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予在慈心養老院做了個夢,夢裏,有一群仙女教父和教母圍著她。


    歡聲笑語裏,她穿著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彩光旋轉,像迴到童年的盛世。


    夢醒後,她坐在自己大學城孤單簡陋的小床上,在晨曦未起的蒙昧中,呆呆看向懸掛在牆上的那條仙女的裙子。


    衛懷瑾在她身旁唿唿沉睡,有風吹亂她的頭發,像是頭皮那兒鼓起個小包,杜若予駭然地想起那隻愛鑽人頭皮的小紅金魚,嚇得忙伸手過去摸了摸。


    好在那就是頭發亂了,什麽也沒有。


    那條小魚,自從被衛懷瑾吃了後,當真再也沒出現。


    杜若予從枕頭底下摸來手機,看著微信裏衛懷信的名字,打一個字刪一個字,躊躇地給他發消息。


    最後,她說:“11號那天,你來接我吧。”


    信息發送,杜若予仰麵躺倒,攤開的長手打到身邊衛懷瑾,她迷迷糊糊抱怨著,“半夜不睡覺,又發什麽瘋?”


    杜若予見她醒了,立即支起腦袋,側身看她,“懷瑾,我想和你哥哥談戀愛。”


    “你都想了大半年,和我說有什麽用?”


    杜若予眼裏亮亮的,換了個說法,“我要和你哥哥談戀愛。”


    語文不太好的衛懷瑾靜默半晌,勉強分清了兩者意思。她揉揉眼睛,還是睜不開惺忪睡眼,嘟噥著問:“你終於看破紅塵,知道迴頭是岸了?”


    她又說:“你要做我嫂子,問過我哥哥了嗎?”


    杜若予倏地坐起身,“對啊,我還沒問過他呢!”


    衛懷瑾掙紮著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樣還做我嫂子呢……”


    杜若予在她腦門上彈了彈,“假如有天我讓你哥哥傷心了怎麽辦?”


    天氣熱,她們都沒蓋被子,衛懷瑾把條白生生的腿直接架到杜若予的腿上,“那我哥哥可能會離開你,到時候就換你傷心了。”


    “……他如果想離開,那就離開吧。”


    衛懷瑾瞥她一眼,“他離開也沒關係,沒了哥哥,妹妹不一直還在嗎。”她豪爽地拍拍枕頭,“來吧寶貝,江山代有美人出,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話說,我和我哥,你覺得誰美?”


    杜若予眼珠轉了轉,剛要開口。


    衛懷瑾搶先道:“敢說我哥我弄死你。”


    杜若予嘻嘻笑,“寧死不屈,還是你哥。”


    衛懷瑾一腳踹向杜若予,把個見色忘義的踹下床。


    杜若予踏出這一步,靈魂都得到升華,爬起後趴在床沿,眉開眼笑像個沒心沒腦的傻子。


    衛懷瑾嫌棄道:“你這樣子特別像花妹。”


    杜若予嘻嘻笑了會兒,想起一件事,“懷瑾,那條魚,真的被你吃了嗎?”


    “你管它是不是被我吃了,它沒再出現不就行了嗎?”


    杜若予撓撓衛懷瑾的腳底心,後者迅速縮起腳,順便踹了下肇事者的腦門。


    杜若予也不惱,“謝謝你啊懷瑾,總覺得你一點點長大了,也在保護我。”


    “……”衛懷瑾抬頭看她一眼,抓過枕頭,蓋住了自己的臉,悶聲道,“……莫名其妙客氣起來,真是……睡覺!”


    ===


    杜若予讓衛懷信11日來接自己,可衛懷信等不了那麽久,他第二天下班後就興匆匆來了。


    瞧他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模樣,就連樓下魏嬸都摸著臉皮感覺自己年輕了十歲。


    杜若予撐著門板故作嚴肅問他,“你不請自來幹什麽?”


    衛懷信被她唬住,懵了半秒,“……想看你。”


    杜若予憋不住笑了,收手抱胸,聳肩道:“那現在看好了,門票費和參觀費你要不要結算一下?”


    衛懷信看她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臉,想揉揉她的腦袋,卻故意說:“那我想進去呢?”


    “理由呢?”


    “我兒子還小,不能沒有爸爸。”


    杜若予和他大眼瞪小眼,最後瞪不過,噗嗤笑了。


    衛懷信當真跑去陽台細細觀賞了會兒他兒子,迴屋時,瞥見電腦屏幕上暫停了段舞蹈教學視頻。


    見他注意到視頻,杜若予有些臉紅,急急忙忙去關顯示屏。


    “跳舞不一定非要這麽正式的。”衛懷信說,“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會正式交誼舞的?又不是皇家舞會。”


    杜若予嘟噥,“我怕丟人現眼。”


    衛懷信看她片刻,忽地一笑,“我教你吧。”


    杜若予說:“那你等下,我去趟衛生間。”


    她溜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咬牙決定苦學成才,結果剛開門出來,就見衛懷信弓腰在電腦上點開音樂。


    音樂聲起,根本不是華爾茲的音樂,而是杜若予歌單裏的歐美流行歌曲。


    還是她最喜歡的一位男歌手的歌。


    衛懷信迴頭看見她,先是一笑,接著雙臂晃動,身體跟著節奏搖擺起來。


    他跳得不倫不類,一會兒像青少年夜店風格,一會兒像老年迪斯科舞步,顯然是為故意逗她,最重要的是,他還穿著白襯衣黑西褲,皮帶將腰身紮出窄窄的線條,是一貫從容的精英味道。


    風格混搭,也不知從哪學來的幺蛾子。


    杜若予哈哈笑出聲,“你這跳的什麽鬼?”


    他左右扭動著靠近她,腦袋在她麵前一晃一晃,身體不停,扭得一本正經,“我跳的是我的靈魂和自由。”


    杜若予笑得花枝亂顫,“你就要教我跳這個?在別人的畢業舞會上?”


    衛懷信拉住她的兩隻手,帶她往前走到客廳中央,四目相對,無比認真,“我確實要把我的靈魂和自由都交給你。”


    教和交。


    杜若予沒聽出區別,已經被他帶著旋轉兩圈,一時目眩神迷。


    衛懷信牢牢牽著她的手,邊跳邊跟著哼唱。


    ——andthenwestarttodance,andnowimsinginglike(在歌聲中我們慢慢起舞,我輕輕哼著)


    ——girl,youknowiwantyourlove(女孩兒,你知道我想得到你的愛)


    ——yourlovewashandmadeforsomebodylikeme(你的愛也隻為像我這樣的人量身存在)


    —eonnow,followmylead(來吧,就跟著我)


    ——imaybecrazy,dontmindme,say(我可能會失去理智,別太在意,就開口對我說)


    ——boy,letsnottalktoomuch(噢男孩兒,別說太多話)


    ——grabonmywaistandputthatbodyonme(就摟著我的腰,用身體靠近我)


    杜若予確實沒什麽舞蹈天分,肢體協調差,不僅時常要踩他兩腳,偶爾還拿腦門磕他下巴,兩個人時不時糾纏撞在一起,即便笑到不可自拔,也一直沒有停下。


    杜若予不記得自己是否也像今晚這樣酣暢淋漓大笑過,她隻知道自己的嘴角沒有一刻落下,眼裏看見的衛懷信,是全世界最好的衛懷信。


    衛懷信帶她毫無章法地跳舞,誠如他所言,那是他想給她的全部自由。


    即便付出靈魂,他也無比愉快。


    因為杜若予在笑。


    歡快的混音結束,下一首自動切換,前奏卻很簡單悠揚。


    杜若予不由自主停下動作,額頭沁出薄薄的熱汗。


    衛懷信雙目灼灼盯著她笑,“這是我最喜歡的歌。”


    杜若予揚眉,有些詫異,更多是驚喜。


    這也是她最喜歡的歌。


    衛懷信突然鬆開她的手,改摟住她的腰,兩個人貼在一起,在彼此最契合的節奏裏,自由而舒緩地晃動身體。


    他在她耳邊輕輕唱。


    ——youknowitcangethardsometimes(你知道我們總會遇到些許困難)


    ——itistheonlythingthatmakesusfelive(而愛就是讓我們感覺到生命意義的唯一存在)


    ……


    ——ourheartswereneverbroken(相愛的心永遠不會支離剝落)


    ——andtimesforeverfrozenstill(而時間也仿佛永遠停留在最美的一刻)


    ……


    ——waitformetehome(等我靠近你)


    ——lovingcanheal(愛能將一切治愈)


    ——lovingcanmendyoursoul(愛能撫慰你孤單的心靈)


    ——andit’stheonlythingthati’veknown(這是愛教會我的唯一的事情)


    ……


    ——andifyouhurtmethat’sokaybaby(而就算有天你傷害了我,我也會說親愛的沒關係)


    ——onlywordsbleed(言語會哭泣,但我不會傷心)


    ——insidethesepagesyoujustholdme(在那些迴憶裏你我依然緊緊相擁在一起)


    ——andiwillneverletyougo(而我也會依舊把你抱緊不讓你離去)


    杜若予聽著衛懷信呢喃似的歌聲,突然淚眼朦朧。


    她摟住衛懷信的脖子,將臉貼到他心口位置。


    那兒有顆真心,撲通撲通跳得響亮。


    衛懷信停下動作,摸摸她的頭發,不知怎的,他的聲音有些喑啞,“若予,和我在一起吧。”


    杜若予眨了下眼睛,落下一滴淚。


    “你給了我最好的歸屬感,現在,我也想把我最好的給你。”他說,“即便你不答應,我也會一直靠近你,保護你,陪著你。”


    “我用二十多年的時間才找到你,你就是那個最珍貴的禮物。”


    “不要再把我推開了。”


    他輕聲歎息,聲音像一條綿長悠揚的河,在夏日的驕陽下閃動粼粼波光,“我愛你啊。”


    杜若予仰起頭,想起那條深冬的小巷裏,這個男人在寒風裏第一次抓住她的手,大概從那時起,他的溫度便注定要來溫暖自己,從冬到夏,四季輪迴,生生不息。


    她哽咽著,第一次坦白說出心底的話,“我也愛你呀。”


    衛懷信嘴角揚起笑容,喜不自勝,他用指腹摩挲她的臉頰,然後湊近了,去吻他愛上的女人。


    她的嘴唇柔軟溫暖,一如他所想。


    “我想吻你很久了。”他說。


    杜若予說:“我也想做這件事很久了。”


    衛懷信笑了,“我們這算同時得償所願嗎?”


    杜若予狡黠一笑,“我早如願了。”


    衛懷信挑眉,“所以那晚在旅館,你確實偷親我了!”


    “不是那次,那次是清白的。”


    “還有別的時候?”


    杜若予眼角還泛著淚光,卻忍俊不禁地拉低他的腦袋,再次將唇湊上,“……你為什麽不問問你的月桂女神,她到底香不香?”


    ~~~~~~作者有話說~~~~~~


    此處應該有車,請大家展開豐富的想象力,想象出一輛嘉年華遊-行大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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