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定議


    “其實以高師弟‘人傑’的名頭,這麽做必然有極大的把握,想必他早有打算,你攔是攔不住的。”病梅真人說話的聲音依舊無力,但是見解卻很深:“要是真能將重始宗的注意力轉移開來,對於我們玄元宗而言,絕對是個喘息的機會,同時還可以借這個機會,將現有的實力重新梳理一遍。”


    遣雲真人仿佛不認識似的,盯著病梅真人足足看了半天,良久才長歎一聲:“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就這麽看著高師弟冒險,心裏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師兄,越是這種危局,越需要大家齊心協力。我這麽做是因為我有自保的辦法,其實你們要做的,未必就比我容易,玄元宗的將來主要還是靠你們!”高庸涵當然能感受到遣雲真人的誠摯,但是對於病梅真人,他也十分佩服。此人的眼光很準,而且有做大事的決斷,性情也是堅毅果敢,比起遣雲要強許多。


    “對了,高師弟這麽說一點沒錯!遣雲師兄眼下最需要做的是,先迴訪巨擎閣,然後與各地的師兄聯絡,那些道場能守則守,不能守就幹脆舍棄,甚至可以化整為零,由明轉暗。總之一句話,先保住實力,再伺機而作。”


    三人商議了一下,對於目前的形勢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看法。高庸涵也趁這個機會,將自己對重始宗的懷疑說了出來:“師兄,我總覺得盛世的衰亡,似乎和重始宗之間有莫大的關聯,因為局勢惡化的如此之快,單憑某一個人是不可能辦到的。而且,這裏麵獲益最大的,是重始宗!”


    “我們也想到了這個可能,隻是太過匪夷所思,最重要的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高庸涵接著又提到了鳳五當初的猜測:“我聽五哥說,當日目桑師兄失蹤之前,曾和一名千靈族修真同行。現在,據說重始宗新近冒出來的什麽大天師,也是千靈族人,不知當中有何關聯。”


    “莫非,此人和伏擊鳳師兄的那人是同一人?”病梅真人這句話一出,三人同時陷入沉默當中。如果這個猜測沒錯的話,那麽重始宗的嫌疑就更大了,不過最令人擔心的是,丹鼎門不知有沒有參與其中,要是連千靈族都站在敵對一方,無疑是極其嚴重的問題了。(.)


    “對了,高師弟,那個十二疊鼓樓的什麽月先生,找你倒底是什麽事情?”遣雲真人說道這裏,終於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他也是丹鼎門的人麽?”


    高庸涵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敷衍過去,當下輕描淡寫地迴道:“我以前和十二疊鼓樓有些誤會,不過昨天已經和那個月先生談妥,日後大家相安無事。至於他的身份,我也不甚清楚,但是可以肯定,他絕不是丹鼎門的人。”


    “那就好,要是再加上十二疊鼓樓,咱們可真就沒有還手之力了。”遣雲真人知道,高庸涵一定是和那個月先生達成了什麽協議,才換來了這個結果,不過他既然不願意說,也就不便追問。


    三人都是見識高絕的人物,接下來反複計議,相互印證、補充,大致得出了一個結論。由高庸涵負責去懸空島,秘密調查重始宗大天師一事,同時盡量探聽重始宗的舉動,情況允許的話,不妨出手拔他幾個釘子。遣雲真人這邊,則盡力聯絡天機門與之結盟,同時盡力拉攏對重始宗不滿的修真同道,壯大聲勢;另一方麵,則傳訊給其他師兄弟,盡量保存實力,然後設法匯集到一起,以期能應對眼前的困局。


    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這幾年來,玄元宗始終處於非常被動的局麵,也不知如何應對才好,而今日一議,則指出了一個大的方向上,意義自然十分重大。在後世的記載中,修真界將這次商議,稱之為“祥雲定議”,推崇備至。


    說完大事,迴過頭,遣雲真人對於高庸涵還有一番忠告:“高師弟,當年詭門宗主詭鵬之所以受到圍攻,相當程度上都是源於血凝。另外,我多少聽說了一些傳言,說你在天機峰一戰中,曾化身成魔,可有此事?”


    “不錯!”當下高庸涵將如何學得血凝,和天機峰上被心魔所乘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聽完以後,遣雲真人感覺到有些棘手,皺著眉頭說道:“血凝雖說被稱之為邪術,畢竟還能得到詭門等門派的認可,這心魔嘛就有些麻煩了,一旦被認定為魔,以後必然是步步殺機,寸步難行。所以,一定要想辦法,克製住心魔!”


    “師兄不必擔心,我早有準備。隻要能找出真相,還世間一個太平,就算被人誤會也在所不辭!”高庸涵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遣雲真人不禁為之動容。


    病梅真人閉目沉思良久,突然睜開雙眼,目光射出一道精光:“無妨,反正高師弟本來就要對付重始宗,這麽一來雖然危險,但眼下不是瞻前顧後的時候,實是顧不得那麽多。”接著拉起高庸涵的手,反複叮嚀:“無論遇到什麽事,一定要保住自己,切勿輕易置身於險地。還好你有血凝護身,隻要保住靈胎就是不死之身,加上你本身修為已是一流高手,即便有何狀況也足以應付。”


    “打不過就跑,沒什麽丟臉的,萬萬不可逞一時的意氣!”


    “是,我記下了!”對於兩位師兄的諄諄教誨,高庸涵滿心感激。雖說是初次見麵,卻已有了默契於胸的信賴,一種足以生死相托的信賴。正是這種不計個人福禍、得失,用於承擔,極力為他人著想的性格,才使得他自東陵府出道以後,能結交到那麽多朋友的緣故。這便是高庸涵性格當中,最為人稱道的地方。


    接下來的幾天,遣雲真人安頓好觀內諸般事宜,派遣數名弟子分赴各地,聯絡同門。而他本人則親自趕往烈蕩峰,向巨擎閣和源石族表示謝意。高庸涵呆在密室之中,與病梅真人先是將一些疑點梳理了一遍,確立應對的原則之後,又把修行當中的疑問,一一提了出來。尤其是鳳五贈送的那枚玉柬,當中許多疑難都得到了解答,即便是病梅真人也不大懂的地方,切磋之下還是得到了不少的啟,可謂是獲益匪淺。


    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盤桓了十來天,高庸涵終於要啟程了。臨行前,病梅真人沒有露出太多的留戀,而是豪氣幹雲地說道:“高師弟,你所學的法術,和身上的法器、護甲等等,無一不是極高明的東西,隻要運用得當,必能助你作一番大事。師兄沒什麽可以送你的,隻能祝你一路順風順水,闖出一片天地!到那時,咱們給你好好地辦一場慶功宴,來個一醉方休!”


    “我自當竭盡全力,不叫師兄失望!”


    揮手作別後,高庸涵悄然下山。之所以沒有等遣雲真人迴來,是因為遣雲的性格有些優柔,高庸涵不願見到離別時的那種傷感,所以轉托病梅真人代為辭行。迴到了橋頭鎮的那座客棧,輕霜仍在,可是審香妍卻已被月先生帶走,高庸涵心中十分沉重。紫袖的神秘離去,在他毫無辦法可言,盡管悲傷莫名卻無計可施;今次審香妍的被擒,卻輸在技不如人,即便是拚命都沒有那份實力。魔界行事的無所顧忌,的確令人防不勝防。


    “要如何才能救出妍兒呢?”騎著輕霜,馳騁在蒼茫原上,高庸涵依舊是束手無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月先生的信守然諾,因為短短一年之內,就算再努力,也決不可能達到月先生那個高度。可是,魔界的人,真的可以相信麽?隻怕這一點,沒有人會讚同。


    蒼茫原是整個倚剛山中,占地最廣的一座山峰,在其北方盡頭,便是大名鼎鼎的烈蕩峰。高庸涵記掛著九重門金沙城之約,不願多生事端,所以一路行來,仗著修為高深,每每避開源石族的聚居地。好在輕霜腳程極快,而且耐力奇佳,日夜兼程,往常需要四十多天的路程,隻用了八天就到了焚風穀。穿過焚風穀,眼看就要到絕跡崖時,路突然斷了。


    焚風穀地勢奇特,雖說也是一座倒懸的山峰,但是夾在烈蕩峰和絕跡崖之間,強烈的山風在此形成迴旋。千百年下來,山風將此處割裂出一道道峽穀,峽穀多細長狹窄,幾乎無法通行。隻有一條山穀勉強可以通過,隻是這裏的山風特別大,風從無數大小不一的洞**中穿過,形成了種種怪聲,如尖哨,如長笛,如鬼哭,如狼嚎。因為山風在石壁上來迴碰撞,居然形成了極高的溫度,迎麵撲來形同熱浪,故而被稱之為焚風穀。


    高庸涵原本打算經焚風穀,從絕跡崖下山,而後出海到北洲大陸的九重門。可是在焚風穀的盡頭,卻被一座巨石將路給堵的死死的,幾乎沒有一絲縫隙。峽穀兩側是嶙峋的山石,筆直聳立,高達百丈,而眼前的這塊巨石,至少也有七八十丈高,如此一來就讓人頭疼了。如果隻是他一個人,大可順著山崖翻過去,可是輕霜就有些麻煩了。


    高庸涵下馬走到巨石跟前,伸手按在岩石表麵,一聲大喝使力一推,巨石紋絲不動。以他此刻的修為,即便是這塊巨石重逾萬斤,也能將其撼動,可是從眼下的情形看來,這塊巨石顯見在數十萬斤之上。這條路曾經請教過遣雲真人,肯定不會走錯,那麽突然出現的巨石,就有問題了。


    果然,高庸涵剛剛試探完,兩側的山崖突然崩塌,大塊大塊的山石從天而降,聲勢駭人之極。高庸涵來不及上馬,一拍輕霜,掉頭朝來路疾奔。輕霜經曆過九天聚雷大陣的淬煉,也不見慌亂,放開四足竄了出去,高庸涵緊跟其後,垂弦術揮灑而出,將頭頂落下的巨石紛紛擋開。跑出沒多遠,地麵隨之裂開,一堵堵石牆豎了起來,將去路攔死。輕霜一聲長嘶,騰空而起,眼看就要越過石牆,從一側的石壁突然射出幾塊岩石,當頭砸下。幸虧高庸涵從旁守護,幾道閃電將岩石擊落,不過就這麽一滯,輕霜後力不繼掉迴地麵,石牆已經豎起了三四十丈高。


    高庸涵腳尖一點,身形急晃站到輕霜背上,將漫天的岩石撥到一邊。無奈岩石太多,而且到後來越來越大,頃刻間,便將寬僅及十餘丈的峽穀塞的滿滿當當。一陣陣如同鼓聲的敲擊聲,從山崖上麵傳來,急促而有韻律,高庸涵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是有人想要利用這個地形,將自己活活砸死!


    這時,原本堆積在一旁的岩石,突然開始劇烈地振動,隨著敲擊聲,朝高庸涵和輕霜激射而來。此時,就算想要放棄輕霜獨自逃命,也已不及,況且高庸涵根本就舍不得輕霜。當此危急時刻,唯有雙掌翻飛,在身前結出一道電網,守住身前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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