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揚州繁華,甲於天下。“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四方行商巨賈,大多雲集此地。更有許多富家子弟,遊宦才子,駐足於此,這些人或出沒於市井,或流連於青樓。有人揮金如土,有人揮毫萬字。給這座江南古城憑添了許多奢華,幾分優雅。而底層平民中,又隱藏了諸多江湖幫派,使這座城市在繁華中又有了幾分動蕩不安。


    在揚州城東,住了一戶人家,主人姓吳名天祥,現年三十六歲。娶妻於氏,賢良端莊,溫柔貌美。這吳天祥飽讀詩書,才華橫溢,且又有一身好武功。平日裏習書練劍,弈棋賞花,除了偶爾外出訪友會或多或少地在外待一段時間外,平時也不太出門。且為人謙和有禮,對妻子溫柔有加,夫妻二人極為恩愛。又因素有文名,便不時有一些讀書人登門拜訪,談詩論賦。夫婦二人也總是熱忱相待,從不怠慢。吳天祥三十歲上妻子方產下一子,取名吳奇,年方六歲。這孩子聰明伶俐,小小年紀便跟著父親習文練武,學得有模有樣,這當爹的見兒子愛學,也教得不亦樂乎。一家人和和美美,小日子過得平淡卻有滋有味。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三年過去了。


    這年秋季的一天,一家人早晨起床以後,於氏在房中忙忙碌碌地料理家務,父子二人見插不上手,吳天祥便拉了兒子去後園練功。到了後園,吳天祥自到涼亭上閉目打坐,吸取天地元氣,調理內息。吳奇便在亭前空地上拉開架式,吐氣開聲,練習拳腳。這吳奇雖說年幼,卻頗具天賦,幾年來已將父親所傳一套“三十六式踏雪折梅手”練得純熟無比。雖因年幼無力,並無太大實戰威力,但一招一式,已經頗有南派拳法小巧連綿之神髓。一趟拳法練完,吳奇稚氣的小臉已經微紅,額頭見汗。


    此時吳天祥收功站起,從袖中取出一條麻繩,在末端係了一個疙瘩遞給兒子。微笑道:“奇兒,你不是總嚷著要跟爹學九節鞭嗎?從今天開始,爹就把這一路八八六十四式連雲鞭法教給你,好不好”?


    吳奇高興得連連拍手:“好呀好呀!我早就想學了!可是您把這麻繩給我幹什麽?”


    吳天祥負手笑道:“鞭乃兵中之龍,最是難練難精。可是隻要你能把它練好了,那什麽長槍大戟,斧鉞鉤叉,通通不在話下。隻不過象這類軟兵器初學時極易自傷,再說你年紀尚幼,那麽重的鋼鞭你怎麽耍得動?就用這條繩子你呆會不怕疼就是。你先到前邊找你娘把我的鋼鞭拿來,爹今天先教你幾個基本的式子。”這孩子十分懂事,不再多嘴,蹦蹦跳跳向前院跑去。


    光陰荏苒,說話間又是一年。吳奇已經十歲了。


    這天吳奇正拿了一本《詩經》坐於街門前咿呀吟誦,時不時望著街上的行人玩耍一會。將近正午時分,突聽街上一陣馬蹄聲響,一人到門前翻身下馬,走到門口望著吳奇拱手問道:“小兄弟,這裏可是吳天祥吳先生府上嗎?”


    吳奇站起身脆生生應道:“我爹就是吳天祥,叔叔找我爹有事嗎?”來人慌忙躬身行禮:“原來是吳少爺,失禮莫怪!就麻煩小少爺進去通稟一聲,就說河北方府家人方安奉家主之命前來求見先生,有要事相告。且有書信奉上。”吳奇答應一聲,忙向書房跑去。


    不一會,就見吳天祥輕袍緩帶,緩步走出。把來人讓進門去。


    進得客廳,來人跪倒便拜:“小子方安奉家主之命拜上先生,家主有言道:務請先生念當年義氣,即赴河北,幫家主渡今日危難。家主尚有書信奉上,請先生一觀。”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吳天祥。


    吳天祥連忙將來人扶起,把書信接過,讓其在客位坐下,吩咐站在一邊的吳奇奉上清茶,這才在桌旁坐下,把書信輕輕拆開看了起來。信中言道:


    天祥吾兄如麵:


    當日一別,忽忽數載,甚念!


    想當年吾兄孤身北來,憑胸中經綸,手中長鞭,竟令沿途士子束手,豪士低頭。當年風采如昨,未知吾兄今日尚有此豪氣否?小弟不堪,卻蒙吾兄青眼,折節下交。也曾攜手同遊,談詩論劍;兄弟相得,意氣相投。也曾並騎江湖,訪道名山,探幽古洞,詩酒風流;鋤豪強,誅惡霸,仗劍行俠,扶弱濟貧。隻歎歲月易逝,當日風流年少,恍如昨日,無意攬鏡時,方知已過中年。可悲可歎!


    吾兄弟同遊山東時,曾路過青州。當時柳家莊之事,吾兄可還記得?三月之前,弟於自家街門之上拔得飛刀一柄。薄如柳葉,見血封喉。正是當年柳輕候之物。小弟本亦狐疑,豈料昨日又收得一封書信,言道半年之後,必將造訪。當日柳氏之羞,即是明日方‘吳之恥。小弟自忖若是柳家挾怨而來,必定籌劃已久。且柳輕侯武功高超,智計無雙,而小弟安逸已久,久疏刀兵,恐非敵手。況觀其書中之意,若小弟敗北,此人必赴揚州。與其被其分頭擊破,不如吾兄弟聯手禦敵。吾兄以為然否?若得吾兄仗義援手,或可免一時危難。


    弟方逸飛再拜。


    吳天祥看完書信,低頭沉吟,良久不語。半晌方抬頭對方安道:“方安,事已至此,不必多言,你即刻趕迴河北,容我稍事安排隨後便到。記得上複你家主人,就說柳輕侯此人極富心機,信中說半年後造訪,隻恐有詐。讓他小心提防,萬勿大意!家中老弱婦孺,不要輕易出門。再有各處助拳友人,於路善加珍重,防其中途截擊,各個擊破。事情緊急,你莫辭辛勞,即刻起行吧。”說著吩咐於氏自後房取些銀兩交與方安:“路上莫惜馬力,馬疲即換,盡早將我口信送到,遲恐生變。去吧!”方安叩謝自去。


    吳天祥迴到房中,卻見夫人於氏正摟著兒子坐在床邊暗自垂淚。吳天祥心中疼惜,忙上前手撫其背,好言勸慰。小吳奇靠在母親懷中,不停地替母親擦淚。小小年紀,卻也開口安慰母親道:“娘親不必傷心,爹爹隻是出幾天門而已,又不是不迴來了。再說爹爹不在,還有奇兒呢。奇兒會照顧娘的。”於氏一聽,心中酸楚,眼淚越發止之不住。吳天祥也是心中淒然,不住地輕聲陪話。


    於氏流淚良久,心中酸楚稍減,起身對吳天祥道:“相公不必相勸,妾雖女流之輩,但相隨相公多年,當年之事,也略知一二。既有前日之因,必有今日之果。隻是相公已是中年之人,早已不複當年血氣,此次孤身遠涉江湖,前途渺茫,吉兇難測,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終日懸望,教為妻怎生割舍得下!況且方家遠道求救,此行必定兇險無比。但為妻也知道江湖中義氣為重,相公必然無法推脫,隻盼相公常念家中妻小,前程萬裏,善自珍重。切不可再逞當年之勇,意氣用事,輕易結仇。事了之後,早作歸計,莫讓為妻終日盼望。”吳天祥隻是微笑答應,曲意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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