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個陰雨天,天空黑沉沉的,確實適合睡個迴籠覺。


    如今在陸嫿身邊伺候的人,是蘭兒。


    當初陸嫿給了她許多選擇,她卻選擇留在宮裏,留在舊主身邊,理由是:“跟著小姐,本就是我一生的宿命。曾經的那段美好,已是上蒼格外給的恩惠,足夠我迴憶一輩子了。此生別無他求,隻求能陪在小姐身邊,完成大將軍所托。”


    人還是那個人,隻是如今愈發的沉默無言了。


    歲月總是會在不知不覺間,賦予每個人許多副麵孔。


    陸嫿鑽進被窩,閉眼前,輕聲吩咐道:“藥好後叫我。”


    “娘娘……”蘭兒欲言又止,陸嫿閉上眼,“什麽也不必說,去吧。”


    避孕本是件很簡單的事,但如今沒了醫療係統,隻得用最古老的辦法——用湯藥解決。麻煩且需要極其隱密,故而都是蘭兒親手操辦。


    勸肯定是勸過很多次了,奈何主子心堅如磐,她不能理解也隻能理解。


    …………


    許是昨夜太累,陸嫿難得睡了個好覺。


    再醒來,已是辰時未,屋外雨聲滴答,令人心生恍惚。


    陸嫿發了會兒呆,剛一動身,蘭兒撩開帷幔進來,沉默地幫著她更衣洗漱後,方才輕聲道:“胃是空的,喝湯藥不好,我先備了些清粥小菜,吃一些我再送湯藥來。”


    “好。”陸嫿見她板著臉,不由得道:“我心裏有數,不用擔心。”


    蘭兒搖搖頭,什麽也不說了,將粥呈來,便忙去了。


    小菜很可口,一看就是蘭兒親自做的,陸嫿心裏一暖,胃口大開地連喝了兩碗粥。


    想著湯藥得半個時辰後才能喝,她便行至書房,準備繼續完善整理所遇到過的特殊病例,希望能給後人多留些參考資料。


    半個時辰後,腳步聲輕響,陸嫿頭也不抬道:“先放著吧,馬上就好。”


    “皇後身子有疾,為何不告訴朕。”


    陸嫿筆一頓,抬眸。


    本該還在朝堂議事的人,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裏,手裏端著還在冒煙的湯藥,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如這雨中驟起的風一般,透著絲絲涼意。


    陸嫿唿吸停了一下,因不知蘭兒的說辭,便隻是輕描淡寫道:“皇上這會兒怎麽有空過來?”


    封齊錚陰戾的眸色落在那碗湯藥裏,“今日離開時,你對朕說,你在家裏等著朕。朕不忍嬌妻苦等,趁著朝散的空隙飛奔而至……朕隻是想看看你在做什麽,是否依窗聽著雨聲在想朕……”


    “看著這藥,朕心愧責,你我同床共枕,朕竟不知你身子有恙……你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可否告之朕你患了何疾,免得為夫擔心。“


    語氣可以壓抑,眼底的怒意滔滔卻是藏也藏不住。


    陸嫿沉默,也隻能沉默。


    細一想,不管蘭兒的說辭是什麽,這宮裏,不止她一人是大夫。


    他敢端著藥來問,必是讓人先看過了。


    他需要的,隻是她的解釋而已。


    而她又能解釋什麽呢?


    “皇後為何不說話?可是需要朕將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傳來?“


    陸嫿嫌吵,隻得開口:“是避子藥。“


    “避子藥?好,好好好……“


    封齊錚試圖緩和情緒,但眼神泄露了他心裏湧起的那抹涼,他牢牢盯著陸嫿,“為夫能不能問一句,娘子這是何意?“


    陸嫿神情漠然,她說:“我不想要孩子。“


    不想……


    封齊錚笑了聲,將手裏的藥碗狠狠摔在牆角,碎響聲驚了外麵跪了一地的宮人。


    “皇上!藥是奴婢煎的……“


    “滾!“


    “出去!“


    蘭兒話還沒說完,封齊錚和陸嫿同時開口。


    前者盛怒,任何人的勸解都有可能引火上身,後者隻是不想殃及無辜罷了。


    蘭兒卻無懼色,堅持將要說的話說完:“藥是奴婢煎的,奴婢也不止一次問娘娘這是為何,娘娘不說,奴婢不敢妄猜。奴婢隻知道一點,娘娘與皇上走到今日不易……切莫因不必要的誤會而傷了彼此的心。皇上與娘娘今日種種,那怕隻是一次簡單的對望,都是許多人窮盡一生也求不來的緣分,還望皇上與娘娘能珍惜。奴婢護主不力,請皇上降罪。“


    “說完了?“


    窗外,忽起電閃雷明,映得封齊錚麵色更加陰森:“說完了就走吧,你是大哥遺孀,伺候皇後本就不合適。即日起,朕封你為盛林縣主,賜府邸一座,家奴百人。往後,好好去過日子吧,以慰兄長泉下之靈。“


    蘭兒眼底湧上驚意,淚意漣漣,正欲開口,陸嫿輕握她的手:“聽皇上安排,你且先去收拾。”


    “娘娘……”


    淚水從蘭兒眼角滾落,陸嫿朝她搖了下頭。


    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旁人不宜摻合。


    蘭兒退出,有宮娥低聲請示:“要不要去請太後她老人家過來?”


    蘭兒想了想,搖頭道:“不用。”


    夫妻間吵吵架也無妨,吵一吵,許多心結興許就解開了。


    多年相守與扶持,豈是吵吵就能散的。


    他們或許隻是心裏不小心蒙了點灰塵而已,這一路,誰又不是風塵仆仆?


    …………


    蘭兒這一進一出,無疑使緊繃的氣氛得到緩解。


    封齊錚將陸嫿手裏的筆接過來,放下,聲音很輕:“可是因為誠兒?”


    陸嫿不吭聲。


    “誠兒一事,朕也難過。可嫿兒,我們不能永遠停留在過去,是你說我們要一直勇敢地往前走。朕曾對誠兒說過,讓他再來找我們,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你不給我機會,總得給孩子一個機會吧?”


    陸嫿迎著那雙含著痛楚的眼睛,仍是輕描淡寫的語氣:“懷胎十月太辛苦,我隻是單純的不想再經曆一次,與旁的無關。”


    “是,是很辛苦……”封齊錚大幅度點頭,上一次她受盡折磨,她都知道的。


    若不是……若不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要就不要。


    可,“你也知道,國不可無儲君。”


    百裏平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她比誰都清楚。


    封齊錚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溫柔,她的顧慮與害怕他應該理解。


    他命令自己笑得溫和一些,“你也說過,孕反應厲害與自身身體素質有關。這事也不急,先慢慢把你的身體調養好我們再要。我們就要一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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