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叫上幾個青壯,隨伊願一道到了杭州府衙門,敲響登聞鼓,前日裏在街上追趕五峰教徒的“鐵麵神捕”李振邦聞聲走了出來,一見伊願,奇道:“你這小子,不在書院念書,又闖下什麽大禍?”伊願當下將汪亮父母死訊通知了李振邦,李振邦辦案多年,也知伊願與汪家無怨無仇,殺人全家無益,斷然不是兇手,正打算讓伊願迴去,祝詩竹上前道:“你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鐵麵神捕’嗎?我看你長相一般,胡子拉碴,也不過一臭男人嘛,江湖真是虛妄得緊,分明將一個徒有虛名的人吹噓得如同神仙一般,好沒來由。[..tw超多好看小說]”


    李振邦聞言大怒,叫道:“從哪裏跑來的野丫頭,先吃我一掌。”也不管祝詩竹是個女子,一式“黑虎掏心”當胸打來。祝詩竹側身一讓,氣他道:“臭捕頭,你長得委委縮縮,相貌實在忒對不住你這‘鐵麵神捕’的名頭。”她不但不怕,反而火上澆油。


    伊願在旁大急,後悔帶了這樣一個惹事精出來,隻得高聲陪禮道:“李捕頭,這女子是我們書院的花工,見識淺薄,說話不知高低,得罪了你老人家,請多多原諒。”李振邦顧不得和伊願答話,他連連攻出二十多拳,祝詩竹全都避開,輕輕鬆鬆,如閑庭看花,竟然未還一招。李振邦成名江湖經年,武功原本不弱,豈知今日裏被這年青女子如此小覷,心頭好生惱火,拳法一變,虎虎生風,換作一套張飛神拳,這張飛神拳相傳創自三國名將張飛,原本是在千軍萬馬中殺敵的招式,煞是威力巨大,非等閑可比。


    祝詩竹見李振邦變招,壓力倍增,隻得起拳相迎,她步法精妙,雖然內力不及李振邦,但並不吃虧。二人在衙門口一番打鬥,街上行人都圍了上來,一人笑道:“這李捕頭武藝素來高超,想來不及三招兩式,就可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打敗。”另一人道:“這個自不消說,你沒見那女子四下裏躲閃,敗象已露嗎?”前麵那人道:“如此看來,不及兩式,那女子定然要敗下陣來。”他二人在旁邊拚命拍李振邦的馬屁,李振邦聽在耳中,非但不喜,反而心上火起,他此刻拚盡全力,猛攻了五十多式,連祝詩竹衣襟都未碰到一下,說什麽三招兩式就能取勝,真是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伊願見祝詩竹無端惹禍,內裏焦慮,他日裏李捕頭找上大觀書院,必定是一大麻煩,正自無措,圍觀中一人淡淡道:“李捕頭,你使的張飛神拳雖然名頭響亮,但隻是招式好看,實不中用。”李振邦道:“請前輩指點。”那人道:“這女子用的是‘驚神步法’,你破不了,還是停手罷。”李振邦聞言退後,伊願見那人麵目瘡痍,白須鷹眼,並不認識。


    李振邦道:“小女子,過來拜見咱們杭州府鼎鼎大名的劈掛拳掌門莫至通莫老前輩。”伊願一聽劈掛拳三字,憶起三年前在“太白酒樓”遇到的董老三,尋思那董老三年紀不小,但拳法普普通通,陸象升說董老三丟了莫大掌門的臉麵,原來這莫至通就是劈掛拳的掌門。


    祝詩竹一聽李振邦叫自己向莫至通問好,她本來就不知天高地厚,正要出言頂撞,伊願大驚,右手捂住祝詩竹嘴巴,連聲道:“大觀書院學子伊願見過莫大掌門,適才這女子無知,冒犯李捕頭,在下向李捕頭道歉了,還望李捕頭大人大量,不予計較。”莫至通見伊願不讓祝詩竹說話,冷冷道:“把她放開,男女授受不親,你緊緊捂住她算怎麽迴事?”


    伊願道:“這女子精神失常,若不如此,隻怕她又亂說亂叫,惹惱二位。”莫至通道:“豈有此理。”上前兩步,朝伊願一拳打來。伊願使一式“羅漢背劍”,以守為攻。莫至通拳法一變,改為“秋風斬”,拳作刀使,伊願推開祝詩竹,還一式“三杯送客”,這莫至通是劈掛拳掌門,劈掛拳是北方拳種,擅長以劈、掛、斬、卸、剪……等十八種方法製敵,也稱劈掛十八法,施展開來招招斃命,非同小可。伊願初見劈掛門人董老三,見其拳法稀鬆平常,以為劈掛拳無甚高明,今日一和莫至通交手,方知大錯特錯。


    莫至通雙拳一擂,變招“風雷劈”,伊願以硬打硬,還以“三扛手”,他將**拳與羅漢拳混合使用,一時雖然不占上風,但自保有餘。莫至通是劈掛拳掌門,一生浸劈掛拳中,打得興起,也不依套路,換一式“猛虎擂”,伊願激起好勝心,攻一招“五子登科”。劈掛拳和**拳,都是外家拳中以進攻聞名的拳種,**拳源出少林,是武學正宗,劈掛拳創自滄州,係武術名門,這兩套拳法一旦交鋒,各顯神威。轉瞬間兩人拳來腳往,已交手八十餘招,伊願不願再糾纏下去,將身一縱,跳出戰團,抱拳道:“前輩果然好拳法,在下佩服。”莫至通今日與一區區少年過了八十餘招,絲毫未占上風,顏麵上頗掛不住,見伊願行禮,心下惱怒,叫道:“小子,有種的別跑,再戰一百迴。”


    伊願道:“在下認輸,請前輩海涵。”祝詩竹道:“老頭兒,他不是怕你,不過是看你年紀老邁,一失傷了你,害你臥床不起。”莫至通氣得須發盡張,叫道:“若不分出勝負,休想離開。[..tw超多好看小說]”伊願聞言大驚,一拖祝詩竹右手,撒腳就跑,莫至通見伊願逃走,從後麵跟了上來。


    伊願拖著祝詩竹跑過兩條街口,莫至通緊追不舍,祝詩竹不耐被伊願拖住,奔跑中踢了伊願幾腳,痛得伊願連聲叫苦。不一刻莫至通越追越近,伊願轉過一街口,將身一避,藏在一石獅後麵,右手緊緊捂住祝詩竹,此時天色漸晚,夜幕降臨,莫至通追到街口,不見伊願,叫罵幾聲,折轉身形,徑行迴家。


    伊願待莫至通走遠,方鬆開捂住之手,祝詩竹恨伊願五次三番不讓自己開口說話,飛起一拳,重重打在伊願胸口之間,痛得伊願倒在地上,大聲慘叫。祝詩喝斥道:“邋遢漢,你不要跟著我。”言畢也不等伊願,先行離去。


    伊願在地上躺了半天,暗嘲被那母老虎打也是應該的,狗終究改不了吃屎,自己竟然異想天開,讓祝詩竹不要惹事,豈非庸人自憂?當下釋懷,發誓若再招惹那母老虎,便把六藝館統統打掃一遍。翻起身來,慢慢騰騰向大觀書院踽踽而行,剛拐過一街口,一人風風火火從麵前閃過,後麵一人冷冷道:“華山派的狗賊,哪裏逃去。”前麵逃跑之人也不迴應,邁開雙腿,隻顧奔跑。


    後麵那人追到伊願麵前,淡淡道:“華山派弟子金省三,年二十八歲,死於杭州城通順街。”伊願一驚,卻見那人右手一揚,長劍離手,快如閃電,那金省三刹時中劍,噗通一聲,倒在通順街上,死於非命。那人一個箭步,將長劍拔迴,冷冷道:“你是何人?”伊願見那人舉手投足間頓殺一人,心下大驚,半晌道:“我,我……”那人道:“我問你姓名,隻是在你死前做一番通報,你若不說,橫豎一死,我也就不白費口舌。”


    言畢長劍一劃,迅如電光火石,刺向伊願胸口,伊願退後兩步,讓過來劍,反手一記“搶手”,朝那人手腕打去,那人微微一驚,冷冷道:“想不到是少林派的高手。”手腕一轉,削伊願左臂,伊願手中無劍,退步讓過,那人一式“風起雲湧”,逼得伊願再退一步,激起伊願無名之火,施展空手套白刃的功夫,進身還以“衝天炮”,猛攻那人上盤。刹那間二人劍來拳往,戰至一團。


    那人出劍犀利,招招搶殺,伊願手中無劍,雖然使出空手入白刃的上乘功夫,畢竟差他一籌。戰不多時,那人見伊願步步後退,已方勝券在握,冷笑一聲,道:“小子,爺爺乃七仙門春秋堂堂主盛教仁,你今日死在我劍下,到了閻王那裏,報上爺爺姓名,死得也就不冤。”伊願見那人劍法高超,自已若然有劍,尚可抵擋一陣,現下手中無刃,大是兇險。盛孝仁一劍攻來,伊願將身一矮,從盛教身側跑過,奔至那華山派金省三屍旁,抄起金省三的長劍,一式“風雲雙殺”,和盛教仁以硬打硬。


    初時伊願無劍在手,二人攻守之勢分明,但現下伊願持劍,情勢大不相同,雖然盛教仁仍然占據上風,但伊願也有攻勢。二人複戰至五十餘迴,盛教仁劍勢大漲,一式“滿天花雨”,如咆哮之瀑,傾盆而下。伊願見來勢兇狠,避無可避,當下折轉身形,掉頭便跑。


    盛教仁提足緊跟其後,伊願東西亂竄,跑過幾條長街,漸漸的已不見盛教仁蹤影,心頭一鬆,放緩腳步,自言自語道:“我在杭州住了三年有餘,哪街哪巷不異常熟悉?還甩不掉你這個惡賊。”一人應聲接道:“你雖然甩開了他,但我瞧你如何甩得掉我。”伊願一驚,見那人年過三旬,麵容和藹,袖手立於自己麵前。伊願道:“你又是誰?”那人淡淡一笑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人與人之間若能相視一笑,冰釋前嫌,豈不是世上一團和氣,再無爭鬥?”伊願道:“這個,你說的雖然有理,但我沒有慮及這一層,尊駕請讓開道路,放我過去。”


    那人道:“這街麵如此寬闊,你要走便走,我又不曾擋你。”伊願一想也對,悶不作聲,昂頭直行,走了幾步,無論如何閃躲,那人總是後來先至,端端的堵住去路,伊願急得叫道:“你說道路寬廣,偏偏又來擋我做什麽?”那人笑道:“你這小兄弟煞是可笑,你自己不看道路,徑直的朝我身上撞來,反倒怪起我的不是。”伊願道:“我何曾朝你身上撞去?我躲還來不及,豈有直撞之理。”


    那人道:“你有沒有聽過‘三笑多情’的故事?”伊願道:“什、什麽?”那人歎息一聲,責備道:“你這小兄弟太沒見識,連我‘三笑多情’虞神州的威名也沒有聽說過?”伊願道:“你三笑四笑,隨你自己心願,我哪裏管得著?快些讓開道路,我要迴家。”虞神州道:“你這孩子,不知如何說你是好,真是叫我啼笑皆非。”伊願道:“你要飛快飛,莫要擋我道路。”


    虞神州歎息一聲,道:“小兄弟,我再笑一次,就笑夠了三次,你,你當真不怕?”伊願道:“若是連你微笑我都懼怕,這世道豈不亂了套了?”虞神州聽得又是一笑,緩緩自腰間解下一柄長劍,拔出劍來,道:“小兄弟,你到了閻王那裏,必定糊塗得緊,我就點明你吧。這江湖中,有一大門派,叫七仙門。”伊願見虞神州拔出長劍,心知不妙,又不便當即逃跑,聞言怔道:“這個,七仙門,我是有聽人說起過。”


    虞神州道:“這七仙門下,有一個非常和藹的大善人,此人心懷仁慈,武藝高強,遇人先笑上三笑,若是對方那人不解三笑中珍藏的濃濃情意,必定會死於當場,此人雖然也常除惡懲強,但終究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每當誅殺惡人之前,便先笑上三次,等惡人魂魄到了陰間,也不至恐慌。”


    伊願聽得慌道:“你,你適才已對我笑了三次,不會是要來殺我的吧。”虞神州道:“小兄弟,不要驚慌,你雖然死在我的劍下,但我也對你笑了三次,奈何你不解我三笑情意,就此送掉小命,也就不要怪責他人。”伊願叫道:“你笑之前又不對我說明這三笑緣由,我又怎能理解?”虞神州長歎一聲,幽幽道:“世人愚鈍,雖然勉強活著,實不亞於豬狗一般,連我三笑盛情都不領悟,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如早死早投胎,來世或能做個明白人,好生參悟我這笑中深意。”伊願見虞神州自艾自憐,也不同他廢話,折轉身形,撒腿便跑。虞神州兀自沉醉其中,半晌方醒悟三笑後當取人性命之大事,足尖一踮,如一隻大鳥,向伊願急追。


    伊願素來機靈,一向是打不過就逃,渾不敢什麽英雄氣慨,男兒性情,他見那虞神州追得緊急,輕功高過自己不少,知道若不尋一藏身佳地,恐怕命喪當場。疾馳中突見旁邊有一破爛茅廁,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躲了進去。那茅廁四處屎尿橫流,汙臭喧天,行人見之皆掩鼻速行,不敢做半分逗留。虞神州追趕到此處,但覺臭不可聞,忙用手捏住鼻孔,叫道:“臭小子,快滾出來。”


    伊願知道他發現了自己,但茅廁內濁臭異常,想那虞神州終究也是江湖上一大名人,總不至於在茅坑邊殺人罷?當下心有所恃,叫道:“不怕臭的你就進來。”虞神州見伊願如此狡猾,氣得惘然無措,若是自己進去,那無賴小子少不得在茅房內挺劍和自己大戰,到時濺得滿身屎尿,臭氣喧天,雖然最終殺掉那小子,畢竟弄得自己一身屎尿,大是狼狽,還得帶臭前行至浴房方能解脫,這一過程豈不惡心至死?他終究不願進去,隻在廁外叫罵。


    伊願見虞神州不敢進來,心頭高興,作起對聯,高聲吟道:“你號稱三笑多情,我署名一身屎臭。你顧及身份,不敢進來,我放心處境,盡管撒尿。你江郎才盡,無法可施,我韜略淵海,智計百出。”虞神州在茅房外聽得伊願吟唱,氣得暴跳如雷,他成名江湖多年,號稱江湖第二殺手,今日被這名不見經傳的伊願整得黔驢技窮,顏麵盡失,真是多年打雁被雁啄瞎眼睛,小小茅坑難倒一代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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