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對這趙公公道:“公公,實在是誤會,那陳掌櫃近來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趙公公咯咯笑了,不屑的道:“依雜家看,倒不像是身體不適吧,倒像是得了什麽心病一樣。”


    吳鵬尷尬的笑,若是別人,為了避免觸怒這趙公公,順著他的話編排幾句也就是了,可是這那‘陳掌櫃’身份卻是太過敏感,他自然不敢說什麽,隻是幹笑。


    趙公公冷冷的道:“雜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吳掌櫃找上了門來,雜家今個兒也不能將將你拒之門外,你說吧,你來找本公公,所為何事?可是你們在商隊裏又發覺了不法之徒,讓雜家為你們除害嗎?”


    吳鵬急的團團轉,額頭上滲出冷汗來,道:“不是,不是,趙公公,隻怕知府衙門那邊抓錯了人,商隊對人員的招募,一向是慎之又慎,想必這裏頭一定有什麽誤會,小人是來作保,把被抓了的夥計人等都領迴去,求趙公公開開恩……”


    趙公公的臉色霎時黑了下來,砰的拍案而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雜家拿錯了人,冤枉了你們聚寶商隊,雜家故意為難你們是不是?誤會?雜家倒是想知道,怎麽個誤會法,你說商隊裏沒有不法之徒,可是這倉庫裏為什麽會發現火銃、火藥等違禁之物,莫非是你們故意為之,是你們商隊悄悄的與瓦刺、韃靼人做生意了?”


    吳鵬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趙公公又是冷笑,道:“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難道是本公公差人放進去冤枉你們來著?”


    “這就更不是了。”吳鵬這個人,畢竟經了這麽多年的商,做生意的時候膽子大,可是麵對衙門的時候這膽兒就頓時比針尖還小了,趙公公左一句右一句,差點兒沒把他嚇死,苦澀的笑了笑:“趙公公不是這樣的人,小人也絕沒有這個意思,小人隻是說,這裏頭肯定有誤會。趙公公……這一次吳某來,備了一份薄禮……”


    事到如今,越說越錯,倒不如立即把好處拿來,他一邊說一邊掏出袖子裏的一份禮單,勉強擠出難看的笑容,交在趙公公手肘搭著的桌幾子上,這趙公公隻是瞄了一眼這禮單,這薄利還當真不薄,密密麻麻的把一張白紙都寫滿了,隻怕總共算下來,至少也價值白銀三千兩。


    趙公公笑了。


    若是別人,送上這份大禮,依著趙公公貪婪的性子,天大的事兒也沒了。


    隻不過這趙公公心裏清楚,聚寶商行這份禮他不能收,比起強賣給聚寶商行八大姓的貨物來,這點兒好處算什麽,隻要八大姓強賣聚寶商行貨物的事做成,他坐在這大同,每年就可以淨得八大姓數萬銀錢的孝敬,怎麽會瞧得起這麽點兒好處。


    他眯起了眼兒,眼中寒氣森森,隨即將禮單撿起來,朝這吳鵬森然一笑,將禮單揉在手裏,隨即撕成了粉碎。


    蘸墨的碎紙灑在地上,趙公公已經拍案而起,用他特有的公鴨嗓子咆哮道:“大膽,好你個吳掌櫃,雜家今個兒破例見你,還以為你是個本份的商賈,可是不曾想,你竟是這種人,你當雜家是什麽人,是那種收受了你的禮物,就聽憑你吩咐的嗎?這世上是有貪官墨吏沒有錯,可是雜家一向潔身自好,一向奉公守法,滿心裏想著的都是為皇上辦事,為朝廷效忠,你這混賬東西,送來這份禮單,是什麽意思?”


    他似乎還覺得不解恨,已是站起來,用手指著吳鵬,嘶聲道:“來,來人,把這姓吳的奸商拿下!”


    外頭的小廝聽了,二話不說,立即爭先恐後的搶進來,將這吳鵬拿了。


    吳鵬一下子驚呆了,連忙道:“趙公公,你這是何意?”


    趙公公朝他冷笑一聲,道:“你問雜家是什麽意思,雜家倒是想問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你身為聚寶商行的掌櫃,非但對商隊內部的不法之徒包庇,還送了這麽一份大禮來賄賂本公公,聚寶商行乃是皇上擬準的,也是朝廷特例與外番通商的大商行,你這奸邪小人,竟是打著商行的名目做這等事,來人,將此人押下去,痛打幾十板子!”


    他一聲令下,下頭的爪牙也不顧吳鵬的哀嚎,便將這吳鵬押下去。


    趙公公坐迴椅上,麵目變得無比深沉起來,冷笑一聲,叫來一個心腹,慢悠悠的吩咐道:“這個姓吳的,打個半死不活之後就送迴去,你等會兒,雜家寫一封書信,你連帶這信將這姓吳的送迴去。”


    說罷叫人拿來筆墨,捋起袖子修書一封,交給那心腹,道:“去吧。”


    …………………………………………………………………………………………………………


    聚寶商行,當這吳鵬渾身是傷的被人用架子擔迴來的時候,商行上下,一下子又是慌亂不堪,甚至已經有人打退堂鼓了,原本來這商行裏做事,是以為這兒待遇不菲,再者說了,商行這麽多,也有個托庇之所。可是誰知道,這才第一次走貨,就碰到這麽大的麻煩,大同城裏的差役就像是和聚寶商隊有仇似得,四處冤枉商隊的夥計人等,現在不隻是夥計們遭殃,就是這堂堂吳掌櫃都是這半死不活的模樣,片刻功夫,就有不少人去請辭了。


    而吳鵬也被擔到了後院,在柳乘風行轅的花廳裏。


    這吳鵬挨了一頓板子,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柳乘風親自為他診了脈,放開他的脈搏的時候,臉上明顯鬆了口氣,沒有傷筋動骨,想必那姓趙的死太監並沒有真的想把吳鵬置於死地。隻是傷了一些皮肉罷了,養幾天,上一些好藥,悉心調養一下也就是了。


    柳乘風便問這吳鵬事情的經過,吳鵬強忍著通,把事情原委都說了,最後柳乘風將目光落在了那封趙公公的書信上。


    趙公公的字寫的還算不錯,不過字裏行間,卻是正氣凜然,先是說了聚寶商行的重要性,一副與聚寶商行同心同德的意思,隨即又說,這聚寶商行裏既然出了不法之徒,身為鎮守太監,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為了保障商隊的安全,無論如何也得把這聚寶商隊中的害群之馬揪出來不可,否則聚寶商行出了關,是要出大事的。


    最後,他話鋒一轉,又說這吳鵬在自己為聚寶商隊除害的時候,居然賄賂自己,隻怕這個人多半也和那些不法之徒有什麽勾結,隻是他的身份有些敏感,趙公公索性先教訓一頓,再將他送迴來,至於如何處置這吳鵬,聚寶商行這邊自己看著辦。


    絕了!


    這趙公公果然是宮裏頭出來的,整人的手段可謂犀利無比,連柳乘風都不禁歎為觀止,禁止商隊出關,到處捉拿商隊的夥計,還把商隊的夥計打了個半死不活,可是這姓趙的死太監不但不覺得愧疚,反而理直氣壯,一副都是為了你們聚寶商行好的姿態,一口一句為了朝廷好,一口又一句是為宮中效力,話鋒一轉,又是擺出一副和聚寶商行穿同一條褲子的口吻,可是偏偏,他這麽說,誰也挑不出一點兒錯來,就算這官司打到禦前,也沒人能挑出他的錯兒來。


    柳乘風苦笑一聲,道:“姓趙的倒是有些意思的人,這諸般的整人手段,實在高明。”


    站在一邊的李東棟道:“侯爺這時候居然還有興致調侃,現在人都傷成這樣,商隊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獲準出關,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趕快把事兒料理了才是,否則遺禍無窮。”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聚寶商隊太教人失望了,也罷,今日,且給他們上一堂課吧,讓他們知道,往後再遇到這種事,應該怎麽處置。不過今日天色太晚了,這事兒還是明日再料理吧,李先生,不如我們再對弈一局,來人,把吳掌櫃擔下去養傷。”


    李東棟留了下來,二人叫人點了燈,在書房裏擺好了棋子,李東棟微微一笑,一邊手裏把玩著棋子,一邊問道:“侯爺打算怎麽動手。”


    柳乘風沒有說話,而是先下了一子,李東棟也認真起來,這柳乘風下棋,總是這般先聲奪人,鋒芒畢露,李東棟心裏想著心事,竟是差點兒險象環生。


    這時候,柳乘風突然抬起眸來,朝李東棟笑了笑,道:“怎麽下棋,就怎麽動手!”


    這李東棟先是一頭霧水,隨即明白了,不由啞然失笑起來,道:“太魯莽,未必能成事。”


    柳乘風下了一顆黑子,低著頭看著棋局,一麵道:“那麽就請李先生拭目以待吧,越簡單的辦法反而是最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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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月票告急,兩本書等著爆老虎的菊花,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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