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辰,正是日出一刻。


    望古大陸的太陽,並非所有都是從東方升起,但在人族皇都大域,太陽自東而來,此刻如一個巨大的火爐,燃燒了天地,形成一片紅芒,徐徐而升。


    將黑夜撕裂,將光芒灑落,映照在執劍大帝的雕像上,使大帝的影子籠罩了彩虹橋,也籠罩在了皇宮上。


    遠遠看去,皇宮大殿前的承仙廣場,在這大帝的影子裏,升騰了紫煙。


    嫋嫋之際有了氤氳之感,更有一口大鍾,在這黑夜與白日交融的一刻,憑空而出,懸在了廣場半空。


    那是問仙鍾。


    此鍾來自玄幽古皇時代,存在至今,它處於陰陽之間,在日出的一刻顯露,日落的一瞬消失。


    其作用,是證心。


    古來至今,時而有大臣之言被旁人質疑,需敲響問仙鍾,來證明本心。


    這是古曆。


    不過玄戰人皇在位期間,此事不多。


    而此刻,包括許青在內的玄服之臣,已踏入大殿,映入許青目中的,是一處浩瀚的殿堂。


    此殿浩大,可容納數千人,四周整齊的排列一根根雕刻祥瑞之獸的巨柱,支撐殿棚,更有明亮之光,將這大殿映照的一片通透。


    兩側邊緣,可見一隊隊金甲護衛,他們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微微低頭,以示對到來諸公的尊敬。


    至於正前方,是九階長台,梯形而起,每一台差不多都是數百丈之長,數十丈之寬,層層遞進,直至第九台上,存在了一張氣勢磅礴的龍椅。


    在那龍椅上,如今端坐一人。


    此人全身朦朧,看不清具體的樣子,隻能看到一身金皇帝袍,透出無上之威。


    其頭頂戴著帝冠,前後兩段各垂十二旒,用五彩仙絲穿日月之珠而成,象征君王有所見有所不見。


    他坐在那裏,就是整個殿堂的核心,也是皇都大域的核心,更是望古大陸人族的核心。


    而更驚人的,是氣運。


    來自整個人族的氣運,都匯聚在人皇身上,在如此加持下,許青隻是看了一眼,就有一種被無窮氣勢排山倒海鎮壓之感。


    雙目更是無比刺痛,這種感覺,他在祭月大域麵對世子等人,也都沒有這般強烈,這與修為無關,這是氣運之力。


    在這氣運下,人皇一個念頭,就可天崩地裂。


    許青微微低頭,腦海浮現來之前,紫玄告知的那些禮儀。


    “玄幽古皇所統,除生者之地,也有幽冥之土,故棄北朝南,改坐西麵東,意為萬族死生,皆在人族之掌。”


    “從此之後,大小朝會,人皇皆麵向東。”


    “小朝會大帝、天王、上玄宮主可不參,但大朝會需到場,大帝位於第六台而坐,天王坐第三台,天候坐第一台,三公於第一台階下合揖站立,一樣麵東,上玄五宮副使靠北麵向西,下玄五宮副使靠南麵向西,皇族在路門右側,大仆大右及大仆的屬官在路門左側。”


    許青思索之時,與他一同進來的那十多個身穿黑色朝服之修,已然邁步,走上第一台,站在那裏,麵向殿門。


    許青深吸口氣,同樣飛出,直奔第一台。


    他的到來,匯聚了其他人的目光,但大都隻是一掃而過,很快許青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第一台上,位於末端。


    幾乎在他踏上第一台的同時,大殿外,眾公陸續進入,在屬於自己的朝儀之位站好。


    大殿一片安靜。


    至於位於第一台階下的三公,許青隻看到一位,那是一個身穿紅色朝服的老者,一頭白發披肩,身姿挺拔,神情不怒自威,至於其身份,許青不知曉具體,猜測此人可能就是太宰。


    按照玄幽的告知,一般朝會,都是由太宰主持。


    眼下,隨著眾人各自肅穆,那身穿紅色朝服的老者,目光掃過所有人,最後轉身,看向第一台包括許青在內的眾人。


    其目光落在許青身上時,微微一頓,重點看的不是許青的模樣,而是其裝束上的細節,神色之中有一抹訝色閃過。


    他察覺到了許青裝束上細微的不同之處,那種古氣與正宗,常人或許很難察覺,但他一眼就看出端倪。


    隨後他收迴目光,向著九台之上的人皇,拱手一拜。


    “陛下,朝儀已定。”


    大殿眾人,紛紛低頭,按照以往的小朝會,這個時候人皇會站起,以示對眾臣的尊敬,與所有人一同行揖禮,算是禮畢。


    可這一次,出現了一些不同之處……


    人皇,緩緩的從座椅上站起,一身威壓籠罩八方,來自人族的氣運之力,更是散開到了天地之間。


    外界雲霧翻騰,一條條金龍傳出龍吟之時,他並未如以往一樣,與眾臣同拜,而是轉過頭,目光穿透麵前的冕旒之珠,看向許青,微微頷首三下。


    “封疆有功,賜座!”


    下方的太宰,聲音迴蕩,代人皇開口。


    下一瞬,許青的身後,台麵波瀾,一把黑色雕玄龍的座椅,緩緩浮現。


    許青神色肅然,長揖九次拜謝,禮法不缺,姿勢正確,透著古意。


    這一幕,落在殿內眾人目中,一個個都不動聲色,可心中多少,對於許青這裏,更重視了幾分,知道許青身後,有對於人族禮儀極為了解之輩。


    隨後,人皇與眾臣,同行揖禮,人皇落座,許青坐下,與他一同身穿黑色朝服之修,各自盤膝。


    一聲鍾鳴迴蕩,朝會開始。


    很快有人走出,說出政事。


    先是民生,接著是人族內的各種事件,包含了彈劾,還有關於人族的財政問題以及外交等等。


    而人皇那裏,從始至終很少開口,大都是太宰那邊處理,隻有在關鍵之時,太宰請示,人皇才會言簡意深的傳出話語,一言定了乾坤。


    首次來到這人族核心的殿堂,參與如此規格之會的許青,他的心中也有波瀾,很難如往常那樣平靜。


    背對著人皇坐在那裏,他的目光落在大殿內。


    這裏的每一個人,從表情上根本就看不出內心如何,聽著他們的話語,聽著眾人對一係列事情的參奏,從他們的每一句話中,許青可以感受到什麽叫字字珠璣,凝練有力的同時,往往言辭可被多重理解。


    “能出現在這裏的,無不是人中龍鳳……”


    許青思索之時,大殿內的奏事,涉及到了外交,說起了黑天族之戰,在一個又一個大臣開口後,許青的目光落在了遠處殿門的右側,那裏是皇族所在之地。


    人數不多,大都是族老,至於皇子隻有一人在,那就是寧炎。


    他站在那裏,小心翼翼,顯然對於其父畏懼至極。


    許青目光掃過,收迴的一刻,他聽到了太宰滄桑的聲音。


    “關於黑天族內黑靈大域之事,請封海郡郡守許青,說出詳見。”


    一道道目光,瞬間落在許青身上,許青緩緩站起,向著人皇一拜,在這萬眾矚目下,低沉開口。


    “黑靈大域分南北,各半,北部以黑天皇族外散勢力所控,南部以黑天祭司為首。”


    “赤母隕落,致使黑天祭司隨之落下神壇,失去神靈賜福,我封海郡,已將其納入麾下,為黑天祭司重立信仰神殿。”


    許青說到這裏,大殿內有一身穿藍色朝服的中年,忽然上前一步,傳出話語。


    “請問許郡守,重立的神殿之內,黑天祭司信仰之源是什麽?”


    大殿內眾人神情有所波動,但很輕微,而關於黑天族祭司信仰紫主,紫主與許青相關之事,這本身不是太深的秘密,可有些事,過於敏感,不能放在台麵上。


    所以問出這句話的本身,蘊含了很多層含義。


    許青目光落在這中年身上,淡淡開口。


    “你失儀了。”


    這四個字一出,那中年看了許青一眼,退後幾步,迴到所屬。


    大殿眾人,對於許青的化解,也都各有思緒,對於許青背後指點的高人,有所猜測。


    而太宰那邊,微微點頭。


    “封疆之功,天候朝服,第一台之坐,趙天奇,許郡守說話之時你來打斷,與古禮之法不符,的確失儀。”


    趙天奇低頭稱是,神色看不出情緒變化。


    許青沒再理會,向著人皇一拜,重新坐下。


    而在這大殿安靜之時,眾臣內再次走出一人,此人衣著同樣是藍色朝服,出現在大殿正中,先是向著人皇一拜,接著看向許青。


    “許郡守已落座,我有事詢問,不算失儀,請問許郡守,曙光之陽是我人族最高機密,許郡守是如何得知,如何獲取,還有幾枚,又為何要將其帶入皇都,帶入皇宮!”


    這個話題,一樣敏感,其聲音迴蕩之時,更蘊著一些殺伐之意,使得四周充滿肅殺的氣氛,就連兩側的金甲護衛,也都本能警惕。


    許青沒有站起,沉默了數息後,平靜開口。


    “祭月主宰世子所贈,一共九枚,許某協助斬殺赤母時用去六枚。”


    “為何帶入皇都,因為怕死。”


    問出話語的朝臣看了看許青,不再開口,迴到所屬。


    太宰看了眼那個朝臣,對方的這句話,看似是刁難,可從另一方麵去看,這也是給了許青一個解釋的機會。


    個中之意,有善有惡,見仁見智。


    但與他無關,於是太宰望向人皇。


    人皇高高在上,看不清其表情,可卻有危險的氣息,在其身上散出,使得整個大殿的氛圍越來越壓抑,冰冷之感蔓延八方。


    直至十多息後,人皇蘊含威嚴的聲音,迴蕩開來。


    “太宰,宣讀皇都行刺的結果。”


    太宰垂首,心底明白,人皇選擇不去追究關於許青曙光之陽的事情,這個態度,也是一個信號,大殿內眾人,紛紛明悟。


    而太宰再次抬起頭,看向殿外之時,其目光變的冰冷,聲音蘊含殺伐。


    “將參與行刺的一幹人等,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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