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三四十個趕車的勞苦百姓後,李遊覺得非常失望。


    這些人,也真是,一個個的鬼樣子,有的獐頭鼠目麵目可憎,有的齜牙咧嘴抓耳撓腮,有的更離譜,肥頭大耳的還有啤酒肚,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賊一樣。


    沒辦法,演戲嘛,不得不配合一下。


    李遊也挺起肚子,把拳抱攏,大聲說道:“各位兄弟,哦,不是……各位父老鄉親,大家辛苦了……”


    一眾車夫稀裏嘩啦,有的雞啄米一樣忙點頭,有的咧著嘴掐媚笑著,有的傻啦吧唧學當兵的樣子,牛逼哄哄的單腿跪地還抱起拳來,活像一副群魔亂舞圖。


    不由的,李遊眼角抽筋,看著這些2逼的熊樣,喉嚨裏頭倒抽了一口涼氣。本想熱情洋溢地致一番感謝辭,可這戲剛開始就演不下去了,這些人太不專業,再演下去,他怕好好的一出熱鬧大戲,給演穿幫去。


    不明白這個王世仁,怎麽能當將軍。簡直比豬還蠢,叫這些山匪流氓過來,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扮什麽不好,偏偏要扮作擁軍百姓……


    李遊在眾人前愣住,一時忘記了台詞,半天沒有做聲。


    “咳咳……”王世仁瞟了李遊一眼,催促他繼續。


    沒有辦法,致辭的話才說了半句,不能不畫個句號,隻好接著把話說完。李遊凝神運氣環視眾人,清了清嗓子,眼睛一瞪,嚷道:“明早……出發!”


    言簡意賅,簡單明了。不得不說,李遊致辭水平相當的高。


    2逼們聽後先是一愣,接著亂作一團,高唿大喊:


    “好好好……”


    “一定一定……”


    “小的……遵命……”


    “兄弟我兩肋插刀……萬死不辭……”


    ……


    李遊惡寒,急忙抓過王世仁,交待他善後,自己一個人灰溜溜跑了。


    ――――――――――――――――――――――――――――――――――


    一路走一路想,想起這些人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好像趕了很長的路,又想起昨夜,那嫖客乙說的,今日摸黑趕早去那什麽“思籠縣好生安排”,李遊立刻判斷,這夥賊,一定會在思籠縣境內的某處,在南詔邊境自己必過的路上設伏下手。(..tw無彈窗廣告)


    還有,那嫖客乙曾說過,他手下可能有一百多人,這些人扮作車夫的定是作為內應,除了這些人應該還有其他人,這其他的人嘛,肯定就是外合了。


    這樣一來,還有百十號人躲在暗處,倒也不能大意了……


    不一會,李遊走進了軍營,四處溜了一圈,沒尋見如煙,來到她的房前見房門緊閉,隻好溜達迴自己房中。


    房裏麵,便宜弟弟李闊,背對著自己,正雙手護著點燃的火紙,身向窗前的一處油燈,身旁的床上,丟落著一本翻開的書。


    看他的樣子便知道,李闊是想點燃油燈繼續看書。


    李遊心中泛起一絲歉意,來到唐朝後這麽久,除了如煙,他算是自己的唯一家人,而這李闊,更是把自己當做了唯一的親人。自從白白領來這個便宜弟弟後,一直沒有好好的關心過他,除了睡覺和自己在一塊,他和雷生,和如煙,在一起的時間比自己多得多。


    仔細瞧瞧這臭孩子,十三四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托軍營裏夥食好的福,一年不到的時間,這小子比在揚州那一會倒是高了許多。


    可能是經常跟雷生混在一起習練拳腳的緣故,他現在的這幅身板,比起原先當乞丐那會,也壯實了許多。


    “唿……”李闊點燃了油燈又一口氣吹滅了火紙,也沒注意到李遊,直接低身坐在床上,撿起那本書來看。


    “咳咳……”李遊輕輕咳了一聲。


    李闊聽見哥哥的聲音,臉上現出喜悅,起身抬頭,欣喜道:“離憂哥哥,你來了,累了一天了吧,快,你坐床上,我給你打水去,燙個腳……”說完就準備出去。


    “別急。”李遊急忙叫住他,心裏有些奇怪,這一段時間總是如煙料理自己的起居,每天晚上都是她來打水,可今天一下午都沒見她人,現在那房門還是關著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如煙呢?跑哪去了,你看見沒有?”李遊故意裝作很老爺,一邊問,一邊端起一碗冷茶,抬手去喝。


    李闊經常和如煙黏在一起,比較八卦,此刻一副憂心的模樣,鬱鬱道:“還是我給你去打水吧,如煙姐姐也不知道怎麽迴事,身體不舒服,上午迴來後就在房裏睡著,飯也沒吃幾口,我去看她,問她哪裏不舒服,她支支吾吾的隻說肚子痛,也不去看郎中,真是有些奇怪。”


    “噗……咳咳……”李遊頓時好笑,把茶水噴了出來。


    “離憂哥哥,你慢點,沒事吧?”


    “咳咳……沒事……咳咳,沒事……咳咳……”


    半天,李遊才止住咳嗽,喘順了氣後,連忙掩飾嘴角猶存的笑意,偏過頭,看見了他那本書,岔開話題問道:“咦?可以嘛,懂事了,開始搞學習了,來,我瞧瞧,看的是什麽書啊?”


    李闊見他關心自己讀書,立刻嗬嗬笑著,把手裏的書冊遞了過來。


    李遊把書拿著,接過來湊到油燈下,看清楚了封麵,笑道:“不錯嘛!有進步,看的書很深奧嘛,孫子兵法,嗬嗬,你看得懂嗎?”


    李闊聽後,眉毛微皺,正色道:“哥哥,你還別說,這書上說的,我多是半懂不懂,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感覺就像夾生飯一樣。不如,哥哥你教教我。”


    李遊出自部隊,對孫子兵法倒是經常學習,不過,看著那些晦澀的文言文,立刻就會頭痛,推脫道:“你學這個幹嘛,你不是還在看佛經嗎?我覺得,你不如多學習一下《論語》,特別是那裏麵有一句‘入則孝出則悌’什麽的,就是說你這個弟弟,對我這個哥哥,要順從要尊敬要聽話,很有道理的。”


    誰知,這臭孩子對什麽悌不悌的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衝口道:“我不學論語!我也討厭佛經,我就愛跟雷生大哥學武藝,我就愛看這些兵書,我要像哥哥一樣做將軍,做這天下最大的將軍。”說話的同時,還把手在胸脯上拍了拍,稚嫩的臉上充滿著堅定。


    李遊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道:“好好好,誌向很遠大嘛!還要做天下最大的將軍,好吧,小家夥,來,你過來,今天哥哥我高興,就教教你這《孫子兵法》,來,你隨便選一段,哥哥給你說叨說叨。”


    聽到哥哥願意解惑,李闊立刻高興,笑嘻嘻地湊過來,惦著腳把腦袋和李遊湊到一塊,騰出一隻手來,在口裏沾了沾口水,伸過去翻開書頁,指著一處道:“就這一段吧,你給我講講。”


    油燈下,看著李闊指向的那一段,李遊緩緩念道:“虛實篇,……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


    “就這句就這句,多了的話我記不住的,你快說說,這一句是什麽意思,這‘形人’是指什麽,還有,該怎麽樣才能做到‘無形’?”


    看著他猴急火急稚氣未脫,李遊搖了搖頭,道:“好好好,我給你解釋解釋。”


    “這句話呢,意思是這樣的,這‘形人’是指讓別人的行動規律和各種情況都暴露在咱們眼前,就是說,咱們要想盡辦法欺騙敵人,騙得他們暴露企圖,而咱們自己不露出形跡,讓敵人捉摸不定,讓敵人上當,這樣,咱們就可以用優勢兵力,各個殲滅上當之後分散的敵人。”


    李闊聽了後愣住,半天摸不著風,怔怔道:“那就是要打誑語騙人,是嗎?以前,師傅(鑒真)常常教導我不能騙人,妄語是不對的,怎麽……這兵書和佛理相悖?”


    “哈哈哈哈……”李遊哈哈笑道:“說了要你別學什麽兵書,你還是有空陪你家姐姐(如煙)看看佛經吧,這兵書和佛經,本就是牛頭與馬嘴,一個是魔一個是佛,這帶兵殺敵先得成魔,而普度眾生則要靠佛,所以說,他們兩根本就不對付。”


    這話一說,李闊沉默不語,眉頭緊鎖貌相沉重,李遊尋思,他隻怕不會學下去了。


    誰知,李闊的臉上突然堅毅,斬釘截鐵道:“不行!我就要當將軍!我就要學兵書!我已經不是道航、不是和尚了!我現在是李闊,是將來天下的兵馬大元帥!以前,我不打誑語,以後,我會學著打誑語!”


    說到最後,李闊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有些激憤。


    看著李闊突然變成這幅模樣,李遊有些不理解,他怎麽會這樣?


    他在激憤什麽呢?難道是在氣憤以前,不該學了那麽多沒用的佛經?


    這個孩子也真是可憐。被父親拋棄孤兒出身,寺廟裏長大卻死了養大自己的師傅,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又做了乞丐,現在安定在軍營裏又要轉戰於血腥的沙場,小小的年紀多舛的命運,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立下了決心想做將軍,不知道這樣的誌向,倒底是不是好事?


    隨著思維的延伸,李遊有些高興不起來,歎了一口氣,柔聲道:“李闊啊,你現在也不小了,想學點本事也是應該。以後,在這軍中,哥哥會把你帶在身邊,哥哥會的本事都教你,你想學兵書當將軍,這……也不錯。”


    李闊聽後,又露出了小孩子神態,笑嘻嘻的,挽住李遊的手,“好、好,以後我就跟在哥哥身邊學本事,哥哥行軍打仗我也跟著,我要跟哥哥學《孫子兵法與三十六計》,將來當一個征伐天下的大將軍!”


    小小的少年勃勃的雄心,看著這一刻,又恢複了純真本色的李闊,李遊總覺得,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慢慢消褪。


    終於,抵擋不住他的笑顏,李遊撫摸著他的頭,嘴角掛起了淺笑,道:“好吧,大將軍,這幾天正好有事可以練練手,我就先教你《三十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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