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之後,洞穴最深處。


    變作年輕模樣的劍神換去了那件寬大的灰色衣衫,而是著了一身華美白衣,盡顯飄逸風雅。


    如果,沒有那充斥雙眼的血紅的話。


    聽聞遙遠地方傳來的轟鳴聲音,他冷冷一笑道:“靈楓那小子,果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說著他的雙眼轉視身前的一張石床,有那麽一瞬間,眼中的血紅略略消散。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修長手掌探出,輕撫石床上女子的臉龐,仿佛愛撫世間最珍貴的藝術品,似乎自己觸碰的力道稍大一分,便會教支離破碎的她徹底化為齏粉。


    女子完美的容顏上,無數細小裂痕清晰可見,仿佛被不慎摔裂的玉器,但較之之前的無數龜裂已是好上許多。她靜靜躺於石床之上,對他的默然守候渾然不覺,在他的繾綣目光中,無聲無息地逝去了不盡時光。


    忽然,沒有任何預兆的,女子雙眼陡然睜開,空洞目光直視上空,緊接著薄唇微微張開,隨之道出低沉的男子聲音:“距離修補完全尚需不少時日,你便是整日守著她也毫無助益。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速速去辦正事。”


    對於女子的驀然開口,劍神雙眼瞬間圓睜,赫然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然而在仔細迴想方才的低沉男音後,他的臉色隨之沉了下來:“我之前就警告過你的,不準再開這種玩笑!”


    “嗬嗬,我若不借她口發話,你又如何願聽我隻言片語?”女子雙眼緩緩合上,隨後一點紫芒自她的心口處緩緩浮現,悠悠飄蕩於劍神的麵前:“怎麽說我們現在還是合作關係,就應當互利互助不是麽?我沒日沒夜地幫你修補這女人的身體,靈力損耗極大,你難道就隻會傻愣著,不做些什麽慰勞慰勞我?”


    劍神聞言沉默一陣,驀地身影如風,瞬間便消失不見:“明白了。”


    石床之上,女子猶自安睡。那團紫芒之上光暈明滅不止,映照女子白皙臉龐呈現出妖異的紫色,使得她的美麗容顏瞧來,竟是透著絲絲的詭異。


    “好了,在他迴來之前,我也得抓緊時間做事。再怎麽說,我們暫時還是合作關係啊,嗬嗬……”


    紫色光暈圈圈擴散開來,遍布女子周身的無數裂縫,在其照耀下,開始以緩慢的速度愈合起來。


    風沙襲麵,唿嘯不止,帶起陣陣幹燥灼熱的沙浪,吹過臉頰宛若刀割。四周盡是風化嚴重的斷壁殘垣,在上空籠罩不散的烏雲映襯下,倍顯蕭瑟荒涼。


    簫梁等人謹慎行路,隱隱感受到此地除卻濃厚的危險氣息,更多的,還是那份千年歲月流逝間,一股縈繞於這堆廣闊廢墟的莫名悲涼。


    冥冥之中,仿佛有誰人的吟唱迴蕩耳旁,一遍遍又一遍地歌頌古城一世繁華,哀歎文明幾度滄桑。


    手掌輕撫一根殘破石柱,簫梁輕輕撣去其上某處的厚厚塵埃,顯現出一個被掩蓋著的怪異浮雕來。那浮雕是一麵目兇惡的蟒蛇,蛇口仰天大張,直欲鯨吞萬裏蒼穹,其氣勢教人隻瞥一眼,周身便不由地冷汗淋漓。


    簫梁慌忙移開視線,繼而驚覺自己手心已為汗水濕透:“這浮雕到底是什麽,為何能震撼人心到如此地步……”這般說著,他忽然心生警兆,即刻側身閃到一旁,緊接著一道湛藍輝芒貼著他的胸口疾速掠過,深深刺進那根殘破石柱之中。


    “這是……一支毒箭?”簫梁拔出那道藍芒,隨即明白了什麽,不住朝四下張望。片刻後,他見廢墟遙遠處有人影一閃即逝,便是會意過來,當即跟一枝柳與燕磯子吩咐了幾句,之後身形暴漲,卻是朝廢墟更深處掠去。


    簫梁撇下二人,認準某處急行一陣,但見一路上不時有人影冒出,卻並不對自己進行阻擊。對此他也懶得理會,淩厲目光直視前方,顯然是要從荒涼廢墟中找出某人的身影。


    終於,在飛躍過一大片亂石堆後,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開闊平坦之處。四周為碎石斷壁緊緊圍住,而正中位置,此時有一曼妙的墨藍身影佇立,卻是等候自己多時了。


    簫梁穩穩落在她三丈開外,隨即笑道:“雖說我本不願驚動你們,但你們畢竟熟悉此處,想要在韋蜃人的眼皮底下進入韋蜃古城,原本就是不可能的啊……看這架勢,你是準備單打獨鬥解決我?”


    烏瑟娜緩緩抬眼凝視前方,望向這個白衣男子的眼神,冷漠得不帶一絲情感。片刻後,她挽起右手的寬大衣袖,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以及一副套在修長手掌上的鐵爪來:“彼此彼此了,你不也沒讓其他兩人前來助陣麽?看樣子信心滿滿啊……”


    簫梁笑道:“那是自然。”


    “口氣不小啊。”烏瑟娜聞言,眼中淩厲一閃即逝,片刻後複歸平靜。適時,一陣沙塵吹拂而來,她的纖細身影隨之朦朧了幾分。


    為昏黃沙塵迷離的視線中,驀地有幽藍光澤閃出,緊接著鳴響聲起,原本隻是對峙的兩人,竟在片刻之後便兵刃交擊,卻是已然戰於一處。


    霎時間,遍布此地的濃重殺氣,將空氣中的燥熱都驅散了開來。


    又是一次兵器交擊後,烏瑟娜持緊鐵爪,驀地加大力道妄圖將鋒芒推向簫梁。然而無論她如何加力,鋒利鐵爪依舊被滅魂牢牢格擋,再也無法動彈半分。如此窘迫境況下,她的目光卻是不由移到對麵男子的臉龐上,這才發覺他早已凝視著自己,且嘴角掛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見得簫梁這份笑意,烏瑟娜初時隻是錯愕,隨即有無名之火湧上心頭,頓時教她連拚鬥都無暇顧及,怒斥出聲道:“言而無信的敗類,虧你還笑得出?”


    簫梁被她斥責也不狡辯,隻是笑意更濃一分:“如果罵我能讓你消氣,那就請自便吧。”


    “……滾!”


    烏瑟娜氣憤難當,眼見右手鐵爪無所建樹,即刻以空出的左手抹過腰間,卻是取出貼身匕首來。但見凜冽刀芒暴起,眨眼間那一溜寒芒便深深紮入簫梁肩頭,帶起一陣猩紅血花。


    直到眼前一彎殷紅飄過,烏瑟娜才勉強迴過神來,她怔怔望著被自己緊緊攥住的鋒利匕首,以及近在遲尺的簫梁的痛苦臉龐,驀地失聲道:“你沒長眼睛啊?為什麽不躲?”


    驚慌失措的她,一時間連彼此立場也顧不得,連忙拔下匕首伸手就去扶他。不料簫梁卻是連連擺手,隨即咬牙站直身體道:“那麽,你的氣消了麽?如果沒有那就不要停,直到打到你徹底消氣吧。”


    “你……!”烏瑟娜難以置信地瞪著雙眼,片刻後碧綠色的眼眸中精芒閃過,鐵爪緊緊扣住簫梁的脖子:“隻刺了一下肩膀,教我如何解恨?我……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簫梁聞言默然不語,全然不把架在脖子上的寒芒放在心上。


    烏瑟娜咬牙怒視他一陣,忽然點足後掠拉開距離,眼神轉冷道:“我最討厭言而無信的男人了,聽著,你給我拿出真本事!如果贏了我,就放你們前往騰蛇鎮柱。”


    這話顯然是為了斷卻簫梁再耍無賴的念頭,果然,他聽聞此言後立刻斂容,滅魂劍身上隨之有靈氣波動擴散開來,頓時飛揚起一片沙塵:“好,就按你說的來。”


    滅魂甫一泛起青碧色的火焰,烏瑟娜的注意力便悉數集中其上,情不自禁讚歎出聲:“這就是神器滅魂,與沉睡於騰蛇鎮柱上的那東西同樣階別的兵器麽?”


    伴隨道道青焰燃起,碧綠劍影紛飛,映照此地宛若綠色汪洋。見滅魂尚未展開進攻,單單氣勢便已強悍至此,烏瑟娜難免心頭發虛。然而肩負著守衛韋蜃城的重要使命的她,即便麵對刀山火海也不能退縮半步,當即咬牙握緊鐵爪抓向簫梁的心口。


    不料烏瑟娜腳步才動,便見得簫梁周身火芒騰起,隨即有灼熱氣浪撲麵而來,頓時灼得她睜不開眼。片刻後,直到一股寒意湧至脖頸,她才驚覺睜眼,繼而發現滅魂的劍鋒,竟已是近在咫尺了。


    “投降吧,是我贏了。”


    烏瑟娜驚詫得無以複加,反複迴憶著簫梁方才所使招式——那全身帶起耀眼火光,瞬間欺進的身法,究竟是……?


    似是明白她的疑惑,簫梁即刻答道:“那是泰山派絕學,蒼炎勁修到第九重才能使用的炎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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