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晨號吹響黎明,此刻豐收廣場已經摩肩接踵,在碼頭處徘迴的人們更是絡繹不絕。


    民眾穿上最新的衣服,牽著作為祭品的牲畜,乃至是裝在籠子裏的家禽和兔子,他們聚在自家船變,紛紛以斧頭砸斷固定了整個冬季的繩索,再將覆蓋的帆布拉開,將之重新掛迴橫桁上。


    閑置一個冬季的船隻即將如水,它仍需修善,奈何亟待出航的漁民甚至顧不得海麵上漂浮的密密麻麻浮冰也要下水,哪怕國王的大祭祀還沒有開始。


    他們將牲畜拉到水邊,多人合作控製,一人以利刃刺穿犧牲馴鹿或羊的心髒,任由牲畜在不斷掙紮中血水流入奔騰的涅瓦河。


    起初隻是有個別人這麽幹,漸漸的更多人加入祭祀的隊伍。


    大量民眾先於國王的祭司隊伍完成自家的啟航祭祀,他們急於在清晨啟航,哪怕是在浮冰中漂一圈迴來,隻要安然無恙就說明神接受了自家的公平,準保整一年航行平安。


    涅瓦河被染成紅色,以至於漸漸的喀琅施塔得錨地無盡的浮冰也被染紅。


    “這樣,神就能保佑我們家的平安。來!一起把船推下水!”


    一戶人家全家上陣,哪怕是五六歲的孩子也奮力抓住繩索扛在瘦弱肩膀上,參與到拖曳船隻的工作。


    這艘小型漁船兩頭尖,各方麵看都是縮小很多的長船,且說這條船足夠一家人單靠捕魚維持生計。不過,船主對自己的兩個年幼兒子非常期待,他們一家並沒有老羅斯血統,而是多年前從梅拉倫部族遷來的漁民。新的生活已然習慣,公平的說在新羅斯堡的日子可比過去好太多。


    國王對所有年輕人是公平的,若有大戰,年輕男子皆可報名參戰,其中的佼佼者還能成為常備軍戰士。成為騎兵最好,陸路作戰的步兵次之。再不濟,做海軍也是吃穩定俸祿的差事,或許缺乏戰爭劫掠立刻發財的機會,也可保衣食無憂。


    曾經,住在舊梅拉倫集市的漁村被強製搬遷,絕大多數人遷移到了新羅斯堡,他們繼續著捕魚的老本行,比起其他人,更是將捕魚作為第一營生,也是他們最急切於開航祭祀。


    第一艘船被拖曳入河道,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


    國王的祭祀隊伍尚未從都城浩浩蕩蕩走出來,涅瓦河上便已經開始遊弋船隻了。


    小型漁船和大一些的龍頭戰船,帆仍是收起來的,人們將大槳抽出,就在滿是浮冰又被血水染紅的河麵遊弋蕩漾,直到進入龐大的入海口泊地。


    當前的局麵仍不利於捕魚,甚至釋放魚線釣鱈魚,冰塊也能將魚線硬生生磨斷。


    人們隻是自發完成他們最認可的祭祀活動,接著,大量船隻在航行者的操縱下,陸續逼近那已經疏通了通海渠的幹船塢。


    大戰艦海上君主號,她的下水必定蔚為壯觀。


    欣賞她下水入役是今日整個大祭祀活動最輝煌的戲劇,瞧瞧民眾熱情的態度,雞賊的家夥們便故意劃著船漂在海上,就要以獨到的視角清楚欣賞她能掀出何等壯麗的水花。


    越來越多的船隻定在泛紅的泊地,他們的船隨著海冰搖曳,大一些的長船則拋下矛盡量讓船隻穩定,小一些的索性相處招數,兩條或三條以大槳做支架,以雙體船的姿態使得彼此更穩定。


    他們的身邊盡是看戲的朋友們,不遠處則是停泊規整的艦隊艦隻。


    他們就守在通海渠的入海口,為了一飽眼福,竟不斷逼近,甚至無視大戰艦下水後可能撞到自己。


    人們太期待大戰艦了,她明明仍在幹船塢裏,高大的船艏和傾斜前衝的艏桅已經給人強大的壓迫力,高聳的桅杆旗幟飄揚,她的存在令通海渠近海盤踞的超過一百條大小船隻上站著的人們,驚歎的長大嘴巴,或是高談闊論或是高聲起哄好不熱鬧。


    號角仍在吹,留裏克就要讓號手引來全城的百姓。


    他需要的是熱鬧,要讓自己的國民、所有在都城亟待離開的商人,看清楚羅斯第一巨艦下水後的神勇英姿。


    此乃一個炫耀武威的機會,這不,留裏克也令他亟待出征的軍隊,駐紮都城第二旗隊,騎兵主力們,乃至一些退役的老兵們集結。


    看呐!一大群鐵人出現在豐收廣場!


    格倫德和他的人,這番先穿上藍白色的羅斯戰袍,再在軀幹部穿戴寒氣逼人的整體胸甲。戰士們皆戴好裝飾熊頭的鐵盔,並將護臉護脖子的環片甲掛好,僅露出一雙眼睛。如此“鐵人旗隊”大規模正式亮相實屬首次,他們背著圓盾,明眼人注意到,不少人的盾上塗畫的根本不是羅斯的“白底藍十字”或是“白底藍紋的海魂條紋”,而且白底圖繪漆黑的渡鴉。


    由此紋路,此乃國王衛隊的特殊圖桉!


    他們以鐵武裝自己,甚至裙擺也是鐵的,看起來穿得厚實,隻怕裏麵還有一層鎖子甲。


    常備軍第一旗隊作為精銳中的精銳,他們奉旨穿著重甲參與這場祭祀,一來要彰顯絕對的武威,二來也是對士兵的試煉。


    並沒有野蠻搏殺,倘若連從豐收廣場走到幹船塢參加完儀式就累得氣喘籲籲,這種戰士會被刷下來暫停未來的遠征行動。


    如此試煉一並針對亟待出征的第七旗隊的男孩們。這次孩子們都穿上護住上身驅趕的鎖子甲,頭頂護住半張臉的蝴蝶盔,背上圓盾,腰懸掛鋼劍,雙手仍要扛著一根掛著藍白布條的矛,以增加儀式的威嚴。


    再看騎兵,士兵穿著北極熊皮衣,白色絨帽插著碩大的藍色羽毛,甚至是戰馬也套上一層“白床單”,馬頭也戴上小帽插上羽毛。


    參與其中的甚至還有海軍,他們的遮陽大帽又被收斂成三角帽,純屬為了好看,每一頂帽子臨時插上大量羽毛。圓盾與劍是戰士的象征,雖說戴三角帽的家夥背負圓盾有些怪異,現在海軍水手們正是這樣著裝。很快,當抵達祭祀地點,他們會直接登上大戰艦,隨著海上君主號漂入大海。


    留裏克要的就是排場,最能讓民眾感覺到興奮的,莫過於戰士們盡可能花裏胡哨的衣裝。


    每個戰士在統一要求的著裝以外,又憑著個人喜好,以花花綠綠寶石自我妝點。


    圍觀民眾何以以邋遢著裝糟蹋節日的喜悅,男人女人換好新衣,尤其是女人,她們普遍穿上北歐最傳統的素白色長袍,再就近采集新生枝芽的紅鬆枝,編成翠綠色的頭冠戴好,再左以琥珀、玻璃珠等。


    而那些戴著純銀頭飾的正是納爾維克港的巴爾默克人訪客,有的家庭販售大西洋好鹽在新羅斯堡越冬,又計劃著開航後千裏迢迢迴老家一趟。他們比其他人打扮得更華麗,凸顯對這場祭祀的用心。


    亟待犧牲的鹿群,每一頭雄鹿皆被斬斷了犄角,脖子上套著繩索便於控製。


    大祭司露米亞帶著一眾下級祭司,甚至也包括年幼的副祭司維利卡。


    威武大軍在豐收廣場列陣,鹿群無助地等候,隻見大祭司高舉木杖,身披鹿皮,頭頂羅斯世代穿成的巨大鹿角盔。她是個小個子,站在特設的木台做一番誇張抽象的動作,木杖直指天宇,就好似正接受著諸神的指引。


    這是祭司的主張,奧托穿上鍍金鎖甲,以寶劍為仗,強挺著站在兒子身邊。


    留裏克一樣穿著戰甲,這番特意亮出他的黃金桂冠,任由金發隨風飄逸。


    那些下級祭司們現在就吟唱其古老悠揚的祭文,整個廣場和周邊地區,圍觀的人們自覺得鴉雀無聲。世界靜得出奇,隻聽到祭司們神聖的吟唱。


    直到,那高懸的木杖放下!


    露米亞以木杖猛敲一番腳下的木板:“神說!讓我們去祭壇!走吧!”


    接著,又是號角大作。


    看看那些“熊首鐵人”,他們釘著大量鐵釘的皮靴,按照事先彩排開始極有節奏地踩踏地麵,伴隨著巨大的轟響,他們以整齊的隊列打頭陣,走向涅瓦大街,城市的西大門,走向幹船塢和祭壇……


    坐上馬車的留裏克與奧托,在眾多戰士的護衛,數以萬計民眾的簇擁下,帶上被驅趕著的鹿群,以史無前例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將霍特拉家族的造船廠圍得水泄不通。


    此刻,都城內已經空蕩蕩,唯有少量巡邏兵不斷走動,伺機抓獲趁機行竊的敗類。


    此地旌旗獵獵人聲鼎沸,大量戰士列陣,驚得造船匠人們甚至有些退卻。


    老霍特拉滿臉紅光,他被兒子纏著,心裏有著說不盡的喜悅。


    他走近昂首挺胸的過往留裏克,不由自主地便握住國王的手,尚未說話卻已經老淚縱橫。


    “光榮!我們的光榮。”


    “對,我們的光榮。”留裏克再昂起頭,滿意地看著分明達到最佳狀態的大戰艦:“多麽威武雄壯!她會殺死耶夢加得!”


    “我不辱使命,一切都完成了。現在隻等大王宣布祭祀開始。”


    “很好。”留裏克點點頭。


    和所有人一樣,奧托的眼睛完全被大戰艦霸氣魅影所吸引,大就意味著力量,這艘巨艦重新定義了何為戰艦,它就好比冰霜巨人的存在。


    不!也許世間本不該存在這樣龐大的船,定是諸神降下阿斯加德的智慧,才使羅斯有權擁有如此巨艦。


    奧托不斷說服者自己,他的內心愈發滿足。


    “大王,開始吧。”斯泰因霍特拉鬆接替父親:“我將持巨斧的壯漢安排在幹船塢下,隻要您下令,最終的開鑿馬上開始。”


    “很好。現在就祭祀!”


    首先,在都城內的豐收廣場仍舊完成了一場小的祭祀活動,現在才是祭祀的重頭戲。


    新造的石船祭壇裏,露米亞小小的身影配著那巨大鹿角盔,整個人盡顯詭異的肅穆。


    她仍將木杖舉國頭頂,須臾,便下令祭祀開始。


    壯漢挨個牽著鹿進入石船祭壇,卻見一個頭紮辮子的小姑娘,目光炯炯有神,右手抓著鑲嵌寶石之短劍。


    是副祭司維利卡,她手裏的劍也不是別的,正是國王留裏克的短劍。


    難道留裏克沒有一把得心應手的長劍嗎?有,這把劍就是奧托手中的“毀滅者”,有此劍在,留裏克無意打造新的。他的短劍更多起到儀仗作用,現在便作為祭儀中重要寶具存在。


    手握父親的劍,維利卡覺得充滿了力量。


    她就像是瓦爾基裏一般,手持短劍半跪下來,對著被摁倒的一頭雄鹿,非常幹淨利落地直接插進鹿的心髒。


    瘋狂掙紮的鹿瞪大眼睛,鹿血噴在她的身上,外觀的人們已經肅穆得瞪大雙眼,唯有維利卡,開始幹淨利落得解決第二頭鹿。


    第三頭,第四頭……


    被放幹血的馴鹿被拉離祭壇,鹿血源源不斷順著特製的通海渠流入浮冰起伏的芬蘭灣之喀琅施塔得泊地。


    一次犧牲五頭鹿,維利卡便硬生生刺了二十輪,九十九頭馴鹿堆積如山,這下泊地徹底成了鮮紅。


    “血跡奧丁!”當最後一鹿被放學,繃著臉的留裏克突然高舉右拳。


    “奧丁!奧丁!”


    伴隨著列陣士兵整齊劃一的呐喊,那頭最大的馴鹿終被大祭司做最終處理。


    利劍剖開鹿腹,鮮紅的肝被剖出,一切盡是老規矩,就有大祭司宣布一個萬眾矚目的“諸神的意誌”——大吉。


    儀式,伴隨著萬眾山搖地動般的歡唿,達到了它沸騰的頂點。


    遂由留裏克親自走到幹船塢便,給予土坑最下放手握巨斧、腰裏捆著繩索的壯漢以信號。


    他大手直指:“你們!勇士們!讓我們的大戰艦下水吧!”


    得令的壯漢們發出他們此生最有力量的呐喊,接著揮舞著北歐森林斧,以似一擊砍倒大樹的力量,對著閘門最關鍵的那幾根木梁狠狠砸去。


    一開始,隻是木屑橫飛,當缺口慢慢變大,泥漿勢不可擋地噴出。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起重機逐漸將壯漢拉上,在他們的腳下,那奔湧的泥漿越來越猛。


    直到,大地發生劇烈震動。


    伴隨著轟隆隆巨響,整個幹船塢的閘門垮塌,巨量的海水噴湧而入,猶如驚濤駭浪般海水迅速填滿整個幹船塢。


    奇跡,發生了!


    所有人驚呆了下巴,甚至是留裏克,他站在很近的地方,也被幹船塢裏噴出的海水濺了個渾身濕漉漉。


    他巋然不動,硬生生看著大戰艦突然劇烈上浮。


    海上君主號浮起來!並伴隨著劇烈的左右晃動,繼續將帶著泥漿的海水噴在留裏克身上。


    高貴的王站著如勁鬆,圍觀的民眾鴉雀無聲,海上看大戲的上百艘船,人們紛紛站起來,目睹大戰艦彰顯她真正的霸氣魅影。


    起初,她在劇烈左右晃動,慢慢的海波趨於平靜,幹船塢與通海渠再無障礙,浮起來的大戰艦慢慢平穩下來。


    “是時候了!海軍,上!”


    留裏克顧不得一身泥濘,他令歌德倫德和他的海軍戰士們直奔注滿水的幹船塢,那些預先從船上拋下的粗壯纜繩,迅速被多達四百人同時拉動,就在眾目睽睽下,大戰艦漂入通海渠,如怪物般進入滿是浮冰的泊地。


    看呐!與她相比,附近停靠的阿芙羅拉級風帆巡洋艦都成了小妹妹。無盡的浮冰與她相比就如同砂礫。


    海水洗淨大船的泥汙,海上君主號以完美的形象迎來自己偉大的誕生。


    這一刻,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的,是岸上民眾無盡的歡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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