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寒迴到住處時,嚴一正坐在大堂裏,在他身前,跪著一個人,被五花大綁著。此刻穀寒的心情極不好,皇子殿下連日來的遭遇,讓他覺得自己深陷一個巨大的陰謀漩渦當中,他卻連對手也不知道是誰,所以他也沒有多看那個被綁身影,但嚴一他還是不能忽視的。


    “嚴一大人,不知有何事,勞煩大人親自來一趟!”穀寒寒暄道。


    “這些天,將軍辛勞了,按理說本不該來打擾將軍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在下,怕誤了將軍大事,這才前來打擾,”他看了穀寒一眼,繼續道,“今天,我的幾個手下,在驛館門前捉住他,看他樣子可疑,而他也一直嚷著要見將軍,說是有要事要向將軍報告,我們不敢耽誤連忙帶他來見你。”


    聽了這話,穀寒這才打量起被綁的那人來,定睛一看,卻是家裏的家臣阿福。


    “阿福,你怎麽在這?”穀寒蹲下身來,為阿福鬆綁,一邊問道。


    阿福頹然的坐在地上,神色沉痛。


    穀寒此刻那有心事去追究那許多,隻是拉起阿福,問道:“我大哥呢?你不是一直跟著他的嗎?”


    阿福看了穀寒一眼,兩行清淚,簌簌而下,哽咽著將穀雨在倫丹平原上的戰敗,說了一遍,當說到,穀雨為了掩護大軍後撤,率幾百兵馬拖住敵軍主力時,連在當場嚴一也不由變了眼色,對這位王朝將領肅然起敬。


    阿福後來跟著雲襄將軍一路敗退,迴到裏雲城才發現,叛軍已經攻下裏雲,雲襄將軍帶著敗軍北上繞迴下合城,等真正到達下合城時,三萬大軍隻剩下不到五百。


    穀寒吸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像處在一冰窖裏一樣,寒冷慢慢將他包圍,他的腦海裏又翻出那一幅幅畫麵,那是穀雨給他的點點滴滴。


    那時的他剛從鄉下被接迴來認祖歸宗,他頭上裹著白布,想著他從未謀麵的父親,此刻他正躺在裏屋的棺材裏,來祭拜的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人看他一眼,是啊,一個鄉下的野小子,想借著私生子的名號,來大將軍府分財產,可想而知,他將來的下場。


    所有人都圍著另外一個人轉,他就是穀雨,大將軍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穀雨那是已經二十六歲功成名就的大將軍了,他帶著眾人來到他的身邊,穀寒甚至做好了被掃地出門的準備。


    但出其意料的那個風度翩翩的青年將軍,拉起了他髒兮兮的手,向大家介紹說:“這是我二弟,我爹的兒子!”


    穀寒先是吃了一驚,但沒等他迴過神來,穀雨已將他抱起來,道:“日後,誰敢欺辱他,便是欺辱我穀家。”


    那時的穀寒雖然不懂穀家的含義,但他明白,他的生命從那一刻起就是屬於眼前這個大哥的。


    其後十多年,穀雨將穀寒送到北方劍門匡氏學習修行,匡氏收徒極其嚴謹,從不收外姓子弟,穀雨幾乎動用了所有關係,劍門的匡如峰才將穀寒收入門下,穀寒也因此成了匡氏門中第一個外姓弟子。


    後來,穀寒學成歸來,經過穀雨推薦成了驃騎將軍,終於可以和大哥一起並肩戰鬥了,受封的那夜,穀寒激動得一夜未睡。


    再後來的每個日夜裏,穀寒和哥哥南征北戰,終於造就了穀家雙雄的名號。


    對於穀寒,穀雨既是兄,又是父,是他不但拯救了孤寒,更造就了他的一生。


    穀寒呆呆的看著遠處慢慢變黑的天空,構造他世界的支柱塌了,為他引路的明星隕落了,今後隻有他自己單獨的戰鬥了。


    穀寒沒有說話,良久,他揉了揉眼睛,將要流出的眼淚擦幹,冷冷道:“走。”


    夜,來的無聲無息,像一個魔鬼,要將這天地吞沒。


    延綿的海麵依然美麗,海中漁船上的燈火如地麵上的星辰輕輕搖曳,孤獨而倔強。


    “你沒事吧?”美麗的眼睛裏露出一絲絲關切的光。


    穀寒看了一眼雪瑤,似是想說什麽,卻又沒說出口,最終隻能輕聲歎息。


    “對不起!”美麗的女子不知道為何沒頭沒腦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穀寒勉強地笑了笑,算是迴禮。


    “你要走了麽?”雪瑤苦笑道。


    穀寒點了點頭,突然道:“在這裏,遇到你,真好。”


    雪瑤臉上微微起了些紅暈,看著遠處飄忽不定燈光。


    “殿下,就交給你了!”


    穀寒看了遠處一眼,良久才說出一句話。說完,轉身準備離開,遠處的船隊已經準備好了,隻是那裏的燈光卻照不到這裏。


    雪瑤看著穀寒高大的背影,想說什麽,終於還是停了口,直到他走遠了,口中那句沒說完的話,才漸漸吐了出來:“一切小心!”


    遠處的船隊已經開始了,巨大的布帆被海風張得老大,遠處傳來水手們的吆喝聲。


    直到船隊去隱沒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見,雪瑤才起身向皇宮裏走。


    迴到皇宮時,天已經亮了,早晨太陽鮮活的照在萬物上,使萬物看起來都有了生機。


    雪瑤看了看東島王宮的大門,似是想起了什麽,慢慢向裏走去。


    *****


    陽光從窗子裏照進來,映花了承浩的眼睛,他下意識的舉起了右手,遮擋陽光,卻牽動了傷口,一股鑽心的疼痛從左臂延伸開來,使他霍然睜開雙眼,眼淚慢慢的瞬著臉龐滑進嘴巴裏,鹹鹹的。


    “碧兒,碧兒……”他叫了兩聲,忽然又想起那支箭來,不由嘴角一縮,臉上的恐懼神色迅速蔓延開來。


    “綠兒,綠兒……”他忙改口叫道,他害怕那支箭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他雖然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麽,但他的內心裏對那支箭卻產生一種深深的恐懼。


    綠兒從外麵走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粥,應道:“殿下,殿下,我在呢!“


    承浩看見綠兒,心裏的恐懼不由的減少了幾分,孩子就這樣,一旦害怕,人越多就越覺得安全。


    “綠兒,其他人呢?穀將軍呢?”承浩忽然發現自己的住處竟如此的安靜,幾乎沒有任何人氣。


    綠兒也有點落寞之感,道:“他們昨晚就走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你呢?你怎麽不走?”承浩問道。


    綠兒看了承浩一眼:“我若走了,誰來侍候殿下啊?”


    承浩的落寞之感更加濃烈了,他看了看自己住的地方,這裏與他前兩天住的房間樣式相同,但似乎更為淒冷了。


    “這是什麽地方?”承浩不由問道。


    綠兒看了承浩一眼,道:“這是殿下的寢宮,是穀寒將軍為你選的。”


    承浩看了看周圍,想要坐起來,但一動便扯動傷口,痛的不由得咧嘴,綠兒輕輕道:“殿下不要動了,太醫說這幾天,你都不能動,那個洛桑公主可真狠,傷口若在深一些,殿下你可能就……”


    承浩笑了笑,道:“綠兒,我餓了!”


    綠兒趕緊端上那碗粥,邊喂給承浩吃邊道:“我都忘了,這碗粥裏放了好多藥呢,太醫說對你身體有好處呢。”


    承浩餓了好幾天,才不管它藥不藥的,大口吃起來,綠兒不由笑道:“殿下,你不用急的。”


    承浩喝了些粥,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如今最大的問題是他還不能動,這又令他感到一些苦悶,不過他忽然想起,老師教他的口訣,反正是無聊,不如練練,慢慢的,他的身體裏似乎有股熱氣慢慢四散開來,開始是雜亂無章的,慢慢的他根據老師的口訣,那些熱氣變得有序起來,繞著他身體四周開始運轉起來,就這樣,他竟然發現身上痛隨著著熱氣越走越快,竟慢慢緩和下來,而且最為奇異的是,照在他身上陽光似乎變得柔和起來,順著他身體的毛孔鑽入他的身體,若是讓其他前輩高人看到這一幕,他們都要大吃一驚,常人修煉本是將天地靈氣吸入體內加以淬煉,通過循環來加強體質,加固靈根,已到達凝氣為精,練精為神,煉神還虛的境界,但承浩修煉卻是以萬物之源光為媒,將光的能量化為己用,達到強身健體,以虛化實,以實化萬物的境界。這練光之術相傳是上古人族大聖光明聖王所獨創,但這練功之法在大陸上是極為罕見的,而且失傳已久,隻有各族長老那裏還能見到星星點點。此刻的承浩正沉浸在在柔和的陽光中,絲絲陽光由他的毛孔流進,在他體內化作絲絲的熱氣,隨著他氣血的流動轉到全身各處,最後那些被全身提純過的熱氣隨著氣血迴到承浩的丹田之中,就這樣周而複始,循環輪迴,承浩隻覺得熱氣每在他身體裏走一圈,他就舒服一分,而且體內的功力也是越來越純淨,最後化作一絲絲純白的能量儲存在自己的丹田裏。


    坐在一旁綠兒當然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殿下正在安然的睡覺,在陽光柔和地灑在他的身上,隻是殿下睡夢中的笑意讓綠兒看得有點癡迷,那彎彎的嘴角帶著絲絲孩子的般的童稚,此刻他不是什麽殿下,隻是一個安然入眠的孩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眼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梁小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梁小雨並收藏眼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