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家族長發表完這番言論之後,現場曹家子孫們立刻給出了熱烈的響應。他們轉向燃燒著的祠堂,振臂高唿道:“祖宗牌位,不可不救!祖宗牌位,不可不救!”


    秦殊身旁,曹方的父親以及兩個弟弟也變得情緒激動,跟著其餘村民一起,按著某種詭異的韻律,聲音洪亮的喊道:“祖宗牌位,不可不救!”


    曹家族長望著眼前一唿百應的局麵,臉上露出了欣慰笑容,他揮舞著手中的拐杖先製止住眾人的唿喊聲,隨後朗聲安排道:“保護祖宗牌位,刻不容緩,我們曹氏子孫責無旁貸。你們依照血脈親緣之序奔赴火場,由旁係血親中輩分最低者開始,依次衝入祠堂中,迎出牌位!”


    此言說罷,人群中一戶人家主動邁步而出。


    這戶人家的男主人——一名三十歲出頭,身形結實,麵容黝黑,臂膀寬闊的莊稼漢朗聲說道:“族長,按親緣,我家是曹氏旁係,按輩分,我家也是宗族中最低。我一家四口願奔赴祠堂,迎出先祖牌位!”


    秦殊借著祠堂的火光向他望去,隻見他雙目通紅,眼白中血絲彌漫,在眼前的烈火映照下,更顯得兇戾猙獰。


    他身旁還站著妻子,以及兩名年紀與卉兒相仿的兒子。他們的眼睛,同樣閃爍著灼灼的紅芒。


    曹家族長聽到他的申請後滿意的點點頭,讚許道:“臨危不懼,舍生忘死,這才是我曹家的大好男兒。去吧,務必將祖宗牌位迎出!”


    “必不負族長之托!”


    男人大吼一聲,伸手拉住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一家四口麵對著熊熊烈火,大步流星衝了進去。


    然而剛剛闖進祠堂,熾熱的火舌便席卷而來,頃刻間包裹住這一家四口,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吞噬幹淨。


    這一刻,慘叫聲淒厲響起,與頭頂蒼穹中的霹靂雷霆聲融為一體,四個人形火炬眨眼的功夫便倒在了曹氏祠堂的火海當中,慘叫聲也漸漸平息下去。


    親眼目睹了這出慘劇,秦殊他們隻覺得又荒誕又可悲,因為之前已經在曹且的家中見識過另一出慘劇,所以他們三人這一次並未受到太大的震撼。


    反倒是曹方精神正常的妹妹卉兒大驚失色,拽著父親的胳膊驚恐的問道:“爹!族長為什麽要派人去送死啊!火勢已經這麽大了,根本不可能再救出牌位了,寧叔他們一家為什麽還要衝進去呀!”


    曹定猛地一甩胳膊,將飽受驚嚇的卉兒摔在地上,隨後轉過頭來,瞪著眼睛怒道:“你懂什麽?祖宗牌位是我曹氏之本!怎能毀在火海中?我曹氏子孫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救出祖宗牌位!”


    卉兒跌倒在地,胳膊和腿上全都摔破了,她驚恐萬狀的看向父親,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的陌生。


    “爹爹……你從未兇過我,從小到大,你從未如此兇過我……”


    她口中喃喃念著,一雙大眼睛裏滿是委屈,此時祠堂的火勢又大了一些,明亮的火光將曹定的麵孔照的無比清晰,這一刻,卉兒分明看到,父親的眼白居然變成了猙獰的紅色,他的瞳仁也越縮越小,就像高高在上的族長一般。


    “你……你不是爹爹!你不是爹爹!”


    卉兒掙紮著爬起來,驚慌的跑到曹方麵前,拉著哥哥的手,指著曹定道:“二哥,他不是爹爹!他不是爹爹!”


    曹方連忙一把摟住妹妹,把她牢牢護在自己懷中,溫柔拍著她劇烈顫抖的身體,語氣悲傷且無助的說道:“卉兒,他是爹爹,但也不是爹爹。一切都是因為這該死的天災啊。”


    卉兒聽得似懂非懂,明亮的眼睛裏怔怔流下淚水,她緊緊抱著曹方,顫聲道:“二哥,你快救救爹爹呀,你這次迴家就是來平息天災,拯救我們的,不是嗎?你快救救爹爹啊……”


    曹方卻也束手無策,隻是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就在此時,又是一家人手牽手衝入了火海,他們要遵從曹氏族長的命令,去拯救那恐怕早已在祠堂裏燒成灰燼的祖宗牌位。


    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與上一戶衝入祠堂的家庭一樣,漫天的大火轉瞬便將他們徹底吞噬,如同一張血盆巨口,吃得他們渣都不剩。


    站在高台上的曹氏族長卻露出欣然笑容,撫掌稱讚道:“好!好!好!這才是我曹家子孫的好榜樣!我曹氏以孝為先,能經受熊熊烈火的考驗!孝道是我曹氏立族之本,隻有我們孝順先祖,將來我們的子孫才會孝順我們,這樣我們曹氏宗族才能傳承千載!綿延萬代!”


    話音甫落,又是一家人手牽手衝入火海當中,卻瞬間就被淹沒在熊熊燃燒著的祠堂裏。


    看到這裏,秦殊攥緊拳頭罵道:“草,這混蛋老頭還妄想什麽曹氏宗族傳承千載?再這麽下去,恐怕今天晚上曹氏就要團滅了!”


    範勇則盯著高台上雙目通紅的族長,揣測道:“秦兄,我看這曹氏族長被天災侵蝕已深,而且還不斷的蠱惑其他族人,你說他會不會就是天災之眼?”


    “的確有這個可能。”秦殊馬上讚同道,“我也覺得無論是他的身份地位,還是精神狀態,都很像是天災之眼。”


    一聽這話,曹方猛地拔劍在手,沉聲道:“既如此,解決掉這天災之眼,天災是不是就結束了?”


    看他的架勢,似乎打算親手除掉曹氏族長,寧願背上族人的罵名,也要製止這場荒誕驚悚的慘劇。


    然而父親曹定見狀卻是勃然大怒,指著曹方罵道:“逆子,你想做甚?莫非想要以下犯上,忤逆族長不成?”


    曹方知道父親已經迷失心智,不和他多說,提劍就要往族長的方向衝去。不料就在此時,阿穗阿禾兩個弟弟卻突然衝了上來,一左一右抱住曹方的兩條腿,讓他無法行動。


    “二哥,莫做傻事!”


    “二哥,你不是讀書人嗎?怎麽連尊卑有序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曹方一時間動彈不得,怒道:“你們兩人快鬆開我!”


    秦殊見到曹方被人製服,幹脆自己邁開步子,朝著族長的方向衝去。然而剛跑出兩步,曹定一個飛撲拽住秦殊的腳腕,大吼道:“快來人!這人要襲擊族長!”


    “什麽?!”


    族人們聽到消息,瞬間聚攏起來,一時間數十雙猩紅的眼睛望向秦殊,又有不少魁梧農夫向他撲來。


    “豈有此理!”


    “把這人擒住!”


    麵對蜂擁而上的曹氏族人,秦殊振臂一揮,怒吼道:“各位都是曹方親戚鄰裏,我本不該和你們動手,但如果你們不識抬舉,我也絕不手軟!”


    說罷一腳踹過去,先把曹方老爹踹翻在地,又反手一記耳光,抽翻了麵前一名壯碩農夫。


    之後他挺起胸膛,瞪著一雙虎目掃視周圍,沉聲喝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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