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挑了挑眉,展唇輕笑,“你這人真有意思,自己輸不起卻還要怪別人算計。混不起,就別出來丟人現眼。”


    每個人都有小心隱藏起來的弱點,而一旦被人揭露,那好不容易才才堆砌得堅韌的自尊心,‘嘩’的一聲,別人還沒用力,自個兒就散了。


    而謝南則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例,謝家本就不是清白的家族,最近幾年開始洗白自身,在白道上撈金了,生意做得越來越大,財勢擴張速度太可觀,謝家家底也可見一斑,被人如此一說,‘混不起’攖?


    謝南則算是能忍則成大器那一類人,但始終還是太過年輕,雖然不能用少不諳世事形容,但閱曆不足,熱血在體內竄動的年紀,還是易怒易衝動。


    從剛上桌連輸三把開始,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扳迴兩局,同一桌三四名外籍男人卻又開始高價押注,發牌的荷官從和那幾名賭客之間眼神的對流就讓人覺得有貓膩。


    懷疑和隱忍積壓許久,爆發出來的時候,主要還是那名迪拜的石油大亨用本土語言跟身旁收籌碼的荷官說了句:“宰得真痛快。”


    荷官用手捂著口鼻清了清嗓子。


    沒人知道他高中因為學習太差勁被他爸扣了銀行卡,他一氣之下拿了他爸的卡,取了一箱子現金跑到中東那一帶鬼混了一段時間,期間結交了不少阿拉伯人,基本語言他倒是學了點,不懂深意也能理解皮毛。


    為何會用‘宰’這樣的說法償?


    他這才確定真是有人從中作梗,拎起那人,一圈就揮了過去。


    同桌有兩人是黑白通吃的,迅速混打成一團。


    來這種地方,沒誰是有多認真想要贏錢,不就是滿足享樂之欲,誰想會被白白算計?


    而來這兒,他也沒得罪過誰得罪到要針對他的地步。


    除了蘇窈。


    昨天剛出電梯周晏就告訴他陸東庭來了。


    正在氣頭上,剛好看見蘇窈,怒火未滅又起。


    “輸不起?你以為老子沒錢?迴去轉告陸東庭,別他媽給我玩兒陰的,有種單挑。”


    蘇窈站在保鏢身後,聽他說完輕擰著眉心,之後淡淡笑開,“你知道嗎,有句俗話說得挺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解決問題的方式多少跟人生活的環境有關,他陰你,有本事你陰迴去啊,這年頭誰還比武力?”


    這話聽在謝南則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好聽了,說穿了就是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像賭場這些地方,是犯罪行為高發區,很多問題警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賭博業都是合法化的還想要怎樣?和平萬歲?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迴事,警察一來,就偏要將擾亂秩序、蓄意滋事等罪名將謝南則扣押。


    若說沒人動了手腳,怕是也不能令人信服。


    警察押人離開的時候,文森建議:“太太,要走了嗎?”


    文森其實特別不喜歡蘇窈攪合進這些是是非非裏邊,一來收拾起爛攤子來特別鬧心,二來陸總那邊總是多多少少要拿他撒幾迴氣。


    可是他能怎麽辦?明明就是陸總他自己讓他要對身旁這位言聽計從,不得讓她皺眉頭,不能讓她煩心,可真有了什麽事,他還真是兩邊都吃力不討好。


    但念在翻了好幾番的工資麵兒上,他向資本主義勢力低了頭。


    蘇窈嘴上嗯了一聲,看了一眼被人押著,額頭青筋始終沒能消下去的謝南則,轉身就要走時,謝南則走近了,突然就掙脫了桎梏。


    在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朝蘇窈的方向奔去,張開手就要去扯她的手臂,還沒碰到她,手腕就被人捏住,像緊螺絲釘似的一擰,頓時抽走了他手上的所有力氣,下一秒便被人反剪著脫開。


    蘇窈心驚肉跳了那麽一下,不過連墜機這樣的事都經曆過了,再遇險的時候,心境難免會平靜一些,她還想著謝南則人高馬大的,要是真給她打到身上,不脫個臼估計也要受好一頓皮肉之痛。


    轉眼卻看見一人衝過來截住了謝南則,她一看,竟然是蕭宋離。


    蘇窈有些詫異,好一會兒才撥了撥頭發,問:“你怎麽來了?”


    蕭宋離比以前精壯了些,白襯衫黑風衣,整個人的氣場利落,表麵沉穩得很,內裏卻又充滿了不用細究便能察覺到的攻擊性。


    他甩了下方才阻擋謝南則的那隻手,骨節分明,手背上的筋骨隨動作而突顯。


    他這才看向蘇窈,掃了一眼她的打扮,“我聽說你在這裏,你也不來看看我,就隻有我來探視一下你了。”


    蘇窈笑,“探視?你幾時說話這樣酸味濃溢了?”


    蕭宋離雙手插袋,深情淡淡,笑也隻是眼角嘴角隻露出細不可查的弧度,他頓了那麽一晌,看看蘇窈的妝,又再看看她的裙子,“你可真不適合穿成這樣。”


    蘇窈看了一眼,還是笑:“哪裏不妥嗎?別人都說好看。”


    蕭宋離說:“那‘別人’當中肯定不包含陸東庭。”


    蘇窈靠在身後冰冷的柱子上,層層涼意從皮膚表層漸近,在骨血交融處才被體溫暖化。


    “不,他很喜歡。”


    蘇窈說話的時候,還是撩起唇角,眼尾輕輕往上揚,看起來就像是心情不錯的簡單陳述一件事實。


    “剛過來麽?”蘇窈轉身,問他:“吃東西了沒有?”


    走了兩步,發現沒人迴應,扭頭看去才發現他站在原地沒跟上。


    蘇窈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見方才那個臉上掛了彩的荷官正一邊擦著嘴角的血漬,一邊盯著蕭宋離。


    剛才沒注意,稍微細看,才發現這人有亞洲血統,有很明顯的東方人的外貌特征。


    蕭宋離一開始也沒注意,但總覺得有道目光充滿了強烈的針對性,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這人眼中帶嘲諷。


    那荷官不知是什麽來頭,有酒店的工作人員一直給他道歉說好話,說這是他們的疏忽。


    蘇窈好笑,有那麽點古


    代妓院頭牌的感覺。


    他走到蕭宋離麵前,兩人差不多齊頭,他舌尖抵了抵內腮,若有所思地看向蕭宋離,張口便是一口流利的中文:“你叫蕭宋離?”


    “嗯。”蕭宋離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等著他的蘇窈,不是太耐心,顯然對這人為什麽認識他沒什麽興趣。


    “知道我為什麽知道你嗎?”那人突然一本正經的說。


    “應該不是因為我比較有名。”


    “嗯。你認識gigi嗎?”


    蕭宋離猛地愣住。


    “就是那個長得特別小小瘦瘦,”他說著,用手大概比劃了一下自己下巴尖兒的位置,“自述的身世特別瑪麗蘇,父母雙亡懷了孕還被情


    人拋棄那個女孩兒,當初跟我一起合租過一小段時間就消失……”


    他還沒說完,蕭宋離整個人就像被上了發條一樣緊繃,差點一把拎起別人的領子,聲音有點不穩:“她在哪兒?”


    “我還想問你她在哪兒呢,她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你就那負心漢啊,我以為她迴去找你了。”


    他說完,搖搖頭,“這女人原來是跟你學壞的,欺騙人感情啊,說讓我給她住的地方,以後有機會可以讓我當她孩子的後爹,轉眼就沒人影兒了。”


    蘇窈都怔住,想起兩年前的發現,陸苒寧出現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沒想到竟然碰巧遇見了認識的人。


    那荷官說完,瞥了一眼蕭宋離,撒手就要走。


    蘇窈看著蕭宋離的背影,瞧著那感覺不對,趕緊拉住那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多說一點她的事,或許我們能追查到她的下落。”


    “說了又怎樣,她離開的時候手機都扔了,留下一點現金,掛了個偽車牌開走了我的捷豹,你們要是找得到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這個時候還沒點音訊。”


    蘇窈並不是不明白這樣的道理,看了眼一動不動的蕭宋離,鬆開了手,“不好意思。”


    那人走了,蕭宋離像是被釘在了原地,蘇窈摸上他胳膊的時候,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肌理的緊繃。


    “走吧,先吃飯。”


    蕭宋離站著沒動,突然好笑,笑得人背後發寒,“算了,估計是報應。壞事不能做太多。”


    蘇窈笑容有點僵,一時間覺得,可能真是天道好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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