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鳥大殿內,瞬間寂靜。


    一道道目光齊齊落在許青身上,安海公主那邊也是麵色一變。


    實在是皇都大鍾鳴響九下,已是極致,這代表出現了天大之事,其後果極為嚴重,而在這個時候,人皇的親衛,竟第一時間來此召許青入宮。


    看似是請,可從這些金甲侍衛的凝重裏,分明可以看出肅殺。


    最重要的是,若扯進了這個漩渦中,往極端去思索,怕是稍微一個不謹慎,就是殺身大禍。


    哪怕許青背景驚人,坐擁一個半域,但如果涉及之事,關乎人族命脈,那麽在人皇的判斷中,孰輕孰重,已無需多說。


    所以安海公主神情變化,先是遲疑,但很快她目中露出果斷,站起身,冷麵開口。


    “放肆!”


    安海公主話語一出,那些金甲侍衛不為所動,依舊望向許青,但其中一人,走出一步,向著安海公主一拜。


    “公主殿下,這是皇命。”


    “出了何事,需許尊此刻入宮?”安海公主皺起眉頭,望向說話的侍衛,她想要幫許青探聽一下緣由,這是她唯一能為許青所做。


    若提前知曉了緣由,將方便許青後續安排與處理。


    那侍衛遲疑,看了看四周,又望向安海公主神情內的嚴厲,上前幾步,傳音一句。


    這句外人聽不到的話語,使得安海公主身體一震,唿吸急促,麵色再次大變,接著她複雜的看向許青,沉默了。


    許青看著這一切,心底也在思索到底什麽地方出了問題,雖一時半刻想不出來,但他神情沒有因此產生任何變化,此刻從容的站起身,向前走去,來到了那群金甲侍衛之中。


    這些金甲侍衛,分散在許青前後,看似護送,但也有押解之意,向大殿外走去。


    即將踏出大殿的一刻,安海公主銀牙一咬,雙唇微動,對許青傳音。


    “那侍衛方才告訴我,他也不知曉太多,隻知……造物宮封鎖,疑似失竊!”


    許青腳步一頓,轉身拱手,隨後邁出大殿,一路向著皇宮而去。


    夜晚的皇都,大雨依舊,天空雷霆時而轟鳴,正常來說這個時間,這個天氣,外出之人會很少,可今夜不一樣。


    許青看見在這雨夜裏,有大量的侍衛之影,正急匆匆的前行,目的地分散,尋常人很難看出大概,但許青捕兇司出身,漸漸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似乎是以封鎖為主的擴撒。”


    “封鎖皇都?”


    許青沉吟,迴憶安海公主的傳音,心底思索這件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師兄。


    畢竟以他對二牛的了解,對方去造物宮偷了什麽東西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雖然這麽做很不理智,而且隊長去做,想來也不會露出那麽大的馬腳,使案件追查到自己這裏。


    所以,這個想法在許青腦海浮現後,又被他排除。


    “那麽,排除了這個後,造物宮失竊了什麽,會讓人皇第一時間召我?”


    許青思索,他想到了曙光之陽,這是自己身上唯一與造物宮之間,在別人看去存在一些聯係的地方。


    畢竟,自己也有曙光之陽。


    但此事在之前的皇宮內,他已解釋清楚,所以由此產生的瓜葛,也不應該被召見。


    “那麽,是我身邊的人被牽扯?”


    方向很多,許青沉吟,在缺少準確線索之前,找不到精準的答案。


    而路程,也在許青的思索中,飛速的縮短,很快,隨著一道道閃電的滑落,他們一行人,來到了彩虹橋,遠處的皇宮,於閃電之光下,驟然清晰。


    許青眼睛一縮,他看到了另一群金甲侍衛,正押送一人,走入皇宮大門。


    正是寧炎。


    答案已經明了,寧炎,涉及了造物宮失竊之事,且丟的東西,應該是無比重要,曙光之陽的可能性最大。


    可若真是這樣,此事存在很大端倪。


    首先,許青知道寧炎這段時間,幾乎都是在修行。


    其次,以寧炎的修為,怎麽可能幹的下這樣的大事,且事發之後,還不逃離。


    最後,如真的是曙光之陽失竊,此事就更為荒誕了。


    曙光之陽是人族重寶,豈能輕易失竊,必定重重保護,其存放之地,也沒必要放在造物宮。


    這些思緒在許青腦海浮現,他目光變的陰沉,走向皇宮,直至來到了大殿前的承仙廣場上。


    廣場四周,站滿了金甲修士,殺意強烈,使得整體氣氛無比壓抑。


    更有天空雷霆轟鳴,那種天威以及人威融合在一起的鎮壓之感,使雨水在落下時,都在顫抖。


    一同顫抖的,還有寧炎。


    他此刻被兩位金甲侍衛,按在肩膀,跪在了廣場上,任由雨水灑落,淋濕全身。


    他的心中緊張,目中帶著茫然,他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事,他是在母親的祠堂修行時,被皇宮侍衛衝入,強行帶來。


    而跪在那裏的,不僅有他,還有很多。


    都是造物宮的修士,差不多數十人。


    其中還有一位,正是九皇子,他一樣被兩個金甲侍衛按著跪下,此刻低著頭,神色帶著苦澀。


    許青的到來,走入皇宮大門的一刻,四周一道道來自侍衛的目光匯聚,隨著他一同,到了押解的那些人身邊。


    看到許青,寧炎心中升起希望的同時,也有吃驚,忐忑之意也無比強烈。


    許青望著寧炎,微微點頭,沒有說話,站在了一旁。


    他身後的金甲侍衛,剛要抬手按其肩膀,許青迴頭,平靜的看了一眼。


    在他的目光下,那兩個侍衛沉默,最終一拜退後。


    於是許青,就成了這群人中,唯一站立者,雨水也不曾落在他的身上,在頭頂消散。


    時間,慢慢流逝,雷霆,越來越響。


    不時有身影從外急匆匆而來,進入前方皇宮大殿,而大殿內燈火通明,正在儀事。


    同時,皇都的陣法,早已全範圍的開啟,將整個皇都都籠罩在內,徹底封鎖,隻能進,不能出。


    許青閉上眼,思緒轉動,對於自己的猜測,在心中印證。


    直至天色快亮時,皇宮大殿內,走出一道蒼老的身影,正是太宰。


    他站在殿前,低頭望向下方廣場,目光在那些跪拜之人身上掃過,半晌後,聲音低沉迴蕩。


    “今夜,造物宮失竊,一枚放置在造物宮內特定陣法中,被許可用來研究提升威力的曙光之陽,丟失了。”


    “爾等,為初步調查的嫌疑人。”


    “尤其是十二皇子。”


    太宰聲音迴蕩,最後一句話,極為嚴厲,傳出的一刻,有天雷炸裂,使得八方轟鳴。


    寧炎更是渾身一震,抬頭神情帶著無法置信。


    “不可能,我從未去過造物宮,我……”


    他剛要說話,可下一瞬,一聲冷哼從皇宮內傳出。


    這聲音超越天雷,轟動廣場,使得眾人無不心神動蕩,那是人皇的聲音。


    “太宰,將證據拿給這孽子去看!”


    殿前太宰,聞言右手抬起一揮,一枚玉簡漂出,落在半空,閃耀璀璨之芒,形成了一幕畫麵。


    畫麵裏,是一處秘地所在,有些模糊與扭曲,唯獨一道遠去的背影,很是清晰。


    那背影,與寧炎相似,更是在畫麵快要結束,那身影就要消散的一刻,微微一頓,轉過了,露出側臉。


    與寧炎,一模一樣!


    隨後,所有的畫麵都消失,在太宰的掐訣中,形成了一道氣息。


    這氣息,也正是屬於寧炎。


    “這是經天王施法,迴溯造物宮時間,逆轉之下從歲月裏,看到的畫麵。”


    “至於氣息,是皇都大陣集中造物宮,從時光中抽出。”


    “過程之中,在皇之目下。”


    說完,太宰垂首,而皇宮內,傳來人皇冰冷之聲。


    “孽子,你還有何話說。”


    寧炎茫然,他不知此事,也沒做過,可偏偏那張臉以及氣息,將一切矛頭都指向了他。


    此刻遠處天邊,初陽升起,雖烏雲彌漫,大雨依舊,但初陽之光還是全力的釋放,將其光芒灑落人間,也落在了承仙廣場上。


    氤氳之際,一口大鍾在這黑夜與白日交融中,憑空而出,懸在了廣場半空。


    那是問仙鍾。


    而問仙鍾下,寧炎想要說些什麽,但鐵證如山,無從辯解,隻能慘笑。


    許青抬起頭,望著皇宮,之前的畫麵他看到了,可這裏有太多的疑惑,他不信人皇那邊會對此疏忽,於是走出幾步,站在了寧炎的身邊,剛要開口。


    寧炎一把抓住許青的衣角,緩緩的抬起頭,表情有些扭曲,目中帶著對人皇的失望,帶著對這荒誕之事的憤怒,望著皇宮,低吼起來。


    “父皇,我知你不喜我!”


    “我知在你心中,我這個十二子,可有可無。”


    “我資質不好,不會說話,也不討人喜歡,更沒有人願意接近我,這些,我不在乎!”


    寧炎聲音嘶啞,情緒劇烈波動,迴蕩廣場,其身體也從跪拜中慢慢站起!


    這站起的行為所代表的意義,對他而言,前所未有,這代表他壓下了與生俱來的對其父皇的畏懼,壓下了對人皇的敬畏。


    將自己的唯唯諾諾粉碎,在那雨水裏,發出內心壓抑多年的咆哮。


    “父皇,你高高在上,如蒼穹之雲,而我在你眼中卑微之至,與泥無別,可那又怎樣,這裏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家,相比於此地,我更喜歡封海郡,相比於這個皇子古越之姓,我更喜歡寧炎這個身份!”


    “此番若非你召我歸來,我絕不會迴來!”


    “而今日,以莫須有之事加在我身,我……不服!”


    “這件事,我寧炎沒有做過!”


    “以問仙為證!”


    寧炎咆哮,徹底的站起了身,向著上方的問仙鍾,狠狠一撞。


    鍾鳴之聲,帶著渾厚之感,迴蕩廣場。


    證明所言,證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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