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頭腳邁出六率的軍營,後腳就被尚書省的人追上了車架,遞上了兩份批注過了辭官疏,一份是尉遲敬德,一份是魏征的;哎,今年也不知道那股風不對,辭官都成風了。


    尉遲恭好說,與秦瓊一樣轉皇家軍事學院任副院正,位置雖然不如南衙大都督的地位顯赫,但也算是一條好的歸路,跋扈了一輩子這個結局已然很好了。


    可魏征就不一樣了,這次失了相位可就是一個糟老頭子了,父皇連個金紫光祿大夫都不給,由此可見是多麽不待見這位“人鏡”了,即使賞賜禦筆的書畫和大筆的財帛,麵子功夫做個十足。


    行,既然父皇把該給的都給了,那孤就有清茶一碗了,是以下令轉駕芙蓉園,又特意差人去傳張玄素。他們是師兄弟,又是一輩子的政敵,現在既然已經到了落幕之時,為什麽不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按照常理說,像魏征這樣的重臣致仕,太子賜宴少不了七個碟子、八個碗的,這不僅僅代表天家的恩典,更是對於臣子一生辛勞的褒獎;


    可今兒的桌子上,除了些許時令的瓜果外,就僅有清茶一碗,魏征和張玄素都沒有想到此宴如此的簡單。


    當然,魏征和張玄素都是絕頂聰明的智者,他們心裏很清楚,宦海一生無非對兩者負責,上為天子,下對蒼生,所謂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是士人最高的榮耀,讀書人最高的追求。


    為臣者對天子,魏征是不夠格的,說是首鼠兩端、包藏禍心也一點不為過;但論到為官,魏征一生清廉,兩袖清風,為朝廷,為百姓辦了不好的好事、實事,明鏡高懸這四個字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


    之所以擺的這麽簡單,就是在告訴魏征,他們父子與他沒有君臣之義,今兒就是代天下百姓答謝好官僅此而已。


    魏征要清清白白,李承乾要幹幹淨淨,既然落花無意、流水無情,還是清清楚楚的好,茶是無比高潔之物,最是能對應此景的,不是嗎?


    “玄成,你這一生為天下蒼生,殫精竭慮著實辛苦,現在退隱田園,含飴弄孫,贏得身前身後之名,真是可喜可賀,來來來,咱們師兄弟可得好好喝上一杯今年的新茶!”


    張玄素的話是發自內心的,他和魏征從師求學的時候就意見不一,入仕之後又都各執一詞,效力與兩股勢力之間互相傾軋。雖然政見不一,但為天下求治之心卻殊途同歸的,今番魏征能夠功成身退,他這心裏也著實跟著高興。


    太子還是稚子的時候,他和李綱就在東宮教學,張玄素太清楚這個學生的脾氣了,宴席是簡陋一些,可這也算是太子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了。


    太原王事發前,太子嘴上雖然與諸臣一樣看不上魏征,但卻處處為他求情,開脫,在天子麵前為其遮掩。事發之後就不一樣了,太子對於魏征的厭惡溢於言表,對於魏征的諫言和陳詞也都置若罔聞。張玄素明白他惱火不僅僅是魏征的欺騙,更是為了太原王,那個原本可以不用身死的和尚。


    “哎呀,與你這老倌兒比不了,你這一輩子雖然在政務上沒什麽建樹,但卻教出了一位合格的儲君,現在又司職教授中山王的學業,將來青史之上你帝師之名將流傳千古,你才是真正的勝者。”


    “是啊,老夫不得不承認你是對的,教出一百名言官,不如教出一位聖明燭照的儲君,這天下的根本還是帝王一人啊,屈原所提倡的美政終究要歸於上的。”


    魏征這感歎的話語剛落,趴在窗口看著李象等人在下麵追逐嬉戲的李承乾淡淡地說:“既替餘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m.Ъimilou


    魏相,你的跋扈可不讓鄂國公,今日所有皆賴天子聖德,你終究還是欠了我父皇的,不是嗎?”


    “殿下說的沒錯,言已覆行忠信,執守清白,亦我中心之所美善也,老臣啊,終究是沒學會變通。倒是殿下的禦極之路越發坦蕩,這以後的日子可以高枕無憂了。”


    魏征是個臨大節不改其誌的人,作為讀書人他有他的堅持,而且已經不能改變了;隻是這話中的言外之意是說,你早就坐穩東宮了,為什麽還不願意放出家為僧的堂兄呢?你不是一直主張不揪往事嗎?


    在朝的時候,魏征不方便問,這有違人臣之道,以克己複禮為傳家之道的魏征是不會這麽做的;可眼下已經無所謂了,太子是張玄素的弟子,那就是他的師侄,問一問心中的疑惑,解一解心寬又有什麽呢!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織享樂田園,比起著爾虞我詐的朝廷不是好多了嗎?魏相,有些事還是糊塗的好,何必知道的那麽清楚呢!難道說你是怕九泉之下沒辦法答隱太子的話嗎?”


    看著太子隻顧看著孩子們玩耍,不正心迴他的話,魏征心中的不樂意一閃而過,他已經是一介老叟了,儲君沒有必要待其以重臣之禮。


    隨即歎了口氣,慢生迴道:“殿下說的在理,可老臣已經是遲暮之年,說不定那天就有無常來索命,這疙瘩解不開,實在沒臉見舊主!”


    魏征當了一輩子諍臣,除了想看看這天下在秦王手中到底會走向何方,再就想替舊主看護好這一血脈,現在前一件已經了然,那後一件自然也不想當個糊塗鬼。


    聽到魏征這話,李承乾歎了一口氣,轉身盯著,十分認真的說:“在孤到之前太原王就已經服毒了,可不管是否服毒,他都必死無疑!朝中受過隱太子恩惠的臣子不少,孤不能允許肘腋之患存在,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今兒這裏沒有不相幹的人,孤說句心裏話,自孤從軍以來直接、間接死在孤手上的人何止百萬,可唯獨他的死,讓孤始終無法釋懷!”


    李承乾的話往下說,因為在李承宗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心裏空嘮嘮的他終於明白了皇帝的真實用意。


    父皇殺了建成,嘴上雖然說著不後悔,可心裏卻不是這麽想的,所以他這個皇帝一個人當兩個人幹,且在批閱之時,永遠都在下首擺一個空位,時不時會抬頭看一眼,好像在與人神交一般。


    雖然長孫無忌說那個位置原本是屬於建成的,可李承乾那時候並沒有什麽感覺,直至太原王薨後,他也習慣性在座位邊放一個小墩子,且不許任何人坐,即使太子妃也不行。因為他知道,不管為太子,還是做皇帝,他都不在是一人在當,有個冤魂在一旁看著呢!


    “恩,有殿下這話在,老臣也就無話可說了!臣請殿下牢記,您的寶座也是沾著兄弟的鮮血,將來龍禦天下,治理國家的時候,還望要多想想那些冤魂怨鬼!


    老臣在山野之間也會日日為大唐祝告,乞求山河無恙、河清海晏。”,話畢,魏征恭敬的向李承乾行了一禮,隨後起身離去。


    心結以解,他在長安也再無牽掛,外麵已經有馬車等著了,他少年時離開曲陽,如今也算衣錦還鄉,這把老骨頭終於可以埋進魏家的祖墳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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