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確實如此,柳媚兒劍勢一變,伍天雷頓覺步履維艱,抵擋艱難,等看到柳媚兒劍尖吞吐的劍芒,更覺心如死灰,隻覺得自己已近中年,幾十年勤修苦練得來的一向引以為傲的劍法內力,竟然不如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禁不住心喪若死,鬥誌全無。適逢柳媚兒一劍橫削,伍天雷下意識的舉劍攔擋,隻聽嗆啷一聲大響,手中長劍竟然斷成兩截,伍天雷一愣,來不及反應,冰冷的劍鋒已到脖頸,隻見一顆碩大的頭顱翻滾而出,一蓬鮮血衝天而起。一具無頭的屍身挺立半晌,方才轟然倒地。這位威風一時的武林大豪,就這樣走完了自己江湖喋血的一生。


    柳媚兒自藝成以來,還是首次手刃仇敵,看著眼前無頭屍身,心中淤積多年的仇恨、悲傷頓時散去,看著仇人的鮮血順著劍刃慢慢流下,隻覺心中一片茫然。


    正在此時,突聽後堂傳來一陣悲愴的哭聲,隻見兩位中年婦女各領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奔出後堂,分別撲到伍天雷與齊電屍身邊放聲痛哭。華山眾弟子緩緩圍上,一個個眼中落淚不已。那兩個小男孩卻並不落淚,隻是握緊了一對小拳頭緊緊盯著柳氏姐弟,眼中滿是仇恨。柳媚兒一見之下,頓時想起當年父親身死之時,自己與弟弟在客棧中倚門盼望的情景,心中不忍,轉頭不忍再看。


    兩婦女哭了半晌,抬頭對眾弟子說道:“以後你們的小師弟就要麻煩你們照顧了。”然後各自將兒子摟在懷裏,用一種陰冷的眼神盯著柳媚兒姐弟道:“孩子,你們要記住這兩個人,就是他們殺了你們的爹娘!”說著各自從懷中抽出一柄短刀,在咽喉間一抹,伏在自己的丈夫身上死去。(..tw好看的小說)柳媚兒聽了,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伍天雷與齊電手下八位親傳弟子忍耐不住,各自抽出長劍,往前撲來。柳媚兒此時已無心殺人,往後便退。柳如風心中不耐,上前一步,手臂連揮,八柄飛刀連成一線,接連釘入八人咽喉。跟著手一揮,便欲招唿眾人上前剿殺,柳媚兒連忙喝止。對眾手下揮揮手,轉身當先下山而去。


    這一戰華山派精銳盡喪,以後百餘年間一蹶不振,歸於沉寂,直到明末,才在一代奇才穆人清苦心經營之下,重放光彩。


    話說柳媚兒等人下得華山之後,無心流連,一路往西北之地而來。北地苦寒,土地貧瘠,眾人走在高原之上,但見遍野枯黃,朔風起處,卷起漫天黃沙,遮天蔽日。遠遠望去,遍地溝壑縱橫,地勢複雜多變。耳邊不時傳來當地居民悠悠的秦腔,散發著黃土地特有的清香。有的詼諧風趣;有的如泣如訴;有的清秀婉轉;有的高亢豪放,如山間清清的流水,淌過心田,在這茫茫高原上緩緩流淌。那沙啞而高亢的嗓音中滿是悲涼和滄桑,似是與這曆盡百萬年滄海桑田的厚重黃土一起,從心底流淌而出的辛酸和惆悵,襯著這無際高原滿目瘡痍的蒼涼景象,讓人不由得眼眶微燙,泫然欲涕,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憂傷。‘八百裏秦川塵土飛揚,八千萬遺民齊唱秦腔。’聽著這悲涼的酸曲,才會明白什麽叫做長歌當哭,什麽叫做一曲斷腸。


    柳媚兒等人騎在馬上,頂著漫天塵土,一路往西北方向前進。眾人都是自青山綠水的繁華之地而來,哪裏見過這西北之地這般蒼茫的景象,眾人看著那些在茫茫黃土地上辛苦勞作的當地居民,這才真正理解真正的民生疾苦是什麽樣子。想想當年一統六國,以數十萬鐵騎縱橫天下的大秦帝國便是發源於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禁不住對這莫測高深的無窮造化心生無邊敬畏之意。


    這一日一行人正走之間,隻見前邊茫茫平原之上一條長河蜿蜒流過,水流湍急,洶湧澎湃。河邊平原上,一群群衣衫襤褸之人正在辛苦勞作。遠處山梁上一個女子的歌聲悠揚悅耳:“山梁上野雞抖翅翎,你媽媽生下你叫人親。上河裏的鴨子下河裏的鵝,你為甚不愛別人單愛我……”人群中不知是誰正在用一種沙啞的嗓音引吭高歌:“棉花地裏帶芝麻,小妹妹毛眼眼千層層花,山羊綿羊並排走,想你想在心裏頭……”


    柳媚兒在馬上以馬鞭遙指問道:“這是條甚麽河?”


    一個手下連忙翻開隨身地圖,看了半晌方道:“迴大人,這條河便是無定河。”


    柳媚兒倒吸一口涼氣:“這便是自古犯人流放戌邊的無定河?”


    那手下畢恭畢敬地答道:“迴大人,這便是那條無定河。”


    柳如風在一邊高聲吟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咦?咱們怎麽跑到這種不毛之地來了?不會是走錯了路吧?”


    那手下答道:“不會,咱們從這裏渡過無定河,折而往西,便到崆峒山了。”


    柳如風迴頭對柳媚兒道:“姐姐,咱們馬上就要到了。”


    卻見柳媚兒坐在馬上,眼望遠處滔滔河水,正在呆呆發愣,若有所思。嘴裏不停念叨:“春閨夢裏人,……春閨夢裏人……”突然間打馬如飛,直向河邊馳去。柳如風向手下一揮手,一行人緊緊跟隨其後,帶起一片煙塵。


    柳媚兒來到河邊,揮手止住想要跟上來的弟弟等人,一個人翻身下馬,立於河岸之上。遠遠望去,但見暮雲四合,殘陽如血,一個絕色的美人背負長劍,立於滾滾長河之畔。疾風順河而來,吹得身上衣衫獵獵作響,顯得是那麽地落寞,那麽地孤獨,又是那麽的悲涼。遠處悠悠的秦腔隱隱傳來,勾起滿腹辛酸,柳媚兒望著這滔滔逝水,想起當日荊州江畔,自己與吳奇同船共度,飲酒唱曲,是何等的柔情蜜意,不由得嘴角泛起一絲甜蜜的微笑。轉念間又想起懸崖峭壁上吳奇那決絕的麵容,頓時心中一陣冰涼,滿腔的柔情便如被利刃一刀斬斷,心裏不由泛起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想想自己這如花韶華,便如這不停流逝的河水一般,在無邊落寞之中匆匆逝去,而自己無窮的心事,卻是無人理會,無處傾訴。每每春閨寂寞,午夜夢迴之際,暗傷身世,淚濕枕席,卻有誰撫慰?隻是空對著清風明月,花謝花開,一個人暗自傷情而已。正是;‘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可惜自己這一番隱秘的女兒心事,又有誰能懂得?而遠在萬裏之外的夢中之人卻正與自己的情敵雙宿雙飛,逍遙快樂,想起這些,怎不教人痛斷肝腸!柳媚兒越想越是傷心,不由得珠淚紛飛。一陣疾風吹過,那些晶瑩的淚珠飄飄蕩蕩,落入冰涼的河水之中……


    遠處一位女子的歌聲時隱時現:“三十裏明沙二十裏水,五十裏路上看一迴你;一對對沙燕繞梁飛,不想哥哥再想誰?……”窮兇極惡月黑風高殺人夜追亡逐北意怒情狂血染刀(一)


    卻說吳奇等人經過一場艱苦卓絕的鏖戰之後,終於將一幹倭寇重又趕迴海島,漳州沿海之地總算有了片時的安寧。當地居民歡欣鼓舞,到處張燈結彩,慶祝勝利。朝廷接到消息之後,複又傳令嘉獎,一時間龍鳳雙鞭吳奇與方倚雲之名轟傳天下。長江兩岸青紅兩幫的威名聲勢更是如日中天,一時無兩。各地武林中的愛國之士紛紛慕名而來,或加入青紅兩幫,或幹脆奔赴福建沿海,直接投奔到吳奇帳下。隨著勢力的逐漸擴大,吳奇等人的地位不論在江湖還是在朝廷也都水漲船高,不斷提升。而隨著這般人在民間威望的不斷攀升,也漸漸引起了那位永樂大帝朱棣的興趣,慢慢地對吳奇等人開始關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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