清楚認得出他們的身份。


    納爾維克港的巴爾默克人是唯一並入羅斯王國的挪威人,當地的統治者正是留裏克妻子之一的諾倫。


    顯然比起治理自己的族人,她還是鍾情於自己的愛好。都城有著更好的條件,她在這裏可以擴展自己音樂的愛好,利用本地的技工資源製作全新的橡木豎琴和木笛,同樣這也需要時間。


    一直被打掃維護的宮殿閣樓在不住人時的確冷冷清清,國王迴來了,這裏也熱鬧起來。


    底層是舉辦宴會之地,歸來的留裏克用了好幾日宴請自己在都城的親信。


    之後,又召集城中有財力的商人,借著喝酒的機會詢問他們商業的情況,靠著小小的謀略期待他們酒後吐真言,自己也要獲悉一些額外的消息。


    宮殿並非威嚴肅穆不可接近,固然有著圍牆護衛有侍衛輪番站崗,某種意義上留裏克覺得自己的宮殿還是一座


    “地主大院”。都城有一支常備軍旗隊,他們皆是大戰後擴軍的產物。該旗隊非常年輕,相當數量的戰士才隻有十三歲,他們的人生軌跡伴隨著王國擴張,不知過去時代的清苦,短暫人生所見盡是王國的膨脹、軍隊從勝利走向新的勝利。


    他們早早就以麥子為食,再左以大量的魚肉,蔬菜固然是老幾樣吃得可從不少。


    他們都接受了最基本的兩年文化教育與體能教育,當選拔後進入常備軍後,每天的任務就是軍事訓練與巡邏,也飽覽著宮殿、大神廟、議會庭、大糧倉的侍衛與巡邏任務。


    這些常備軍戰士都是步兵,顯然三百多人的和平時期兵力,他們的存在隻能參與維係都城的治安。


    單純的步兵根本不夠!現在第二騎兵隊三百騎抵達,同樣非常年輕的騎兵走全新內河路線抵達都城,全新的騎兵與全新的旅行實在吸引眼球。


    都城衛戍部隊大為增加,騎兵被故意安排在豐收廣場結隊奔馳向民眾炫耀武力,刺激著大量著裝成長年輕人的新。


    留裏克有意將第二騎兵隊安置在都城,如此王國兩座大城都有一步一騎兩支常備軍機動部隊,若內部有岔子,兩支軍隊即可解決問題。


    這還不夠,王國還需要真正意義的海軍。一開始,羅斯人各個都是海軍戰士。


    漁民、海盜、商人、士兵的身份界定非常模湖,隻要首領有號令,羅斯部族的建勇跳上長船就能拉出一支戰鬥力量。


    時代已經變了,完全靠著血緣維係著的部族武裝模式完全不能應對當前的形式。


    新一代羅斯人與舊時代的老羅斯人產生著割裂,僅從其血統而言,海量的新一代羅斯人的母族是斯拉夫人和芬蘭人,這一人口數量現在是以十萬計,以後隻能更多。


    羅斯有著正兒八經海軍的雛形,它起始於大商人古爾德舊時豢養的職業水手。


    過去羅斯所有的作戰行動,古爾德家族出人出錢出力,最終其水手隊伍完全為王室吸收。


    客觀而言,留裏克手頭的水手隊伍一直充當著職業海軍。但是,王國需要勝利與榮耀,那些水手直到840年的遠征,因後期兵力不足才被迫承認所有武裝水手也是戰士。


    沒有榮譽,他們就是一群拿著薪酬的官方跑船人,日常的任務是操縱著武裝貨船維係著都城與正規波羅的海各貿易點的聯絡。


    留裏克麵前有著巨量的內政工作要落實,連續幾年的戰爭讓本該做的事拖延,他現在覺得再不著手落實就太晚了。


    於是,兩個部門就在這一年的八月初成立。羅斯的主力艦停在涅瓦河口的泊地,若無大事便一直漂著,成為都城亮麗的風景線。


    風帆驅逐艦和武裝貨船都承載著運貨工作,每一次遠航各艦隻不會跑空。


    鐵釘、皮革、石料、稀有木材、漁獲,甚至是捕殺的小須鯨也硬生生拖迴來。


    各艦都有船長、大副、普通水手的職務,一艘船對應一個團隊,而在岸上,師父帶徒弟的傳統模式依舊落實著。


    年輕人來做職業水手有國王的薪酬拿,給的不多生活絕對過得去。甚至是水手團體裏也奉行著傳統的諾迪克製度,職業水手的靈魂是老羅斯人群體,他們以效命國王拿穩定俸祿為榮,自己推選出最高話事人向大王匯報情況、協調各船的運輸、與各貿易點的總督、領主交涉。


    但是,他們沒有榮譽。現在留裏克親自給予他們榮譽!新羅斯堡地區的麥收要晚一些,當諾夫哥羅德地區已經磨好了大鐮刀,都城這裏麥穗還是發綠的。


    麥收即將開始,當新麥入庫,船隊也要開始向各地輸送糧食了。這是一個契機,當大部分職業水手在岸上摩拳擦掌時,留裏克召集了他們。


    年老的年輕的,金發的和黑發的。水手團隊有著老羅斯人的精神內核,也吸收了五花八門的人,尤其是老水手在船上養著一些孤兒,那可能是來自瑞典地區的孤兒也可能是蘇歐米人。


    他們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留裏克一身盛裝站在木箱堆砌的高台,望向自己拿俸祿的部下們。


    真是當他們完成集結,留裏克才能直觀地看到他們的人數。他問話事人:“人都到齊了嗎?”


    “是。除了在墓碑島還集結著一些兄弟,還有少量在海上漂著的,大部分就在這裏。”


    “很好。你是這一屆的話事人,大家都很服你。你也是最早跟著古爾德的那些,很早便歸入本王為我效力。”


    “是。”


    “很高,歌德倫德,我承認你為海洋的戰爭酋長!”


    “戰爭酋長”一詞在羅斯的泛用性較大,它是博雅爾的上級名號,是軍事統帥之意,也是伯爵之意。


    對於老羅斯人太清楚這個名號的意義,


    “海洋戰爭酋長”意味著這位歌德倫德被授權指揮羅斯所有的戰艦,歌德倫德大喜,不斷地捶胸宣示自己的忠誠。


    留裏克必須把話說得足夠響亮,迎麵吹來微涼海風,他扯著嗓門再高聲宣揚一番自己的主張。


    歌德倫德成為


    “海洋戰爭酋長”,被授權統領各戰艦,任期三年。各戰艦的船長成為


    “海軍博雅爾”,它再分成三個級別,操控大戰艦的船長為


    “上級海軍博雅爾”,操控武裝貨船的就隻是


    “下級博雅爾”。各級博雅爾身份並非世襲,一樣是三年任期,期滿後團隊內部選舉,是選出新人接替還是連任,最終結果呈報國王定奪。


    他們當然可以施行傳統諾迪克製度,留裏克掌控最高權力,經過他最終定奪新的海軍將領才能上任。


    這依舊是一種下放權力的行為,似乎卻有不妥,考慮到這一套模式已經事實上運行了十二個年頭,要在運作成本和未來急迫需求的問題上考量,留裏克覺得隻要在過去傳統的基礎上修修補補就可以了。


    因為他對臣民許諾的就隻是841年全年沒有國戰,明年則不同,休戰期到842開春即結束,之後便是進一步幹涉法蘭克內戰攫取利益。


    羅斯海軍如此算是正式成立,消息在城內傳開就如留裏克預料的並沒有引起多大討論。


    輿論上聲稱此乃國王給勞苦功高的水手們榮譽身份,這樣他們便可高調穿著羅斯軍的戰袍行動。


    他們不是陸戰士兵,首要當做的就是打贏海戰、克服風浪。他們必須在著裝上和陸戰士兵有區別,這一重大區別便體現在帽子上。


    三角帽,本是尹比利亞航海者的大遮陽帽。皮氈遮陽帽散出折疊,也就成了三角帽,隻要釋放下來就是很好遮陽帽,本時代並沒有這種帽子,但帶帽簷的帽子也不稀奇。


    出於自己的喜好,留裏克還是喜歡自己的海軍力量戴上皮氈三角帽,其上再插著染色羽毛,別有一番風采。


    製作一批皮氈帽完全不費事,不過幾天的功夫,都城的一眾皮革裁縫作坊就拿出了五百頂成品。


    大大小小的水手再度集結的時候,已經人人穿著白底藍紋的罩袍,人人有皮靴,腰部以鹿皮皮帶束著,各個頭頂戴著三角帽。


    再看他們的背景,在鋼的五艘風帆巡洋艦和四艘風帆驅逐艦停泊,另有大量單桅武裝貨船成排挺著。


    這一切讓留裏克一度恍忽,好似這不是九世紀,而是十七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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