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很是意味深長地說道:“廠長顧忌的,李副廠長可不會顧忌,他又不會失去啥”。


    “不能這麽下去了”


    穀維潔煩躁地用手指敲著桌子,對李學武說道:“這一次工作組來勢洶洶,可不就是奔著聯合企業項目來的”。


    “楊元鬆他想簡單了,人家是奔著這幾次鬧劇來的,要吃人呢”。


    穀維潔說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全都是大實話,跟李學武她是沒必要拐彎抹角的,有話都是直說。


    這也是獲得李學武信任的一種手段,直言不諱,兩相清明。


    “且看這一次工作組的態度了”


    穀維潔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果追的狠了,惹毛了李懷德,怕不是要壞事,到時候誰也壓不住火了”。


    “這板子打下來可不輕”


    李學武微微昂著頭,眼神迷離地嘀咕道:“這形勢一天一個樣,誰也不好說未來是啥樣”。


    “你還敢想這個?”


    穀維潔有些驚訝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還是聽到了些什麽?”


    “我就是一說”


    李學武低下頭,隨手擺弄著手裏的打火機,抽出一根煙叼在了嘴上,道:“我也是被這眼花繚亂的形勢變化弄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給我一支”


    穀維潔煩悶地衝著李學武招了招手,見著李學武抽煙,她也想抽了。


    平時在辦公室她是絕對不會抽煙的,畢竟要保持形象。


    隻是在家的時候會抽一兩支,還都是睡不著的時候。


    但現在她就有些頭疼了,跟晚上睡不著的狀態是一樣的。


    接了李學武的香煙,由著李學武給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有了放鬆的感覺。


    李學武也是知道穀維潔抽煙的,並沒有大驚小怪的。


    兩人沉默著抽了一支煙,好在是夏天開著窗戶,不然準是一屋子煙味。


    “這件事還是要分開了看”


    穀維潔將手裏的煙頭按滅在了煙灰缸裏,看著李學武說道:“不能讓事情失控,你在保衛處,要負起責任來”。


    說完想了想,又叮囑道:“有時間跟他談談,我這邊也一樣,會在關鍵時候提醒楊鳳山的”。


    “沒啥用”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這件事就是個偽命題,隻要工作組敢啟動對他的調查,他一定翻臉,楊鳳山現在已經沒了作用了”


    “這是他自食惡果”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對著穀維潔提醒道:“現在要做的,也是能做的,就是盡量消除負麵影響,將這些內容控製在遠離群眾的範圍內”。


    “沒啥用也得做,就像你說的,群眾才是火藥桶啊”


    穀維潔擔憂地捏了捏手指,道:“一旦讓這個火藥桶炸了,那都得玩兒玩”。


    “得分怎麽看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他也不傻,他要的也不是將軋鋼廠搞成爛攤子,這件事還有的玩”。


    說完站起身,往窗邊走了走,看著對麵的保衛樓說道:“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形勢隻要持續醱酵,並且不斷變化下去,終究是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穀維潔沒說話,她在想著李學武剛才話裏的意思,對形勢的判斷,這已經是李學武在今天跟她第二次提起了。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信號,很重要,李學武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一定是有什麽關鍵的信息。


    要是直接問,李學武一定不會明說,這裏麵可能牽扯了誰。


    或是董文學,或是韓殊,更有可能是李學武背後的丈人,和其他勢力。


    穀維潔深知李學武的能量有多麽強,但從沒有見過李學武張揚,也沒見他用這些東西炫耀或者威脅誰。


    在軋鋼廠這張牌桌上,李學武已經有了站著玩牌的機會,沒必要砸爛了牌桌,裏外不是人。


    現在他的話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亂來,更不要亂出手打斷某些計劃的進行。


    說不定警示她不要打斷的就是李學武自己設計的計劃,並且已經就在實施了。


    穀維潔也很猶豫,她是很有原則的人,也是一個心係工作的人,她不想眼睜睜地看著軋鋼廠的正治生態崩塌,更不想看著軋鋼廠走向沉淪。


    而背對著自己,站在窗邊的年輕人已經有了計劃,有了目標,他在望著的又是什麽?——


    工作組進駐的第一天好像很平靜,至少下班的時候都沒有發生什麽異樣的事。


    李學武是等到下班鈴聲響了以後,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盯著對麵樓看的。


    工作組的汽車就停在樓門口,好像是威懾,又好像是故意的。


    人是楊鳳山帶著徐斯年陪同著往招待所去的,顯然工作組就安頓在了招待所辦公。


    李學武等人消失在了輔樓的拐角處才轉迴身出了辦公室的。


    司機小劉已經等在了門口,見著李學武出來就要去給開車門子。


    李學武一把抓住了小劉的手,笑著說道:“以後我自己來,辛苦了”。


    “謝謝處長”


    小劉笑著客氣了一聲,見著李學武上車,小跑著繞了半圈上了駕駛室。


    待聽見李學武的吩咐,這才將車開了出去。


    這個時候下班的幹部也多,李學武就見著張國祁等人的車了,顯然跟他一樣的想法,都等著工作組呢。


    可惜了,人家清貴的很,沒有宴請的意思,更沒有客氣客氣的想法。


    李學武倒也不是差這一頓飯,隻是想看看來者善不善。


    現在他知道了,來者不“膳”。


    司機小劉按照李學武的吩咐,往治安大隊繞了一圈,停下車,讓李學武看了看宿舍樓的施工進度,再然後才帶著李學武去的四合院。


    也不是故意溜噠小劉玩,隻是大哥剛走,父親也是不在,昨晚跟顧寧說好的,要來這邊轉轉的。


    在門口下的車,也沒叫小劉等自己,邁步便進了大院。


    他的車快,這會兒大院裏軋鋼廠的工人還沒下班呢,不過其他單位的有早迴來的。


    見著李學武進院,各個都笑著打招唿,直說在這種日子見著李學武不容易。


    李學武也是扯閑蛋,說了迴家拿點兒東西。


    他嘴裏哪有個準話啊,還能叫你摸著他想幹啥?


    反正你問他啥,他都給你迴一個,是不是真的就看運氣了。


    畢竟有的時候說上廁所,那也是真的去。


    “你咋迴來了?”


    劉茵正跟門口擇豆角呢,見著兒子進院兒也是詫異了一下,隨即臉色變了變,等李學武湊近了才低聲問道:“你哥有事?”


    “能有啥事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是小寧,不放心你們在家,讓我多往這邊來看看”。


    說完逗了逗母親道:“我不是說我哥不孝心啊,要是這會兒我帶您去看看他,說不定您得氣個好歹兒的”。


    “去,淨胡說”


    劉茵見兒子的表情不是說謊的,嗔著打了他一下,跟著進屋道:“跟小寧說,甭擔心家裏,我們有啥好擔心的”。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聽著兒媳婦兒惦記著,也是高興的。


    李學武跟著進了屋,見著嫂子從屋裏走出來,笑著問道:“給我哥送行李去了?”


    “彪子去的,我沒去”


    趙雅芳倒是豁朗的很,理了耳邊的頭發,笑著說道:“省的看見他在那兒享福,我在家擔心,還得生氣”。


    “這迴您知道我的話裏意思了吧”


    李學武笑著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隨後往裏屋看了看,見李雪正看書呢,便又走了出來,道:“等這陣風過去就好了,到時候讓他天天迴家來住也方便”。


    “還是先這麽著吧”


    趙雅芳今天也是跟好多同事聯係了一下,人家在驚訝李學文這麽牛的同時,也說了學校裏的情況。


    人家驚訝李學文牛氣的原因是他有個牛氣的弟弟,闖進工作組辦公樓裏搶人,並且還把通風報信的給打了。


    好家夥,今天淨聽李學文牛嗶的事兒了。


    趕著趙雅芳打來電話詢問,這些同事也都是羨慕的,也是巴結的,跟她說了好多。


    為啥不讓李學文出來,趙雅芳心裏也是有底。


    那是李學武為他哥哥安排的地方,那邊的一把手又是李學武的哥們,這樣都不放心,那也沒她能放心的地方了。


    再一個,就李學文那個脾性,在裏麵待著也好,說不定哪天被別人鬧急眼了,說出點兒什麽來終究是給李學武惹麻煩。


    要說學問,要說日常的這些,趙雅芳還就不擔心李學文的腦袋。


    唯獨這個正治思想,趙雅芳深知他是個不喜歡麻煩的,更不喜歡聚在一起亂七八糟的。


    所以現在李學武說了,她也就給否了。


    主要是李家的成分不大好,以前開過藥店,算是沾點資本的邊。


    再一個,現在李家人丁興旺,正都是紅的時候,讓人眼氣又羨慕的,說不定就給你整點事。


    現在倒好,公公李順上了山,誰有能跟誰找去。


    愛人進了監所,也是一樣,學校要是想找麻煩就去監所找,反正她是不怕的。


    剩下二小叔子是扛槍的,三小叔子對象是扛槍的,沒人敢惹的主。


    家裏就剩她們孤兒寡母的,她是純純的八輩貧農,誰敢來惹她。


    婆婆家裏人都在這兒了,姥爺是工人退休,婆婆是無業者,祖輩都是雇農,更是根正苗紅的主。


    這家裏沒了男人反倒清靜了,至少婆婆不用伺候公公了,她也不用伺候李學文了,日子倒是好過。


    李雪這會兒從屋裏走了出來,拉著李學武的手輕聲道:“二哥”。


    “嗯”


    李學武轉迴身看了看妹子,問道:“咋了?”


    “是學校的事”


    李雪猶豫著說道:“今天我聽同學們說了,學校裏來了工作組,校長和老師不主事了,得聽他們的,課也不讓上了”。


    “那就請假”


    李學武捏了捏妹妹的手,說道:“明兒去中醫院找張叔叔,讓他給你開一假條,啥時候有消息了啥時候再去”。


    “這……能行嘛?”


    劉茵站在一邊擔心地看著李雪,又對著兒子問道:“不上學是不是不大好?”


    “這個還有的說”


    李學武晃了晃妹妹的手,道:“暫時先這麽著,在家好好看書學習,學校裏上課也不消停,等幾天落停了再說吧”。


    “好,我聽二哥的”


    李雪乖巧地點了點,嘴裏應聲道:“前院趙雨跟我一個班,有事我問她就行”。


    “嗯,還是安全為主”


    李學武點了點頭,給母親解釋了一句,隨後看向大嫂道:“閑著沒事在家給李雪補課吧,嗬嗬,大學的知識忘了沒?”


    “當你呢?!”


    趙雅芳笑著嗔了李學武一句,隨後對著李雪說道:“正好,不去上學了,咱在家上大學,嫂子保證比一般大學老師教的都好”。


    她也是聽出了李學武話裏的意思,知道小姑子擔心上不了大學了,正在心裏憋悶呢。


    這些天見著她都悶悶不樂的,一看就知道咋迴事了。


    也是她趕的時候不好,誰讓形勢變化了呢,如果真要是像二小叔子說的那樣,不讓李雪上大學了,直接去廠裏上班,那這件事擱在她的身上一時也是接受不了的。


    也就是小姑子聽話聽勸,又是個乖巧懂事的,一般家庭的孩子八成都接受不了。


    主要是李雪的成績太好了,在區裏都是拔尖的,保準能上大學的。


    以前她還跟小姑子逗,問她想去華清還是京大,小姑子倒是選了華清,說有哥哥嫂子照顧著不選,咋可能去別處。


    當時隻是鬧,沒想到還有這碼子事。


    一家人小心翼翼地顧忌著李雪的情緒,二哥和大嫂的話倒也讓李雪露出了笑模樣。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殊不知有錢人家的孩子也早熟。


    因為他們有條件讓孩子們過早的接觸人情冷暖,更有親身經曆教育他們懂得人情世故,也有條件讓孩子懂得取舍和舍得的道理。


    李雪的教育一直都是沒有讓家裏人操過心的,因為大哥、二哥、三哥的榜樣都在這擺著呢。


    當初好的大哥和壞的二哥就是她應對事情看法的試金石。


    大哥怎麽做事的,二哥又是怎麽做事的,現在大哥怎麽為人的,二哥又是怎麽處事的。


    三個哥哥,就是李雪人生試錯的底氣。


    至少胡同裏的孩子們沒有人能比的上李雪的條件,三個哥哥不用看以後了,且看現在就了不得了。


    任是誰都知道,李家已經要起來了,李順這個老實巴交的中醫正在往教子有方的方向發展。


    劉茵看著兒子成人,女兒乖巧懂事,一想到家裏這幾天的亂糟糟,也是不由得心裏一酸。


    好在是祖宗積德,家裏人心善,這些困難都是暫時的,劉茵想著總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李學武寬慰了小妹,又跟嫂子說了會兒話,沒讓母親帶自己那份飯,出門去了西院。


    傻柱迴來的倒是早,也許是覺得一家三口都在倒座房吃飯,他又是個男人,總不好讓女人們伺候他。


    所以這段時間開始,倒座房的晚飯都是他在做。


    這也是難得,誰不知道他是又饞又懶的性格,跟食堂裏他也是擺大師傅的譜的。


    見著李學武進了外院兒,連忙拎著大馬勺出來了。


    “嘿,今兒我聽說了啊,咱們廠風雲突變啊”


    “嗬~你也開始關心起這個了?”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好笑地問道:“你不會是看著老郭不順眼,想拉他下來,自己上去當主任吧?”


    “看不順眼是真的,一破主任有什麽好當的”


    傻柱嘿嘿笑著,揚了揚手裏的大馬勺,道:“我問你,到底有沒有事?”


    “你都把我問迷糊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有事你直說啊,咱們就別打馬虎眼了”。


    “我問你咱們廠會不會變天”


    傻柱也是擠眉弄眼的跟李學武打著啞謎,隻是他這啞謎怕不是就他自己明白咋迴事。


    李學武是不懂,翻了翻眼珠子,道:“變天?別鬧了,軋鋼廠的天是晴朗的天,軋鋼廠的工人們是好喜歡~”


    “嘿~問你話呢,你怎麽還唱上了~”


    傻柱正瞪眼等著李學武話兒呢,卻是瞧見李學武哼哼唧唧的往西院去了。


    “唱的還齁難聽,什麽破詞兒啊~”


    “你也是多餘問”


    何雨水從西屋裏走出來,對著她哥嗔道:“他不都跟你說了嘛,還問”。


    “他說什麽了!”


    傻柱指了指李學武的背影道:“他就唱了一破歌……”


    “嘶~”


    雨水拉著她哥往屋裏走了走,懟了傻柱一下,低聲道:“他的意思是,隻要這軋鋼廠是工人的,這天就永遠都變不了”。


    “你怎麽這麽笨啊~”


    雨水解釋完,嗔著捶了她哥一下,道:“話都說的這麽明白了,就他那脾性,還得怎麽明著跟你說啊,還大白話告訴你啊?”


    “嘿~嘿~嘿!”


    傻柱瞧見雨水這麽說自己,吊著眉頭道:“怎麽說你哥呢,我是你哥還是他是你哥啊!”


    “懶得理你”


    雨水見著哥哥胡攪蠻纏,轉身進了西屋,沒搭理他這茬。


    傻柱卻是歪了歪脖子,看著西屋嘀咕道:“你比我還了解他~”


    也不知怎麽的,現在的傻柱倒是敏感了起來,總覺得自己妹妹跟李學武好像有些什麽似的,打心眼裏就防備著。


    可你要說真的有沒有什麽,他還說不出來。


    因為李學武跟自己妹妹根本就沒有接觸,除了在四合院這邊碰著麵能說話,其他的也沒什麽。


    就是在四合院這邊,他也沒見著自己妹妹跟李學武兩人有多親近,時常還鬥兩句。


    可他就是覺得不大對勁,他也反省過,研究過,跟迪麗雅探討過。


    迪麗雅說他是緊張過度,他自己想想,好像不是。


    這種感覺太神奇了,可他又能怎麽辦,總不能去告訴李學武離他妹妹遠點吧,這還不得讓李學武笑掉大牙?


    可要是警告自己妹妹呢?


    甭問了,妹子一定會跟自己急眼,無論是惱羞成怒,還是真的怒。


    這件事就像卡在傻柱喉嚨裏的魚刺,以前也不見他多關心自己妹子。


    但從雨水恢複單身,重新住迴了院子開始,他便在心裏多念著。


    也許是雨水下班後按時迴家了,在他眼巴前晃悠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敏感了。


    看著李學武推著自行車從西院出來,傻柱揚了揚大勺問道:“馬上可就好飯了,哪兒怯?!”


    “迴家!”


    李學武衝著傻柱示意了一下,推著車子便出了門。


    這會兒小子們也都是剛收車,見著李學武推著車子出來也都是有些驚訝,不過都主動打著招唿。


    王亞梅聽見李學武的說話聲追出來想說什麽來著,可等她出來的時候李學武已經騎了車子過胡同口了。


    有些人總是你追之莫及的,當你覺得離他很近的時候,他卻離你很遠。


    比如現在的王亞梅,比如李學武迴家後見到的李姝。


    都這個點兒了,李姝還跟院裏兒笨笨查查的玩兒呢,見著李學武迴來,抬起小腿就要跑。


    這跑不是往李學武這邊跑,而是往迴跑,往正站在門口的老太太那跑。


    甭問了,準又是闖禍了,不然不能這麽跑啊。


    李學武在車庫裏存好了車子從車庫門上來的,追著閨女便進了屋。


    “說,又惹啥禍了?”


    “嗬嗬,告訴爸爸,你又闖禍了”


    老太太輕笑著,逗著懷裏的李姝,見著李學武換了拖鞋,又問道:“家裏挺好的啊?”


    “好著呢,我媽還說呢,人少了,飯都好做了”


    李學武迴應了一句,再去看李姝,這會兒正躲著自己呢。


    “你不會是惹著你媽了吧,好家夥,今晚你要挨打啊”


    “快說快說”


    老太太也是逗著李姝說話,故意抱著李姝麵對了李學武。


    李姝瞪著大眼睛,小無辜的表情伸著小手指了指屋裏方向,小嘴嘟嘟著,咿呀呀地說了一通。


    李學武沒聽明白,但是看明白了,前些天買迴來的花,有一盆是放在沙發旁邊的,這會沒了。


    “哦,花盆碎了啊?”


    李學武伸手把閨女接了過來,挑著眉毛問道:“誰弄碎的啊?”


    “額~”


    李姝茫然地看了看叭叭,隨手小手一指金魚池那邊,認真地給爸爸說道:“呦!”


    “謔~~~那是咱家金魚把花盆弄碎的?”


    李學武笑著顛了顛閨女,說道:“那咱家金魚成精了,都能出來闖禍了”。


    “嗯”


    李姝見叭叭信了,很是認真地點頭,隨後開始掰著小手指開始咿咿呀呀地給李學武說起了什麽。


    這會兒依舊是沒聽懂,但李學武知道,這是閨女跟自己轉移話題呢。


    合著我都這樣了,你總不能再說我了吧。


    李學武才舍不得說自己閨女呢,一個花盆值幾個錢啊,見天兒的讓閨女砸,他也砸的起。


    “好乖,跟爸爸說,咱今兒把那些闖禍的金魚燉了怎麽樣?”


    李學武逗著閨女道:“你說,咱應該怎麽吃闖禍的壞蛋”。


    李姝被叭叭的話驚呆了,尤其是聽見叭叭要吃闖禍的壞蛋,她更是緊張的抓住了小手。


    怎麽……怎麽能吃小孩呢!


    “哈哈哈~”


    李學武也是被閨女逗的沒法了,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見著顧寧從樓上下來,便問道:“花盆碎了,花怎麽弄的?”


    “院裏暫時養著唄”


    顧寧走下樓梯,見著李學武懷裏躲著自己目光的李姝便點了點她的小手,道:“再闖禍就用你的飯碗當花盆,你也別吃飯了”。


    “嗨~這可麻煩了~”


    李學武也是逗著閨女,道:“麻麻不給吃飯了,快給麻麻說對不起”。


    李姝不知道啥意思,隻是小手抓著叭叭的衣服,瞪著大眼睛茫然的不知道該咋辦。


    當看著麻麻去了餐廳,這才用小手指了指金魚池那邊,跟叭叭瞪了瞪眼睛。


    李學武卻是無奈地親了閨女一口,笑著說道:“下次咱能不能找個合適點兒的借口,哪怕你說後院的雞進屋了都成啊”。


    “滴!”


    李姝好像聽見了什麽,學著叭叭的話說了一句。


    正當李學武坐下,聽著閨女跟他咿咿呀呀說什麽的時候,門鈴聲卻是真的響了。


    秦京茹看了李學武一眼,放了手裏的毛巾便出去開門,李學武也是將懷裏的李姝遞給了一旁的顧寧,起身往門口去了。


    “呦,還沒吃飯呢!”


    李學武剛走到門廳站住了,便見著姬衛東推著摩托車走了進來。


    也許是見著秦京茹腰上的圍裙了,笑著跟門口台階上的李學武打了聲招唿,隨後便支了摩托。


    “怎麽又騎這玩意兒出來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大晚上的,你也不怕出了危險”。


    “啥危險,這玩意兒涼快”


    姬衛東不以為意的迴了一句,隨後跟著李學武進了屋,見著秦京茹給他拿拖鞋還客氣了一句。


    李學武迴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吃了嘛?沒吃跟這兒吃點兒?”


    “沒吃呢唄,不然還能來你這兒啊”


    姬衛東倒是不客氣,笑著去衛生間洗了手,隨後便進了餐廳。


    “老太太好,弟妹好”


    進屋先是招唿了一聲,隨後便依著秦京茹給準備的座位坐下了。


    “這是打哪兒來啊?”


    “單位,老太太”


    姬衛東見著李學武奶奶問了,便笑著應了一句,解釋道:“忙晚了,正好打這兒路過,過來看看學武”。


    李學武示意秦京茹給姬衛東拿饅頭,耳朵裏自動過濾了姬衛東的屁話。


    這孫子跟自己一個樣,嘴裏沒一句準話。


    “吃飯,沒啥硬菜,對付吃吧”


    “到自己家了,還挑啥硬菜”


    姬衛東笑了笑,拿著大饅頭就開造,吃飯的勁頭不比李學武差多少。


    李姝見著這位“滴”叔叔是真厲害,風卷殘雲,吃的真香。


    看見李學武的大閨女看著自己,姬衛東偷偷做了個鬼臉,逗的李姝露出了小牙。


    許是覺得自己找的理由過了關,讓金魚池裏的魚背了鍋,現在李姝倒也不怕麻麻說了,一口一口地吃著麻麻喂的飯,快樂的小腿又開始晃蕩了。


    姬衛東對著李姝示意了一下,問向李學武道:“是不是快一生日了?瞅著長得可快”。


    “快了”


    李學武也是看了閨女一眼,問道:“長得快嘛?我咋沒發現”。


    “好家夥,這還不叫快啊,你當地裏莊稼呢”


    姬衛東看了看李姝,道:“以後你閨女準是大高個兒”。


    說完又看了看李學武,撇嘴道:“就是別長你這麽高就行”。


    李學武也是煩他這張嘴,沒事找抽型的。


    兩人也是閑磕打牙,當著家裏人的麵也沒說啥,逗樂子把晚飯吃完了。


    顧寧抱著李姝上了樓,老太太跟著秦京茹收拾廚房和衛生。


    李學武則是領著姬衛東往客廳這邊坐了,自己泡的茶。


    “怎麽迴事你,神出鬼沒的”


    李學武將茶杯放在了姬衛東的麵前問了一句,隨後邊坐下邊說道:“上次跟醫院一屁沒了影,你特麽這到底是玩的什麽鬼花樣?”


    “我玩什麽了~”


    姬衛東無奈地說道:“你忙我就不忙嘛,唉~感情的事沒法說”。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一句,他自己也是覺得沒意思,搖了搖頭,道:“不說了,都是眼淚”。


    “嗬~”


    李學武嘲諷地輕笑了一聲,隨後問道:“裝深情呢?扯閑蛋呢吧,啥時候滾蛋?”


    “不知道,聽喝”


    姬衛東很沒形象地躺靠在了沙發上,一點兒人樣都沒有,全當自己家一樣了。


    “這幾天不大安穩,我們頭兒也正琢磨怎麽學習呢,我都放了羊”。


    這句話說完,姬衛東又看向了李學武問道:“你們呢?這幾天也不消停吧”。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站起身去把家裏的收音機打開了,調整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音量,這才走迴來重新坐下。


    “你爸呢?有沒有消息?”


    “不知道”


    姬衛東也沒在乎李學武不迴答自己的話,這會兒見著李學武盯著自己,攤了攤手道:“我真不知道,你當我爸去哪兒了,香河啊!”


    “你還能幹點啥?”


    李學武瞅著他吊兒郎當的樣子直皺眉頭,道:“總不能就見天的閑逛吧?”


    “嘿~嘿~隻許你為人民服務,就不許我守護萬家燈火了?”


    姬衛東撇嘴道:“別總覺得自己多麽的辛苦,別人就都是濫竽充數,我們的工作更加的隱秘而偉大”。


    “那好”


    李學武點點頭,看向姬衛東問道:“你說說你這些天都幹啥偉大了?”


    “待著啊,睡覺,吃飯,跟朋友喝酒”


    姬衛東不以為恥,反以為常坦誠地說了自己這幾天的所作所為。


    李學武端起茶杯準備喝一口來著,這會兒又放了迴去,並且點頭道:“真特麽隱秘而偉大”。


    “真的大”


    說到這個,姬衛東來了精神頭,衝著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道:“就在新橋飯店,認識一法國友人,也不知道怎麽長的,嘿,真大”。


    “你是會抓重點的”


    李學武點了點姬衛東笑著道:“這些天不會就跟法國友人混在一起了吧?”


    “哪能呢,那妞齁尖齁尖的,我可不敢多接觸”


    說完,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說道:“阿爾外使的閨女跟著來這邊了,這些小子們都對著那位異域風情的姑娘使勁兒呢”。


    “你可真是行啊”


    李學武點了點頭,看著姬衛東說道:“我特麽想聽的你一個都不知道,我不想聽的你倒是劃拉了不少”。


    說完對著姬衛東抬了抬下巴,問道:“那姑娘長的好看嘛?”


    “嘿,別提了”


    姬衛東好笑地抬了抬眉頭,低聲說道:“我去看了,就一沒長開的豆芽菜,還不會說漢語,跟啞巴沒啥兩樣”。


    “不過我倒是聽一消息”


    姬衛東看了餐廳一眼,轉迴頭衝著李學武低聲說道:“外事風向好像變了,變嚴了,變謹慎了”。


    說完這個才對著李學武扯了扯嘴角解釋道:“所以我才說我爸那邊沒啥消息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正常的,沒消息也就代表沒問題”。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姬衛東聳了聳肩膀,道:“你要是實在著急,也可以掛電話催他,隻是電話不太好接,麻煩的很”。


    “不著急,就是最近事情多,確定一下”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隨後對著姬衛東問道:“津門港那邊怎麽樣了?”


    “還在談,不過應該快了”


    姬衛東皺了皺眉頭,道:“你的消息還真準,我讓人去打聽了,還真有津門直達港城的航運”。


    “打聽清楚了?什麽時候恢複?”


    李學武是知道這個消息的,因為後來婁家就是乘坐這條航線去的港城。


    即便是現在,也有好多人想著從津門出海去港城的,就是沒有大船,淹死的居多。


    前些天婁家的那位朋友全家喂魚也不是個例,有的是冒險的。


    “不太確定,反正是定下來了,正在推進”


    姬衛東搖了搖頭,道:“客運的事一時半會應該成不了,但貨運可以,畢竟這個簡單的多”。


    說完示意了李學武說道:“最近你也知道,風不好,所以也就沒提這個事”。


    “等一等吧,迴頭有人跟你說這個事,主要還是船隊那邊,真用到了,得頂得上去”。


    姬衛東的話也是含糊著,畢竟這都是領導在談的工作,他能確定工作進展已經很不錯了,這裏麵再牽扯什麽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明白,光是船隊接津門港務的活兒這件事就有的談,而他們領導也不可能就談這麽一項合作,後續的還會有。


    李學武也是不怕事兒大的主,敢拉著他們搞航運就不怕他們蛇吞象。


    姬衛東控製不了局麵的,但有人能控製得了。


    “船隊那邊我沒在管”


    李學武示意了姬衛東,道:“你有建議或者意見可以說”。


    “什麽情況?”


    姬衛東皺了皺眉頭,問道:“船隊那邊誰主持著?”


    “怎麽?有問題?”


    李學武吊了吊眉頭,示意了姬衛東有話直說。


    姬衛東卻是猶豫了一下,道:“問題倒不是問題,就是聽著好像沒什進展似的”。


    說完看向李學武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接港務的貨運,這種事你可別扯淡,到時候運不了,那些貨我上哪兒找船去,我們領導敢讓我遊著扛過去”。


    李學武看了看姬衛東沒說話,而是拿起小幾上的電話,打給了鋼城。


    因為晚上這會兒的電話不是那麽的忙,幾經調線倒是很快聯係上了。


    電話是老大霍永芳接的,聽見是李學武,趕緊去叫了聞三兒。


    聞三兒接了電話也是懵的,因為這不是聯係的時間點兒,突然接到李學武的電話,那就一定是有急事了。


    “問你個事”


    李學武也沒跟聞三兒客氣,眼睛看著姬衛東,嘴裏跟聞三兒問道:“現在有多少船能下海?”


    “下海?”


    聞三兒在那邊一下子懵住了,不知道李學武突然打電話來問這個幹什麽。


    可他也不敢讓李學武多等,疑惑的瞬間便趕緊迴道:“現在所有的船都跑過一邊內河航道了,但隻有三條船出過海,還是以前那些老船員帶的”。


    李學武聽見這話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三條船上有多少船員是吉城的?”


    聽見這話聞三瞬間清醒了,用手捏了一下鼻子,隨後輕聲迴到:“多數是”。


    迴答完便緊著問道:“需要我這邊處理嘛?”


    “早尋思嘛去了?!”


    李學武的語氣突然變的淩厲了起來,在電話裏嚴肅地說道:“告訴張萬河,今年山上青黃不接,我給他家送了米和麵,讓他放心家裏,好好帶船”。


    “就說海上風浪大,他年紀也大了,注意身體,別冒險”。


    “知道了”


    聞三兒的神經瞬間繃緊了,語氣認真地迴道:“接下來我這邊馬上給老船員調船調崗,打散上船製度,控製船舶油料和補給”。


    “嗯,注意尺度”


    李學武聲音低沉著說道:“老船員嘛,該安撫的安撫,該收拾的收拾,不老實的直接攆迴家,人還不有的是”。


    “明白”


    聞三兒見李學武這邊語氣緩和了,也是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詢問道:“京城那邊還穩妥吧?能不能再抽調來人?”


    “可以”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怕死的人多,怕餓死的人更多”。(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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