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腳步聲……間夾著兵器碰撞的鏗鳴……


    岩倉具視的耳朵很尖。


    在這陣陣異響之中,他敏銳聽見嘶啞的吼叫:


    “跑起來!都跑起來!”


    “賊人在宣秋門!”


    “該死!快叫援軍過來!”


    “通知新選組!封鎖‘京之七口’!絕不可讓賊人逃出京都。”


    京之七口——隔絕“洛中”與“洛外”的七道城門——長阪口、鞍馬口、大原口、粟田口、伏見口、鳥語口、丹波口。


    禦所位於“洛中”。


    若欲從“洛中”去到外界,就必須通過“京之七口”。


    “洛外”的本質,是圍繞著“洛中”發展起來的城下町,其外圍並無城牆。


    也就是說,“洛中”的“京之七口”是阻止岩倉具視等人出逃的最後一道防線!


    一旦讓岩倉具視等人離開“洛中”,逃至“洛外”,就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了!


    岩倉具視咬了咬牙,神情一沉:


    “可惡……被發現了嗎……!”


    “三神器”未到,敵兵先至……現狀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幸而就在這時,他聽見某親信大喊道:


    “大人!大人!他們來了!”


    岩倉具視飛快轉頭,循聲望去,便見他心心念念的那支隊伍終於朝他們這邊奔來。


    顧不上寒暄,他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三神器’呢有拿到‘三神器’嗎”


    為首一人拉下嘴角,擠出難堪的表情:


    “閣下!出了點意外!”


    “在趕往府庫的半途中,我們遭遇敵兵!”


    “亂戰之中,我們隻來得及搶到……迴收‘八尺瓊勾玉’與‘八咫鏡’!”


    岩倉具視聞言,登時擰起兩眉。


    “三神器”隻得其二……這無疑會讓皇室的“神聖性”大打折扣。


    然而,事已至此,要想迴頭去拿“天叢雲劍”,已不可能。


    岩倉具視迅速壓下心中的負麵情感,沉聲道:


    “也罷!”


    “隻要成功帶走天皇與太子,便算是勝利!”


    “我們撤!”


    一行人不再久留,轉身即逃,沿著來時的道路離開宣秋門。


    順便一提,宣秋門的守將亦在此隊列之中。


    幹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端,他已不可能再留在會津,隻能跟著岩倉具視等人一起遠走高飛。


    雖然他有家有室,父母妻小都在會津,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已擁有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驚人財富,大可在抵達西國後,再建一個新家庭。


    ……


    ……


    夜的靜謐被撕成粉碎。


    一隊隊軍士開上京都的大街小巷。


    一支支火把點亮京都內外。


    腳步聲、吆喝聲,響成一片。


    這般巨大的動靜,仿似一道炸雷,驚醒全町百姓。


    好事者紛紛推開家門,想要查看情況。


    不過,在見到全副武裝的無數軍士後,他們自覺地退迴屋中,並且鎖緊門窗。


    雖不清楚發生何事,但遠離軍隊多的地方,準不會出錯!


    就這樣,京都的士民們全都閉門在家,隻敢透過窗縫來悄悄窺視外界。


    為了追迴岩倉具視等人,駐守京都的會津將士們全都行動起來。


    隻見他們有一個算一個,無不是驚慌失措。


    冷汗直冒者、雙腿打晃者,不在少數。


    將心比心之下,不難理解他們的驚懼。


    “駐京會軍”的唯一任務就是保護禦所、保護天皇。


    可結果,他們連這唯一的任務都沒幹好!


    盡管時間尚短,但他們已大致弄清楚禦所是如何失守的。


    沒有任何奇謀,沒有任何詭計,就隻是宣秋門的守將被買通了,然後賊人就大搖大擺地闖入禦所!


    出了這麽大的紕漏,犯下這麽嚴重的錯誤……毫無疑問,即使最終成功追迴岩倉具視等人,也難逃懲罰。


    更何況,鬆平容保對天皇的尊敬是世所共知的。


    若不能設法補救……“駐京會軍”的將士們都不敢想象主公會有多麽憤怒!


    不能細想……否則,將會全身打顫,連路都走不好。


    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故,自然而然的,連“駐京新選組”都被驚動了。


    當前負責鎮守京都的隊長,是五番隊隊長新見錦。


    在一般情況下——除非發起總動員,所有隊長都上前線——否則,永遠會有至少一名隊長鎮守京都。


    岩倉具視等人強闖禦所時,新見錦正在壬生鄉的新選組屯所裏就寢。


    在得知“天皇與太子被劫走,‘三神器’丟失其二”這一重磅消息後,他頓時困意全消,騰地站起身,久久不能恢複平靜。


    雖然這是“駐京會軍”整出的亂子,他們將負主要責任,但若讓賊人逃出京都,新選組亦難辭其咎。


    因此,新見錦自然不能作壁上觀。


    他親自指揮將士們封鎖“京之七口”,並且分兵把守離京的各條要道——尤其是通往西國的道路。


    “但凡是能夠喘氣的,甭管他是人是狗,是牛是鳥!都不允許離開京都!”——新見錦這般勒令道。


    誠然,天皇是“吉祥物”,就物質層麵而言,完全沒有拉攏天皇的必要。


    不過,在精神層麵上,天皇具備非同小可的利用價值!


    隻要掌控天皇,便可挾天子以令諸侯!以天皇的名義來硬造戰爭借口,進而占據道義的至高點。


    因此,天皇就跟漢末時期的漢獻帝一樣——可以沒有他,但最好不要失去他!


    總而言之,不論是誰,都承擔不起“丟失天皇”的罪責!


    “駐京新選組”與“駐京會軍”相互聯手,展開“地毯式搜查”,詳細搜查京都內外的每一寸角落,恨不得將整個京都翻過來。


    然而……盡管他們已拿出十二萬分的幹勁兒,但……毫無成果。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不論他們的表情變得多麽難看,不論他們臉上的焦慮之色又加重了多少,始終無法改變“一無所獲”的結果。


    岩倉具視等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連點蹤跡都沒有留下……


    ……


    ……


    京都,洛中,某公卿的宅邸,後院——


    岩倉具視領銜眾人,快步走向院子的深處。


    突然間,他們側前方的陰影出現一陣蠕動——一名中年人緩步走出。


    他與岩倉具視對視一眼,相互點頭示意。


    這名中年人名喚“玉鬆操”,今年35歲,土佐人士,乃岩倉具視的心腹。


    因為心思慎密,行事果敢、狠辣,所以他很受岩倉具視的器重。


    在很多時候,他都是以“軍師”的身份來輔佐岩倉具視。


    中年人……即玉鬆操,沉聲道:


    “岩倉大人,這邊。”


    他領著岩倉具視等人走向院子的角落——一口年代久遠的水井。


    玉鬆操打開水井的蓋子,露出裏頭的光景。


    原來,這是一口枯井。


    井底沒有一滴水,隻有仿似深淵的黑暗。


    岩倉具視轉過腦袋,朝身後的眾人喊道:


    “好,跟上我!一個一個來!注意別傷到天皇和太子!”


    說罷,他率先下井。


    井口裝有類似“電梯”的裝置——這種裝置在礦場很常見——徐徐下到枯井的最深處。


    在來到枯井的最深處後,便見裏頭別有洞天——一條暗道通往不知名的遠方。


    打從一開始,岩倉具視就沒打算走陸路!


    若欲在地麵上逃跑,先要通過“京之七口”,接著再穿過整個“洛外”——變數實在太多,極易出現不可控的意外。


    “駐京會軍”暫且不論,“駐京新選組”斷不可小覷。


    既如此,倒不如直接挖一條地道,通過地下通道來逃脫!


    為了這一夜,岩倉具視做足了準備。


    他先是尋找願意合作的公卿。


    這一環節並不困難。


    “洛中”乃朝廷諸卿的主場。


    朝廷諸卿在此世代生活了上千年。


    岩倉具視沒費多大的力氣,就找到了誌同道合、願意出借自家院落的合作者。


    緊接著,他聘請一批專業的、信得過的土木工人,花了近半年的時間,挖通這條通向京都郊外的暗道。


    在“電梯”的幫助下,玉鬆操等人一個接一個地下到井中。


    沒過多久,全體成員以及轎中的天皇、太子,全都安然進入暗道。


    玉鬆操提起油燈,招了招手:


    “請隨我來!”


    他在前頭帶路,引領大夥兒徐徐向前。


    地道中充滿渾濁的空氣,令人艱於唿吸。


    在前行的過程中,玉鬆操頭也不迴地向身後的岩倉具視問道:


    “岩倉大人,情況如何”


    岩倉具視淡淡地迴答道:


    “成功抓住天皇與太子,不過沒能帶走全部神器,遺漏了‘天叢雲劍’。”


    他言簡意賅地講述“劫皇”的大致經過。


    玉鬆操聽罷,苦笑道:


    “白璧微瑕啊……”


    他,話鋒一轉:


    “不過,幸好啊。”


    “幸好隻是遺漏了‘天叢雲劍’,而不是遺漏了天皇或太子。”


    “如果是前者,還有辦法進行找補。”


    “可要是後者,那就麻煩了。”


    “這隻不過是清水裏的一點墨,無傷大雅。”


    “倒不如說,如此大膽的計劃竟能成功,這本身就很不可思議。”


    岩倉具視微微一笑,附和道:


    “是呀,能夠成功抓住天皇與太子,就已經算是圓滿的結局了,我不能奢求更多了。”


    細究下來,不難發現,岩倉具視的“劫皇大計”之所以能夠成功,是多種巧合相互迭加的成果。


    其一,禦所的守將中恰好有一個見錢眼開的貪婪之徒。


    其二,近日以來,大事頻發。


    在發動“長州征伐”後,“濃尾遇襲”、“第二次中國大返還”、“第二次關原合戰”、“江戶籠城戰”等一係列大事件,就一件接著一件地發生,令人目不暇接。


    天下人——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的注意力都放在這些大戰上,無暇顧及它處。


    就連被岩倉具視視為“畢生之敵”的青登,也被這些戰事絆住手腳,無法分身。


    事實上,早在兩個月前,岩倉具視就完成了“劫皇大計”的一係列前期準備,就差一個時機。


    眼下,以青登為首的新選組幹將們都不在京畿,江戶爆發內戰,“南紀派”與“一橋派”徹底撕破臉皮,幕府內部忙著打仗、奪權,沒空去管京都——還有比這更好的動手時機嗎


    因此,他敏銳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當機立斷。


    由近藤勇率領的新選組主力剛走,後腳他就正式發動“劫皇大計”,將京都折騰得雞犬不寧。


    玉鬆操沉默了一會兒後,換上幽幽的口吻,再度開口:


    “岩倉大人,雖然我們今夜取得斐然的成果,但這般一來,吾等已無迴頭路可走。”


    “我們接下來將要麵臨十分殘酷的挑戰。”


    岩倉具視聞言,不禁莞爾:


    “怎麽操,你害怕了”


    玉鬆操聳了聳肩:


    “怎麽可能。我已許久未嚐‘恐懼’的滋味。”


    岩倉具視微笑著把話接下去:


    “操,無需多慮。”


    “遇到挑戰就勇敢麵對,遇到危機就想辦法解決。”


    “盡人事,以待天命。”


    “我們不就是這麽一路走過來的嗎”


    “欲求安逸的話,何不及早投降,臣服於橘青登的淫威之下”


    “傾盡全力,奮戰至最後一刻。”


    “至於最終是名垂青史,還是身敗名裂,就全部交由天命去定奪吧。”


    玉鬆操聽罷,輕輕頷首:


    “是,屬下明白了。”


    二人談話間,不知不覺的,暗道的終點——同樣是一口枯井——已然映入他們眼簾。


    玉鬆操率先出去,確認外界沒有危險後,他向岩倉具視等人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收此信號後,岩倉具視等人井然有序地離開暗道。


    暗道的出口外,準備有一批馬車。


    他們將天皇、太子,以及八咫境、八尺瓊勾玉,統統裝運上車,然後絕塵而去,徑直奔向西邊的長州。


    ……


    ……


    江戶,某寺院——


    青登、近藤勇、永倉新八、齋藤一……他們統統身穿喪服,神情肅穆,屹立在某墓碑的正前方。


    這座墓碑的卒塔婆上所寫之名諱,正是近藤周助。


    【注卒塔婆:為梵語的中文音譯,日本直接借用,原為靈廟、靈塔之意,在日本演化為直長條形木牌,作為類似佛菩薩加持的牌位,上麵書寫佛經名或法會名、欲超度者之名諱、供養者等資料。】


    前日,新選組主力順利抵達江戶——怎可惜,他們撲了個空。


    一橋軍早就撤出江戶。


    在青登的授意下,原田左之助率領一批精兵對一橋軍展開追擊。


    不得不說,一橋軍的撤退行動布置得相當漂亮。


    原田左之助統領精兵發起極猛烈的追擊,雖打了好幾場漂亮仗,但並未傷到一橋軍的主力。


    一橋軍的主力得以退守福井藩。


    一同撤至福井藩的,還有一大批明麵支持“一橋派”的直參。


    他們自知再留在江戶,絕對會遭受“南紀派”的清算,隻能一走了之。


    離開江戶的這批直參的數量並不少——畢竟,德川家茂真的很不受直參的歡迎。


    如此,江戶又變得冷清不少,越來越不像一座“王都”。


    從明麵上看,“南紀派”取得這場內戰的完全勝利。


    “一橋派”逃離江戶,被迫退守福井藩。


    隻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南紀派”僅僅隻是取得階段性的勝利。


    這場內戰尚未到完全終結的時候!


    “一橋派”退至福井藩,還有一戰之力。


    厭惡“南紀派”、厭惡德川家茂、厭惡青登的人,車載鬥量。


    戰爭還在繼續……


    當然,在現階段,青登等人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他們終於可以給近藤周助辦一場體麵的葬禮。


    眨眼間,又到月末啦!手頭有月票的書友,請務必投月票給本書哇!(流淚豹豹頭.jpg)


    求月票!求推薦票!(豹頭痛哭.jpg)求月票!求推薦票(豹頭痛哭.jpg)


    ps:在日本,“操”(misao)這個名字是男女皆可的,感覺這個名字怪可愛的。就讓下本書的女忍者叫這個名字好了!(豹嗨.jpg)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組建了最強劍客集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漱夢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漱夢實並收藏我組建了最強劍客集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