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雲的小院算是毀了,院子裏血跡斑斑,一片狼藉。(..tw無彈窗廣告)馬雪晴便力邀如雲和霜兒到馬府暫住,玲瓏姐妹自然是小孩的心性,人越多越熱鬧。躊躇了片刻,馬雪晴斂首對李天一說道:“師父也請先到寒舍,與爹爹一起商議一下今天的事情,日後被人問及起來也好有個應對。”李天一想了想,和韓子其交代了一下,便隨馬仁裕一同迴了馬府,眾人商議了一番,當晚馬府設宴,老將軍與李天一痛飲了一番,兩人性情相投,自然盡興。


    馮府。後進院正房的紫檀大床上,馮思遠麵色蠟黃,閉著兩隻小眼睛正半死不活地嚎叫,床邊的大夫又是號脈又是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沉吟良久這才對等候在一旁的馮延已躬身施禮,低聲說道:“仆射大人,貴公子被人重擊了小腹,傷及脾腎,不過性命自是無礙,服下幾付藥安心靜養即可康複,隻是.”


    馮延已忙抓住大夫的手問道:“隻是什麽?快說!”


    大夫歎了口氣說道:“公子平素就征伐無度,腎經勞損,經此大創,日後不但身子會虛弱一些,恐怕在房中也難以行人道,子嗣方麵會有問題。”


    馮延已聽罷呆立了半晌,咬牙說道:“管家,送先生出去,賞!”隨後揮手將桌上的玉瓶掃落在地上吼道:“李天一,豎子!斷我馮家的香火,不殺你難解我心頭之恨!”一旁伺候的侍女們嚇得紛紛躲了出去,在門外聽得屋內一片乒乒乓乓的聲響,馮思遠的哀號和馮延已的吼叫此起彼伏,倒是相得益彰。


    管家出去不久又一路小跑地進來迴稟道:“老爺,右仆射宋大人來了。”


    “請至書房奉茶,我隨後就到!”


    午後,宮城。保大皇帝李璟和鍾皇後兩人用過了午膳,正在禦花園的涼亭裏賞花觀景,幾個宮娥內侍在一旁小心伺候著。李璟此時已經年逾四旬,少年時便跟隨烈祖李昪開疆辟壤、征戰四方,十二年前登基之後,更是頻頻對楚國、閩國和吳越用兵,雖然與吳越的戰爭在北方大周的牽製下屢遭失敗,李璟還是成功地將大唐從一個盤踞在長江中下遊的小國擴展稱為西至粵贛、南到閩越一帶的疆域廣及三十五州、人口五百多萬的南方大國,與周、蜀、漢、吳越分庭抗禮的一方大國。


    不過這時的李璟已經不是那個躍馬橫刀統兵一方的少年將軍了,幾年的安逸生活讓這位馬上皇帝已經挺起了肚腩,無度酒色讓李璟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此刻正微合著雙眼,笑眯眯地看著在花園裏興高采烈地跑來跑去的小女兒永嘉公主李芳儀。小公主李芳儀才五歲,粉嫩的小臉上滿是晶瑩的汗珠,追逐著飛舞的蝴蝶正玩得高興。兩個老內侍在後麵彎著腰緊跟著伺候,一邊用袖子抹著額頭的熱汗嘴裏不時地叫道:“公主殿下小心,別摔著了,小主子,您慢著點啊。”小芳儀見有人來追,跑得更是起勁,不停地發出嬌嫩的笑聲。


    李璟長出了一口氣,初秋午後的陽光照得人懶洋洋的,伸手端起斟好的美酒吞下,這才對鍾皇後笑著說道:“不服老是不行啊,一轉眼弘冀已經是大人了,從嘉也娶了媳婦,連儀兒都長這麽大了,我們也都老了。”


    “陛下才沒有老呢,就算是年輕人裏又有幾個象陛下這樣龍精虎猛的呢?”鍾皇後嬌媚地看了一眼李璟,乖巧地恭維道。鍾皇後此時也年近四十,可保養得法,依舊白皙嬌媚如二十幾歲的少婦一般,豐盈有度的身段,這麽多年過去了依舊讓李璟覺得心頭火熱。


    “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是還那麽年輕,就如同二十年前剛剛見到你的樣子。”


    “陛下是說這麽多年隻看著我一個人看得有些厭了,這才是心裏的真心話吧。”鍾皇後宛如小女兒一般撒嬌道。


    “哈哈,你呀,還是那個不饒人的性子。”李璟不禁笑道。可惜李璟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個黃門內侍急匆匆跑了進來,將手裏的急奏呈了上去。李璟擺了擺手:“先別來煩朕,朕好容易有心情出來陪皇後遊玩,不要掃了大家的興致,晚些再呈上來。”內侍答應一聲轉身要走,鍾皇後嗔怪地看了李璟一眼說道:“陛下乃是一國之君,可不是臣妾一個人的,還是趕緊看看吧,莫要耽誤了國家大事。”


    “人人都想著要做皇帝,又有幾個人知道做皇帝有多累呢。”李璟無奈地接過了急奏,看了起來,鍾皇後此時沒有答言,盡管受寵,這個聰明的女子還是知道自己的本份,涉及到儲君立廢,還是少說為妙,說多了難免李璟會覺得不舒服。


    “哼!這建康軍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也不知道李征古這個左金吾衛大將軍是怎麽當的!”說罷將急奏遞給了鍾皇後。鍾皇後看罷說道:“馬仁裕老將軍是兩朝老臣,平素向來不與朝臣交往,隻是一心練兵。這建康軍乃是朝廷勳貴的子弟聚集之地,素來聲名不佳,想必是這次宋斂達和馮思遠做得有些過份了,馬將軍才率兵懲戒。此舉雖是有悖臣道,可若不如此,怕是也壓製不住建康軍那些紈絝子弟。”


    “朕又何嚐不知馬仁裕對朝廷的忠心,滿朝文武無人能及,若不是他甘願率兵守護京師無意升遷,這麽多年怎麽隻會是個右金吾衛,可馮延已、宋齊丘兩人是當朝的兩位宰相,朕在國事上還要倚重兩人,這事情難辦啊。”


    鍾皇後小心翼翼地看了李璟一眼說道:“陛下請恕臣妾多嘴,馮宋兩人把持朝政,風評不佳且有民怨,陛下為何執意要用兩人為相呢?”


    李璟歎道:“朕又何嚐不知兩人平素的所為,隻是羽翼已成,若想撤換兩人必會朝野震動,外有北周、吳越虎視眈眈,內有弘冀、景遂爭嗣之憂,倘若朝局動蕩,怕是給人以可乘之機。遊簡言、韓熙載、常夢錫等人雖是清流,但性情倨傲,若無馮宋等人製衡,恐要空談誤國。馮宋等人雖為人卑劣了一些,但對朕甚是忠心,至少於國家大局無礙。唉,花團錦簇般的大唐,其實也是表麵光鮮,裏麵盤根錯節、危機重重,朕隻想能大唐能安安穩穩地延續下去,至於開創一番新的局麵,隻能靠弘冀、景遂等後來人了。”


    “話雖如此,陛下還是早做打算,倘若一味對馮宋等庇護下去,臣妾恐陛下會養虎為患,將來難以收拾。再則,重光豐頰駢齒,一目重瞳子,人皆言有帝王相,陛下何不改立太子,以絕內憂?”


    “你懂什麽?重光性情軟弱,好風雅、精書畫、諳音律、工詩文,非人君之道,弘冀為人猜忌嚴刻,景遂為人剛毅又失於魯莽,皆非帝位所托之人,恐至我以後,大唐後繼乏人了。隻求朕在位其間,能多擢選出幾位安邦之才,留給後人,朕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陛下.”鍾皇後不想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引來了李璟如此多的感歎,這位平日裏流連酒色之間的皇帝,心底竟藏著這樣的悲涼和無奈,一時看著李璟,竟有些無言以對。不想李璟笑道:“不去想他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走,陪儀兒好好玩耍一番去,皇室當中,也隻有她才是最快樂的一個,對朕也最為真心了,當然,還有你。”說罷起身走了過去。


    鍾皇後楞在了涼亭當中,半晌才迴過神來,見李璟將小女兒抱在了懷裏,父女兩人開心地笑著。看著李璟已經花白了的鬢角,鍾皇後自己卻怎麽都笑不出來,心裏滿是酸楚的味道。


    京城之內,兩軍內訌,這可是南唐開國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光是調兵入城已經是駭人聽聞了,更何況兩軍在龍光門一帶還大打出手,死傷多人,金陵的百姓自然眾說紛紜,一時都將目光投向了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利的宮城,等待著當今聖上對這件事情的聖裁。


    果然,第二天馮延已、宋齊丘兩人領人抬著臥床的馮思遠,哭著就上了金殿,跪在李璟的禦座前,聲淚俱下地將李天一當街行兇,打死兩人府上家奴又將馮思遠和宋斂達打成重傷,最後與建康軍動手,殺死數名軍士,意圖謀反的“惡行”一一揭發了除來,懇請李璟按照謀反的罪名處死李天一,誅其九族。


    李璟有些厭惡地看了看兩人說道:“兩位愛卿所說可是實話?”


    “金殿之上,臣等怎敢胡言,句句屬實!”


    “為君者,兼聽則明,旁聽則暗,你等可敢與李天一對質?”


    “臣等胸懷磊落,有何不敢?”


    “好!宣宋斂達、馮思遠、李天一晉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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