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戴先生,我很願意幫助你,但是閣下能否將此事簡單直白的敘述一遍呢。(..tw好看的小說)”


    這時候兩個人已經來到客棧的樓上,戴進看了小宋一眼,並沒有生氣,伸手推開麵前的房門道:“進來吧,我會換一種方式讓你明白的。”


    他讓年輕的劍客在前邊桌邊坐下,自己到了書案邊,在小宋舉杯品茗的時候戴進開紙、揮筆,動作看似凝重而於手腕處又灑脫靈動。須臾間,小宋才三四杯熱茶下肚,那邊已經畫出四張畫來。戴進將筆擱好,對小宋道:“小友,請過來一觀便知。”


    小宋過去一看,畢竟是短時間內畫就,那四張畫很多地方都是用的寫意風格略帶而過,但是依舊場景清晰、重點突出,一草一木皆如活物,看那朦朧的煙色仿佛能聽見淅瀝的雨聲。


    第一張圖,是在一個大戶人家的後花園裏,明月當空,下麵花叢邊有一張石桌,擺著三兩樣點心,以及一壺酒兩隻白玉杯。桌邊一男一女,男的著白衫,雖是背影卻叫人一眼便知是戴進,而那女子則是身影窈窕,當是戴進所說的那位紅顏知己了。兩人左右手相牽,共同舉頭,笑看一輪圓盈滿月。這張圖的意思叫人一目了然,總是兩情相悅,定了終身,一起期待著未來之類。(..tw)


    第二張圖,男女主角都不在,乃是兩對年邁老人在一處廳堂中敘話,其樂融融,俱都臉帶笑意。兩位白發老漢舉著酒杯,好似在相互慶賀。


    這張圖的意思自然是雙方攀親了,小宋又看了看畫中兩方長者的幾個跟隨者,便也略過了。


    第三張圖,是高堂成親,跪拜父母,前一張畫中的老人坐在上首,下麵則是戴進和那女子,而女子頭戴紅蓋頭,不見其容貌。


    小宋看了看前麵幾張,覺得沒有什麽特殊,沒有再仔細瞧直接後一張畫,這一看,卻是眉頭深鎖!


    原來這最後一張畫上,地點竟是在洞房中,前麵桌子上兩根粗長紅燭一亮一滅,首先從氣氛上就用高明手法渲染得十分沉重、淒涼。再看畫中人物,戴進跪在雕花床前,臉色呆滯掛著兩行清淚。床沿上,新娘子斜靠在床欄邊上。小宋不禁驚歎戴進的技藝精嬸,隻要看到這裏,不需要再看新娘的臉,光從整個氣氛、畫中新郎的神情,以及新娘那自然中帶著古怪,隱約透出僵硬的姿勢,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她……死了?”小宋轉頭看向戴進,正瞧著他眼睛中深深的痛苦之色。無論是誰,要將那最令自己痛心的一刻親手畫出來,相必都是很艱難的。(..tw)


    “是的。”戴進聲音低沉的迴答,“都怪我,如果我能早點娶她過門,好好照顧她,或許就不會讓她如此年輕就棄世而去了。”


    “她是什麽身份?”


    “她是京城一個大戶的女兒,相貌出眾,而人品端莊嫻熟。隻是身體很不好,我們結識之後,她經常要生病臥床,一年裏我總要親手為她煎藥好幾迴。”


    “你是說,她是病死的?”小宋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可叫我怎麽幫你,總不能讓人起死迴生吧?”


    戴進看著小宋,緩緩道:“你……仔細看最後一張畫。”


    小宋看他臉色有些古怪,心想莫非其中還有什麽隱情?便低下頭去仔細看最後一張畫,半晌之後,猛然抬頭,這才明白戴進為什麽要用畫的方式來迴憶這件事情!


    畫中女子的紅蓋頭已經飄落地麵,在那嘴角處,竟有一絲細微的血跡。然而那血不是口中流出,而是順著臉側發稍,正好從嘴角邊流下細微一絲!


    在右首邊有一對紫色的窗戶,上麵本來是白紙貼著喜花,細看,上麵卻有一個不明顯的洞,洞下麵,依舊是隱約的化出幾根血絲!


    細節,這些都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細節。小宋看了這兩處,瞧了瞧戴進,見他不說話知道還有問題,急忙定心再看,結果又發現一個疑點。


    原來地上落著一個銀釵,按說人病死前掙紮導致頭飾掉落也不奇怪,可那銀釵,卻是斷的。這釵子畫的十分精細,一眼便知是高明匠人的手藝,中間有一顆碩大的珠子,而斷裂出正是在嵌珠子的地方。更奇怪的是,那珠子竟然也碎了,碎片幾塊落於地麵,還有一塊在床上。


    小宋看到此處,猛然想起什麽,迴頭去看前麵第一張畫,卻見那明月下的女子分明隻紮著素髻,插著一支簡單樸素的針釵,絕對不是那裝飾有珠子的華美銀釵。


    這一看,小宋頓時覺得疑雲叢叢。


    “戴先生,請問小姐死後,可曾叫官府查驗過死因?”


    戴進點了點頭,道:“驗了,說是心疾發作,心痛而死。伴隨有耳竅中出血,須臾間就死了。”


    “不對吧?”小宋驚訝了,“心痛而死,怎麽會耳中出血?就算七竅流血,也應當是口鼻先出血才是。”


    “我知道,可是官府查驗了當時的形跡,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接近。當時她獨自在房中等我,我在外麵應酬。在她死的時候,所有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據,而又絕對排除了外人進入的可能。”


    “那……窗紙上的洞呢?”


    “那洞,我始終認為是一個疑點,可官府的捕快說可能是小姐口中濺出血來,化了窗紙所導致。”


    “這幫飯桶!”小宋怒道,“口中濺血,地上豈有不留痕跡的?怎麽可能剛好隻濺出那麽一滴!對了,那銀釵又是怎麽迴事?”


    “這釵子……”戴進低歎一聲,說:“雖然我聽了她的規勸,開始學習作畫,但在大婚前,我還是禁不住技癢,外邊的東西又怎麽入我法眼?於是便重操舊業,耗費心力製作了這枚頭飾,想屆時給她一個驚喜。她後來看到了,也確實是喜歡的不得了。”


    “你說說這銀釵。”小宋直覺這銀釵有問題,但一時有想不到是那裏不對,“仔細說,包括你製作它的過程,不要漏了一點細節。”


    “這釵子麽,我是購買了茶馬道上商人的西域秘銀,用了三天時間構思出圖案,又親手融銀澆鑄、打磨,最後反複製作了六次才滿意。這個製作過程,又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珠子,說說那顆碎裂了的珠子。”


    “哦,你說這珠子啊。說起這珠子,我將銀釵製作好後,一直找不到滿意的珍珠,當時日子已經有些急迫。於是我便去找一個朋友,那人名叫小野伸二,當時扶桑國派遣過來一個以經商為目的的使節團,他是領頭人。當時我的畫雖然不入皇室法眼,但小野伸二很喜歡,曾經他帶迴去過幾張進貢給扶桑蕃王,據說很受好評,後來他便時常來高價求畫。我看他識貨,很多都是送了他的,一來二去就有了交情。因為我聽說除了錫蘭國出明珠外,扶桑也時常有上好的珠子流入我大明,於是便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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