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可以適應。”江飛笑著朝著荀寧點了點頭,把鋼筆帽蓋上。


    “你被安排到婦科也沒辦法,衛生所現在不缺內科和兒科,就缺婦科大夫。”


    “以前的馬大夫已經迴城裏了。”


    “之前婦科一直都是我在兼顧,現在你來了之後,我也能輕鬆一些。”


    荀寧給江飛解釋清楚,為什麽把他安排到了婦科。


    江飛點頭表示自己理解,其實分配到哪裏都無所謂,隻要不是骨科的話,自己都可以適應。


    骨科是比較複雜的科室,自己從來都沒有接觸過。


    “剛才那個大姐是什麽情況?你給我說說。”荀寧咳嗽了一聲之後,一副隨意的口吻問道。


    但江飛知道,荀寧還是有些不信任自己的醫術,所以想要考驗一下。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江飛也願意和他分享病曆。


    “她主訴是長時間嘔吐惡心,我觀她麵色浮白,舌苔白潤,頻繁歎息,形體消瘦,至於脈象則是沉弱。”


    “正常來說體胖而肥的人多有沉脈,所以她這個沉脈屬於病脈,加上弱脈而氣血虛虧。”


    “辨證就是脾胃虛寒,肝氣乘之,以至於肝胃失和,造成頑固性的嘔吐。”


    “我又仔細觀察她的雙手布滿老繭,說明是個幹農活的女人,這麽冷的天很容易脾胃作病受寒受涼。”


    “治療理念當然是溫中補虛,降逆止嘔,同時兼顧體虛體寒。”


    “我用的是吳茱萸湯加減,來治療她。”


    “這是方子,您上眼。”


    江飛之前給中年婦女的處方單是複寫紙的備份,原方都要自己留著。


    荀寧接過原方仔細的看了下去,聽了江飛的四診合參和開藥之後,他也在仔細的辨證。


    最後他心裏鬆了口氣,這個江飛還真是個有本事的。


    “吳茱萸二錢,黨參五錢,生薑四錢,紅棗四錢,半夏三錢,青皮三錢,橘紅三錢,白蔻仁三錢。”


    “用水煎服,服藥前用生薑片塗擦舌頭。”


    77年的時候還沒有正式更改用藥克度,中醫開藥依舊延續著分,錢,兩等劑量。


    等到八十年代之後逐步取代錢用克計算。


    “江老弟,你這麽多年在村裏麵真是埋沒了啊…”


    荀寧看完了之後,一陣的感慨唏噓,不僅可以手術,還有不錯的中醫本事,而且還是個高中學曆。


    這樣的人,以後肯定會有大發展。


    荀寧此刻堅定了與江飛交好的決心,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他們家。


    “行了,我不打擾你了,你繼續工作吧。”


    荀寧也就是過來看一下,確定了江飛不是個鑞槍頭之後,也就放下心來。


    一上午的時間,江飛總共也就接診了四位婦科患者,多數都是脾胃的毛病,也摻雜著一例葵血過多。


    一陣的鈴聲響起來,類似於學校課堂的鈴聲,午休的時間到了。


    江飛拿出診桌抽屜裏麵的幹淨鐵飯盒,準備去食堂打飯。


    午飯的話,衛生所負責,不需要額外花錢。


    但當江飛剛握著飯盒走出門口的時候,所長孫芳臉色有些難看的出現在走廊內。


    “小旬,老陸,還有小江,你們三個跟我走。”


    孫芳進來之後,先是指了指荀寧和所裏麵一個資曆很老的中醫,之後看到出來的江飛,也指了一下。


    江飛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跟著走了。


    荀寧趁這個機會靠近江飛,低沉聲音說道:“孫所被罵了,咱們現在要去魏大領導家裏。”


    “哦?”江飛眉頭一挑,一瞬間就明白發生什麽事情了。


    說到底還是和魏宏重病的老父親有關係,看來最後通牒的時間到了。


    如果衛生所這邊,再拿不出來一個好辦法的話,這個魏宏很有可能玩一把最後的瘋狂。


    在他倒台之前,先把衛生所幹掉,以此報私仇。


    “江老弟,你來的時候真不巧…”


    荀寧又感慨的搖了搖頭,他還是為江飛的遭遇而鬱悶,趕的時間太寸了。


    明明和江飛沒有任何關係,現在卻隻能把江飛摻和進來。


    在安鎮方圓幾十公裏的地界,魏宏就是安鎮的天。


    誰也不敢忤逆他,更別說是衛生所的幾個大夫。


    “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麽。”


    江飛搖頭笑了笑,一語雙關。


    隻不過另一重意思,荀寧聽不懂。


    “荀哥,之前是誰負責給魏老爺子看病?”


    江飛雖然不慌不忙,但該知道的必須知道,這樣才能夠有具體的打算。


    “之前是王老中醫,後來王老中醫死了。”


    “然後老爺子就交給了韓大夫,但是韓大夫迴城裏了。”


    “目前來說,是孫所負責!”


    “可以說,如果處理不好,孫所第一個要倒黴。”


    好家夥,前後經曆了三個大夫給治療,能好病就怪了…


    中醫和西醫不同,中醫看病最忌諱隨便換人,當然治療無效除外。


    如果在有效的時期,突然更換中醫的話,那麽治病理念和辨證都會不一樣,畢竟每個中醫涉獵的類型不同,派別不同。


    六經辨證,病因辯證,衛氣營血辨證,三焦辨證,髒腑與經絡辨證,氣血津液辨證,一氣二陰陽辯證,還有大大小小的各種辨證理念。


    試問,患者該聽誰的?


    江飛心裏麵默默的想著,但沒有說出來。


    想必荀寧等人也都知道這迴事,可也沒辦法,局勢所迫,很難給他們相對安全的治病環境。


    幾個人步行走了十幾分鍾,來到了鎮東的一個三間大瓦房院門口。


    這裏就是大領導魏宏的家,無論是瓦房還是大鐵門都是嶄新嶄新的,院門口用青磚鋪墊。


    真奢華,真草淡!


    江飛心裏腹誹一句,之後跟著孫所和荀寧等人走了進去。


    魏宏在家裏等著衛生所的人,給他一個交代。


    在孫芳等人來之前,郭振這個負責衛生的鎮領導已經在魏宏家裏很久了。


    進了裏屋,魏宏坐在太師椅上,目光陰冷的盯著這幾個人。


    郭振站在門口,看到自己這幾個手下都來了之後,心裏也不禁苦澀一片。


    若不是沒辦法的話,還真不願意把他們幾個都牽扯進來。


    江飛走在最後麵,借此機會也打量了一眼魏宏,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


    這個年代還能夠如此胖,可見平時夥食有多麽好了。


    他穿著黃色毛衣,一件黑色長褲,還有一雙鋥光瓦亮的黑皮鞋。


    但是他麵向帶著兇惡和陰險,一看就不是個簡單人物。


    屋子裏麵一股怪味,說不上是什麽味,就像是幾種味道混合之後的味道,有些刺鼻子。


    一個骨瘦如柴的七十多歲老頭兒蓋著被子,躺在炕上,緊閉著眼睛,時不時的還哼哼呀呀著。


    “魏領導,我們來了!”


    孫芳作為衛生所的新所長,關鍵時刻當然要挺身而出,她主動和魏宏打招唿。


    魏宏沒有理會她,而是抽出旁邊的香煙,點了一顆。


    “今天到誰給老爺子看病了?”


    “這可是最後的機會,老爺子要是還沒起色,你們別想安生!”


    “我魏宏可是從戰爭年代出生的,扛過槍,殺過敵人,混不吝起來,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他這就是昭然若揭的公開威脅,甚至已經準備好徹底撕破臉了,明知道他的位置要沒了,打算最後瘋狂一次。


    郭振為什麽好幾次請求鎮裏和地委派專家過來,給他父親看病,卻沒有迴饋?


    也不僅僅是因為那些專家傲慢,也因為魏宏本身。


    所以魏老爺子也隻能在鎮子裏麵遭罪。


    但禍不及家人,魏宏有問題是他的事情。


    可病人無罪,醫生眼中無罪人,隻有病人。


    這是江飛的心思!


    “我來吧!”


    於無聲處聽驚雷。


    一聲落下,眾人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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