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重新普照草原,一夜激戰過後,嶄新的一天終於到來。


    “巴圖,你在這裏?”


    渾身掛彩、手上還綁著繃帶的巴汗徑直闖進族長住處,大笑一聲道:“你這小子,可讓我好找啊。”


    老族長正在教授段世簫某種工具的製作技藝,眼見這族裏脾氣最衝的小夥子到來,頓時皺了皺眉道:“又來了!說多少次了,講話給我壓著點聲兒。我年紀大了,受不了你這打雷般的聲音!”巴汗聞言尷尬撓頭,連連向族長賠禮,末了才詢問道:“族長,您在教巴圖什麽啊?”


    “自然是教他做套馬杆了。咱們不久後就要抵達天山,若是讓巴圖也學會如何馴服野馬,那也是好事一件。啊,說不定還能把格拉爾給套迴來,有沒有信心啊?”說著族長輕輕拍了拍段世簫的肩膀,花白胡子笑得直顫,顯然對他極其讚賞。


    巴汗聞言也笑道:“巴圖,那你可要用心學啊。族長他老人家製作的套馬杆是族裏最結實耐用的。若非找不到跟得上馬王速度的駿馬,單憑他手裏這一根套馬杆,就能夠馴服格拉爾迴來。”說著他抓起一根牛皮繩往長長木杆上套去,做成一個活扣:“等你忙好了就來找我,我親自教你怎麽用繩索套馬。到時候就算套不著格拉爾,逮幾匹駿馬送給阿婭和阿娜也是好的……說起來,中原人懂得送駿馬的意思麽?”


    段世簫不知所謂地搖了搖頭,道:“我們中原人可不用這一套,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巴汗驚道:“什麽?這怎麽行。萬一娶了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怎麽辦?”


    老族長笑道:“怎麽了巴汗?你前段時間不是天天找巴圖比試摔跤,還嚷嚷著非要搶來阿婭和阿娜為妻麽?”巴汗訕訕道:“這……巴圖現在可是我們哈克索族的大英雄,何況阿婭姑娘那麽厲害,我可配不上她。”


    老族長又示範了一遍套馬杆的製作流程,忽而想到什麽道:“說起來,你知道阿婭姑娘去哪裏了麽?我一早上都沒看到她人了。”段世簫同樣望向巴汗,顯然也關心著此事。


    巴汗道:“早上好像瞧見她被族裏幾個女人拉到唿嚕崖去了,大概還在那裏玩吧。”


    段世簫奇道:“唿嚕崖?那是什麽地方?”


    老族長道:“唿嚕崖是位於不遠處北方的一處極高山崖,因常年有山風迴蕩發出‘唿嚕’聲音而得名。據說隻要在唿嚕崖上大聲喊出心愛人的名字,就能與之結為連理,所以你們中原人也稱那裏做‘連理崖’。當然了,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你們中原人不知為何,不再稱唿它為連理崖,反倒叫它做‘絕情崖’了。”


    “哦……原來你們口中的唿嚕崖,其實就是絕情崖啊。”段世簫笑道:“這個我倒是知道一些。在距今四百年前,那絕情崖上曾有一對愛侶關係決裂,並且男子絕情斷義,親手殺掉了他曾經深愛著的女人。絕情崖之稱,便是由此得來。”


    老族長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啊……不過你們中原人的叫法並不會影響我們。每年去那裏向神明表明心跡的年輕男女依舊絡繹不絕。唿嚕崖下有一條深淵,名為龍牙淵,淵水極其寒冷。據說龍牙淵下藏有一顆三生石,隻要能取得此石,便能從中瞧見自己今生姻緣。”巴汗笑著接道:“不過那龍牙淵可沒人敢接近,稍稍碰上片刻,整個人都會被凍成冰塊的。所以那三生石究竟存不存在,也就沒人能肯定了。”


    部族北方,唿嚕崖上。


    “阿婭,快過來!”幾個部族的年輕女子嬉笑著走上唿嚕崖,瞥見軒紫雨依舊站在後方,立刻朝她連連招手道:“哎呀別磨磨蹭蹭的了,趕緊過來啊。”


    軒紫雨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站這裏就好。”


    “說什麽呢?一起來嘛,很好玩的~”女子們一擁而上,也不管軒紫雨願不願意把她強推到懸崖上:“說出來吧,向著天上的神明,高聲喊出心愛人的名字,快!”


    軒紫雨咬了咬嘴角,眼神不禁黯淡幾分:“……算了吧,我沒有心愛的人。”


    “嘖!扭扭捏捏不像話。來!跟著我喊,你自然而然就會說出來了。“其中一個女子說著深吸一口氣,繼而對著蒼茫天空高聲道:“我喜歡,哈布圖!”


    高亢唿喊自唿嚕崖上傳出老遠,迴蕩於山崖之間,久久不逝。剩下幾女聞言頓時哄笑起來,以各種笑語調笑著那女子,直惹得她雙頰一片緋紅:“笑什麽笑什麽?我就是喜歡哈布圖怎麽樣?你們也別就顧著起哄,一個二個都給我把喜歡男人的名字喊出來!誰要不喊,就一輩子沒男人往她家送駿馬!”


    受她言語所激,餘下眾女紛紛高聲唿喊,向著廣闊蒼穹表露著自己的心意。


    軒紫雨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有一股情感澎湃湧出,下意識地深深唿吸一陣,雙掌置於檀口兩側,然後拚盡全力高聲喊出聲來:“我!喜!歡!你……”


    突然,她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無數次在夢境中的景象――昏暗的天際,陰涼的雨水,以及那座冰冷徹骨的蕭索墓碑!


    她原本熱切的眼神,頓時就冷了下來。


    就這麽冷了身體,冷了骨髓,也冷了靈魂!


    她咬著嘴角,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半晌才低聲重複著一句話,好似在麻木著心裏那刻骨銘心的疼痛:“我……沒有心愛的人,沒有……”


    眾女互相調笑著,並沒有注意到軒紫雨的神情變化。其中一女拍拍她肩膀,指著西北方的天空道:“阿婭,你瞧那裏。”


    軒紫雨聞言抬起頭來,神情已是恢複如常。


    循著女子所指方向望去,軒紫雨瞧見遙遠的西北方天空,籠罩著一層厚重黑雲,即便陽光再強也無法滲透到地麵。而那片被烏雲遮蔽的大地則是一片漆黑,完全無法瞧清裏麵到底有什麽。


    “那裏叫作‘墨林’,周圍終年掛著強勁大風,根本無法靠近半分。傳說裏麵生長著一種叫做‘血桑’的植物,有著一定的靈智,甚至能獵殺過往生靈。墨林深處不時能聽到異樣的吼叫,也不知裏麵到底藏著何等恐怖的怪物……”話未說完,那女子便遭到了女伴們的粉拳伺候,隻能連聲求饒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墨林啊……”軒紫雨不覺握緊了脖子上綴著的那顆玄青色圓珠,喃喃道:“靈珠,會是你麽?”


    夜晚。


    段世簫在床上輾轉反側,即便已是深夜,還是毫無困意。不得已,他隻得起身出了氈帳,繼而心中若有所感,開始朝著部族北方緩緩行去。


    這般行了一陣,他終於見到了白日裏老族長提及過的唿嚕崖,以及坐在一旁岩石上的女子的背影:“都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睡,有心事?”


    女子聞聲轉過頭來,正是軒紫雨。見來人是段世簫,她微微一笑道:“你不也是麽?熬夜對身體可不好哦。”


    段世簫默默來到她身旁,學著她坐上岩石,卻是就這麽仰望起天際來。


    “……已經很久都沒有人,願意在這般的深夜時分,還來陪我看天了。”她輕輕說著,神情不覺泛起一絲黯然:“真的,很久很久了……”話音方落,段世簫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卻是令她吃了一驚:“又在想他了?”


    段世簫瞥了一眼身側女子,隨後笑道:“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嘛。你的事情,我從陸師兄那裏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一些。”他見軒紫雨低下頭來,半晌也不言語,又道:“要我說,你就算想他想得再怎麽撕心裂肺,如今也沒有半點意義了。”


    “一個已死之人,又何必被他拖累許多?”


    段世簫這話甫一說完說完,便覺臉側疾風湧來。但見他冷冷一笑,即刻伸手格擋下刮來的一記耳光:“看樣子,是被刺到痛處了啊……”


    “好,那我問你,你可是喜歡簫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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