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這一下心情徹底放鬆,睡得酣暢淋漓,香甜無比。直到日上三竿,窗外人聲鳥語漸起之時,方才一覺醒來。吳奇閉著眼睛往身邊一摸,卻是觸手空落,猛睜眼看時,卻見身邊伊人香味猶在,人已渺然無蹤。吳奇急忙翻身穿衣而起,剛要開門叫喊,卻見桌上昨夜未曾喝完的酒壺下麵壓了一張紙條,連忙拿起看時,隻見上麵墨跡尚新,正是柳媚兒筆跡:“吳郎:妾身何幸,得郎君如此愛憐,夫複何求?如今郎君身子已經大好,妾熟思之後,不願郎君因妾身之故而背棄大義。方今倭寇猖獗,沿海百姓仍陷於苦海,尚等郎君率隊殺敵,蕩倭滅寇,救百姓於水火。還望郎君莫陷於兒女私情,早日赴浙。妾迴京複命之後,必然再討差事,赴浙尋訪,以圖夫婦相守,再效於飛,共享此天倫之樂也。妾柳媚兒留字。”


    吳奇看完留書,急忙出房找店家詢問之時,才知道柳家姐弟二人早已離去多時,此時早就去得遠了。吳奇先是沮喪,後是欣慰,也不想再作停留,急忙迴房收拾行裝,將柳媚兒所留書信仔細折好放在懷裏,然後離開嵩山,直奔浙江而去。


    半月之後,鎮江東北麵的北固山上,一對青年男女一先一後,緩緩走上山來。男子身材高大挺拔,英氣逼人,女子則身材高挑,風姿綽約,二人俱是一身白衣,背後各背了一柄細長的烏鞘長劍,正是江湖中聞名喪膽的東廠副統領‘毒觀音’柳媚兒和弟弟漕幫幫主‘幻劍’柳如風。


    原來姐弟二人那日在嵩山腳下與吳奇分手之後,一路迴轉京師複命,走到鎮江之時,京師已經在望,柳媚兒暗想這次迴去之後,終日忙於公務,還不知何時方有空閑再出京城,便與弟弟相約,從山下提了一點酒菜,順路登上北固山,遊玩散心。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不久便來到了北固亭上。此時山上遊人稀少,冷冷清清,二人擺開酒菜,對著滿眼山景,一邊閑聊,一邊喝起酒來。


    這北固山與揚州隔江相望,站在北固亭上,遙望長江一帶,滾滾東逝,檣櫓征帆,隨波逐流,山下江邊霧靄蒸騰,好一派如畫江山、世俗蠅狗的紅塵百態圖。這北固亭視野開闊,宋代自命‘將種’的一代詞人辛棄疾曾在此寫下了膾炙人口的千古名篇《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當年辛棄疾有感於半壁江山淪喪,便借古諷今,寫下了這首慷慨悲壯的詞:“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千裏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迴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詞意悵然,充滿了懷才不遇的悲愴之感。柳媚兒斜倚在亭欄之上,手握酒杯,遙望著江北揚州那片熟悉的土地,腦海中浮現出的便是四個天真無邪的少男少女,正在吳家那個狹小但卻精致而又溫馨的後園之中打鬧嬉戲,轉眼間又出現了吳天祥夫婦和藹可親的麵容,吳天祥那淳淳教導聲如在耳畔。柳媚兒隻覺腦海中畫麵電轉,吳天祥夫婦身死;樹林中萋萋芳草掩映下的墓碑;揚州閨房裏與吳奇共對的燈光;荊州江邊小舟中的隨波蕩漾;少林寺中吳奇與圓智縱躍比武的艱難場麵;嵩山腳下客棧中的酣暢纏綿;小兒吳襄的蹣跚學步;武當山負子同遊的溫馨甜蜜,這一切或悲或喜的往事一幕幕在柳媚兒腦海之中閃過,一時間悲喜交集,潸然淚下,想到剛與情郎和好,卻又迫於情勢,不得不再次分離,不由得觸景生情,輕聲吟誦起歐陽修的《踏莎行》:‘侯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征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近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一邊吟詠,一邊將杯中酒舉起飲下,梗塞難言。


    柳如風在一邊見姐姐傷心,連忙上前勸慰,也不欲在此多做停留,迴頭收拾一下,便拉了姐姐,一路下山,迴京城而去了。笛中折柳金鼓百戰抱玉鞍血海鑄劍長鞭一揮斬樓蘭(上)


    卻說自從吳奇離開浙江戰場,前往嵩山之後,因倭寇兵敗逃逸之後,行蹤杳杳,方倚雲和佟子魚等人便一方麵整頓人馬,守住各處險要隘口,毫不鬆懈,一方麵派出各路探子,全力打探敵蹤。


    而大場一木敗陣之後,帶領殘兵敗將逃到藏寶的兩個小海島――鬼嶼和羊卵子礁藏匿下來,休養生息,苦思擊敗吳奇之法。


    這一日大場一木正在和軍師三鹿上元一起在房中商議軍情,忽見手下來報,說是日前派往國內募集新兵的使者已經迴來,而且收獲不小,請兩個倭酋前去迎接查看。大場一木二人一聽大喜,連忙推開麵前的地圖,來到小島海邊。隻見海邊一字排開百餘艘戰船,船上之人已經大部上岸,正在岸邊集結。二人仔細看時,卻見當先有五位形容彪悍的大漢正在大聲唿喝,每人麵前各有五百名神情兇悍的漢子,整齊地排成一個個方陣,行動間顯得整齊劃一,一看便知乃是訓練有素的百戰之士。而在這些方陣的前前後後,則零零散散地遊蕩著大約千餘名懶散的漢子,一個個神色油滑,明顯是一些不知規矩為何物的流氓地痞,烏合之眾。


    二人細看之下,卻見這當先五人卻是認識,乃是琉球國內惡名昭著的五個巨盜,小野家族的五個親兄弟。這五人武功高強,兇殘狡詐,五人聯手,已是在琉球黑道所向無敵。更兼這兄弟五人各自招聚了三百名亡命之徒,加以訓練之後,盤踞在深山之中,不時出外劫掠,出入無擋,就是官府也拿他們毫無辦法。隻是這五兄弟素來桀驁不馴,並不太與琉球綠林人物交往,卻不知這次為何肯屈身來到中原,甘願受人節製。原來這次大場一木敗陣之後,派人迴國招兵,便有官府中的精明之士想了這麽一個一箭雙雕的好辦法,派人在老大小野沙金麵前不住鼓吹中原之地遍地黃金,黎民富庶,美女如雲,風景如畫,且又軍力孱弱,不堪一擊,實在是恃強淩弱、巧取豪奪、燒殺搶掠的強盜天堂。這兄弟五人初時不以為然,架不住這些人終日在耳邊聒噪,漸漸地信以為真,怦然心動。於是便帶領手下人馬,跟著大場一木派迴國內的向導揚帆出海,來到中原,滿心準備大幹一場,好好發他一筆橫財,好迴國做一個琉球的陶朱公,過那揮金如土、逍遙自在的富翁日子。


    這兄弟五人上島之後,大場一木與三鹿上元先喜後憂:喜的是這兄弟五人武功高強,手下一千五百名死士訓練有素,這一上島,己方的軍力自然猛增;憂的是這幫土匪桀驁不馴,隻聽這兄弟五人指揮,而這五人又自恃武力,個個驕橫傲慢,並未太將自己這個首領和軍師放在眼裏。而且自己原有手下人數雖多,此時已經集聚到了三千餘人,但其中大部分隻不過是從國內招徠而至的一些市井流氓、江湖亡命而已,毫無軍紀可言,與小野兄弟手下那些訓練有素的死士相比,隻能稱得上是一幫烏合之眾,實在是不堪一擊。若是真的起了衝突,隻怕還是自己吃虧。故此這島上的兩幫勢力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其實暗地裏暗流湧動,可謂一觸即發,已經為以後的敗亡留下了巨大的隱患。


    大場一木與三鹿上元暗中商議之後,便利用這兄弟五人初到中原,不知利害的傲慢心理,頻頻派其上岸襲擾,既消耗了其手下的有生力量,又打擊了吳奇留守各地的守軍士氣。而這兄弟五人也確實是悍勇無匹,且極會用兵,行事神出鬼沒,深得綠林行徑之精髓。自從來到島上,屢次上岸襲擊,曆經大小十餘戰,敗少勝多,獲得物資無數,士氣大振。而沿海抗倭勢力因為吳奇的離去,便有些軍心渙散,雖然佟子魚與方倚雲努力維持,奈何一幹頭領隻是迷信與吳奇之能,對二人並不如何買賬,也不相信二人的指揮能力,縱然郭天霸、解慶、淨月等三人極力維護,卻再也難以挽迴頹勢。這一來在小野兄弟的犀利攻擊之下,各路守軍傷亡慘重,漸漸不支。佟子魚也無可奈何,隻好收縮兵力,在當地守軍的默許之下,放棄了沿海前沿陣地,退守各地縣城。依靠城樓高牆,暫時抵住倭寇攻勢,靜候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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