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你這是啥意思啊?”


    易忠海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今天這是咋地了,一出又一出的。


    李學武沒來的時候能吵吵一天,怎麽李學武來了這幾個都成了狠人了呢?


    “閆解放,你啥意思啊!”


    討論自家的事,侯慶華這會兒也不抻著了。


    她吊著眉毛看向兒子質問道:“你弟弟妹妹這麽小,合著全都指望我一個人啊?”


    “媽——嗚嗚——”


    閆解娣平日裏能吵吵,可在這個時候早沒了心眼了,隻知道哭。


    她來到了母親跟前,依偎在大腿邊,眼淚唰唰地往下流。


    閆解曠則是站在一邊不說話,可牙關也是咬的緊,看樣子是沒想到二哥會這麽說。


    “我也是有家有口的,您指望我養這麽一大家子啊?”


    閆解放沒著急,也沒喊,就這麽直白地講道:“我就是一瘸子,就是一收破爛的。”


    “你們兩口子合計好的吧?”


    侯慶華立起了眉毛質問道:“憋了半天是有這麽個打算啊,你們想看我們娘幾個餓死是吧?”


    “是,我手裏是有這麽點錢!”


    她拍著桌子數落道:“可日子怎麽過,解曠、解娣還上著學呢,你讓我哪找出息去?”


    “一大爺,你給評評理!”


    侯慶華調準矛頭衝向了易忠海嚷道:“有沒有這個事,他還是不是我兒子!”


    易忠海也是沒想到,閆解放會來這麽一手。


    他看了看李學武,見李處長沒有開口的意思,也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難了。


    你要說閆解放追要治喪的錢,想要重新分家產,那他還有的說,有的勸。


    可人家現在什麽都不要了,隻想著這孤兒寡母的別去擾了人家,這——怎麽勸啊?


    他見李學武不說話,又看向了身邊的劉海中,可劉海中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從打進了閆家,劉海中的嘴就像是焊死了似的,一個字都沒有討人嫌啊。


    要說是二大爺,可在前年那檔子事,這院裏真信服他的一個都沒有。


    真正能坐在這裏,還是他這兩年真做人。


    跟廠裏的同事相處有了老同誌的樣,跟院裏人相處也有了長輩的德行。


    尤其是在家庭關係的處理上,真正讓街坊鄰居看出了他的改變。


    劉光齊是被他罵走的,一輩子都別想進家門的那種。


    老二劉光天是自己走的,去了鋼城真有出息了,是打算在鋼城落地生根了。


    老三劉廣福是他接迴來的,在縫紉社有了地位,也漲了能耐,更明白了事理。


    劉海中自己不說,可大家夥都知道,後院劉家這是分家了,老三留家裏養老。


    其實正合適,爺倆掙錢,就算二大媽身體不好,可也家境殷實,真不缺媳婦和好日子。


    對比下來,閆家成了一鍋粥了。


    還是特麽一鍋亂粥。


    “你真叫我說啊,那我得說給你。”


    易忠海被逼的沒法了,瞅誰誰不接茬,看誰誰不說話,隻能他自己說了。


    “他三大媽,你得知道,解放分家了。”


    他很是誠懇地講道:“我能要求他分擔喪葬費,我能要求他頂門辦白事。”


    “甚至是來說——”


    易忠海提高了聲調講道:“我都能讓他承諾未來分擔你的養老。”


    “但是吧,你讓我逼著他養這一大家子,你們就是去打官司,公家也不給你這麽斷。”


    “那合著——”


    侯慶華臉色漲的通紅,手一指葛淑琴的方向說道:“老大媳婦這工作怎麽算?”


    她轉頭看向李學武講道:“當初給老大找工作花了五百塊錢,還是從家裏拿的呢!”


    “這筆賬怎麽算?”


    她這一句話說完,屋裏瞬間安靜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一個個的心道是三大媽瘋了吧,怎麽什麽話都敢說啊。


    易忠海和劉海中也是皺起了眉頭,打量著侯慶華不說話。


    閆解放倒是想說話了,可對麵的葛淑琴給了他一個眼神,嘴裏的話又憋了迴去。


    安靜了好半晌,李學武才轉過頭,淡淡地問道:“跟誰算賬啊?”


    他抬了抬眉毛,道:“我要說沒收過您這五百塊錢,您還能跟我打官司啊?”


    隻這麽一句,侯慶華的臉登時就白了。


    其實她說完就後悔了,光顧著要挾老大媳婦兒了,忘了這筆錢是怎麽花出去的了。


    李學武倒是坦然,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他敲了敲桌子,講道:“當初閆解成的工作是怎麽來的,你們家都很清楚,都在場。”


    “閆解成上班的時候,掙錢的時候,怎麽沒見有人來問問他是怎麽進的廠呢?”


    “你要跟誰算賬啊!”


    侯慶華沒說話,老七先不願意了,皺眉講道:“你要算就跟閆解成算去,要不把三大爺找迴來算一算也行!”


    “三大媽你這麽說不對啊!”


    院裏其他鄰居雖然沒有老七那麽激憤,可也都是一個意思,這種事不能找後賬。


    閆家真要這麽做,那不是斷了他們往後求李學武辦事的路了嘛。


    紅星廠眼瞅著一天比一天好,可招工的標準也是一天比一天高。


    誰知道往後是啥形勢啊,家裏的孩子要是進不了廠,不得請李學武溝通說情啊。


    一個大院就出了這麽一個有能耐的,要是擱別處不得好煙好酒供著,有幾個像李學武這樣仗義大氣的。


    要不怎麽說老七要急眼呢,他家裏六個孩子,要是五個找不著工作打了光棍,他都得點了閆家的房子。


    侯慶華被眾人懟的啞口無言,隻憋著氣,臉色又變得通紅。


    “就事論事,今天別扯沒用的。”


    易忠海真是煩了,強調道:“你要問葛淑琴的工作,那就好好問。”


    他示意了李學武這邊,道:“當初閆解成出事,葛淑琴接班,你給說說咋迴事。”


    “這個還用說嗎?”


    李學武打量了眾人一眼,問道:“三大爺沒了,還得去南方請哥兄弟來繼承家產啊?”


    “閆解成沒了,就是家屬接班。”


    他看向閆家幾人說道:“別把這五百塊錢跟工作劃等號,得著是你們的,沒了呢?”


    這一句說的稍稍有些隱晦,但在場的都是成年人,誰聽不懂啊。


    閆解成的工作是怎麽來的不能說,可葛淑琴接的這個崗無可厚非。


    現在看是葛淑琴跟閆解放領了證了,要是沒領呢,帶著孩子搬出去單過了呢?


    你閆家還能追著人家要錢去啊?


    再論今天,沒有葛淑琴在這,你們閆家怎麽分,是不是“沒了”的意思。


    得往好了想,葛淑琴還在這,工作也還在這,再計較這個可能真就“沒了”。


    “當初也是說好了的。”


    閆解放這會兒才得了說話的機會,坦白道:“我跟淑琴領證,我爸才不追究的。”


    “那都是為了你——”


    侯慶華帶著哭腔指了兒子說道:“我們那都是為了你啊,是給你接這個崗啊!”


    “我說我不要!”


    閆解放其實就是一渾人,落在葛淑琴的手裏歸置的有了個人樣。


    現在要耍驢,眼珠子一瞪,講話直戳他母親的肺管子,一點情麵都不留的。


    葛淑琴從對麵走到了他身後,懟了他一杵子,讓他把剩下的話都憋迴了肚子裏。


    隻是不讓他說話,他也生氣,臉色很是難看。


    “這事怎麽說?”


    易忠海歎了一口氣,講道:“你們家就這麽幾個人,但凡有舅舅在,我們也不用來。”


    “你呀,想抓著閆解放養家養老,就得拿出個態度來,不能硬逼著人家小兩口。”


    他見侯慶華抹眼淚,也狠不下心說不管了,真吊死兩個,這大院就別住人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閆富貴捏了一輩子的錢,到走了,帶走一分了嗎?”


    易忠海就這麽問道:“你再想想你自己,你有帶走一分的能耐,還是一百的能耐?”


    “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兒子,可眼看著兒子、兒媳婦上班忙不開,孩子不給帶,飯菜不給做,你還想抓著人家給你養老,想啥呢?”


    他手指點了侯慶華講道:“要不是看著閆富貴今天走,我們說啥也不給你管這破事!”


    說完了侯慶華,他轉頭又看向了閆解放。


    “解放啊,我得說你兩句。”


    “一大爺您說——”


    閆解放被葛淑琴從後麵拎了一下,站起身應了。


    易忠海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我先得說你的好。”


    他看著閆解放點了點頭說道:“能在家裏有事的時候站出來,誰都得說你是個爺們!”


    屋裏的鄰居們點了點頭,認同了一大爺這句話,在家人麵前,錢財真不值當的說。


    “但我得說你啊,你不能這麽跟你媽說話,她再怎麽不對,也是生你養你的親媽。”


    易忠海打量著他,講道:“你有好好過日子的心,那這大院裏的人都服你,看好你。”


    “但你沒有孝心,那這個院裏容不下你,就是街坊鄰居也看不起你,你日子過的再好能怎麽著,不出門見人了,不跟人辦事了?”


    閆解放是成熟了不少,一大爺這麽說著,他聽的很認真,沒有強嘴,也沒有不服氣。


    “今天講到這,說的這麽白,其實你們自己也都覺得寒磣了,是不是?”


    他又轉頭看向了侯慶華問道:“兒子不是你兒子?兒媳婦不是你兒媳婦?”


    侯慶華抹了把眼淚,低著頭給閨女也擦了,娘倆縮在椅子上,都成了淚人。


    人都說有錢難,沒錢也難,這沒錢的滋味比有錢的更難。


    “李處長,他二大爺。”


    緩了好一會兒,易忠海點了兩人的名,講道:“國法是國法,感情是感情,人活一輩子,過的還是柴米油鹽,子孝父賢。”


    “閆家的情況都擺在這了,畢竟是在院裏,不是在法庭。”


    他頓了頓,講道:“那我就說幾句,你們有什麽意見咱們再提。”


    “他三大媽呢,歲數在這呢,沒到七老八十,先別想著養老的事。”


    易忠海態度認真且清晰了起來,道:“你要想閆解放迴來頂門過日子,那我可以勸。”


    “但你必須得有個當媽的樣,你不能掙錢養家,那孩子你得給帶,飯你得給做。”


    他強調道:“往後甭管是閆解放的,還是閆解曠的,隻要你們在一起過,那你就得盡這個義務,帶不好,做不好,那兒子有話說。”


    “行,我帶,我做飯。”


    見一大爺盯著她,等著她開口,侯慶華被堵在了牆角,隻能點頭答應了下來。


    其實想想也沒啥過不去的,閆富貴這是沒了,在的時候她哪天不做飯啊。


    當婆婆的不給帶孩子,這周圍街坊鄰居裏還真是少見的。


    你要說後世,那不能比,生產力的角色變化要考慮進去。


    “你說行了,那咱們就往下說。”


    易忠海指了指桌上的錢講道:“家裏的財務問題你得表個態。”


    “解放能主動治喪,這態度我們大家都認可了,但不能接這個茬兒往下養家,對他們不公平,委屈了他,我空口白牙的張不開嘴。”


    他點了點頭,道:“我還是勸你那句,這錢閆富貴帶不走,你也帶不走。”


    侯慶華真是被擠到牆角了,一大爺這是要她表態了,一個是做家務帶孩子,一個是交出家裏的財政大權,往後隻能聽兒子的生活。


    說實在的,這兩個態度擺在這容易,認投下來是真難,頂算把全部身家都交出來了。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小閨女,又看了看小兒子,這才望向了二兒子和大兒媳婦兒。


    都說爹媽作孽,欠了兒女們的債,生出來就是上輩子的仇人,來討債的。


    她這會兒隻覺得上輩子的仇人太多了些。


    “你要是點頭了,那我就往下說。”


    易忠海追著問了,沒給她太多的考慮時間,同時也提醒道:“你要是放不下,覺得自己也能帶著孩子撐起這個家,咱們都省了。”


    “閆解曠和閆解娣也都是大了,要我說你們娘幾個未嚐不能過好這個日子。”


    他處理家務事多了,也知道該怎麽勸。


    “手裏的錢怎麽都能熬上兩三年,等倆孩子找到工作掙錢了,你這手裏不也寬敞了?”


    他不這麽說還好,這麽一算賬,侯慶華心裏咯噔一下,真的是難受至極了。


    一大爺說的好聽,捏著手裏的錢過兩三年,等倆孩子找工作,再來養她。


    可啥事都不能往好了想。


    這錢要是撐不了三年呢?


    倆孩子要找不到工作呢?


    找到工作就真能養她嗎?


    閨女找對象,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一共仨兒子,接連碰見倆不孝的了,她還敢賭第三個?


    你開盲盒的時候拆倆廢彈還要拆第三個?


    其實翻過來看,一大爺未嚐沒有把實話講出來的意思,反話是讓她自己尋思呢。


    “一大爺,我能不能說幾句?”


    就在侯慶華抹著眼淚為難又不舍的時候,葛淑琴走上前問了這麽一句。


    見一大爺等人點頭,便來到了婆婆麵前。


    “媽,讓您為難了——”


    她隻這麽一句,便讓侯慶華徹底破了防,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葛淑琴跪在了地上,手裏摟著小姑子,扶著婆婆的大腿講道:“解放和我也想養家。”


    “但您也知道我們倆這日子是怎麽過來的。”


    她遞了手絹給婆婆擦了眼淚,哭聲說道:“說難聽點,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早就喝藥了。”


    “我命苦啊,沒爹沒媽沒有家,稀裏糊塗來到您家,是您給我口飯吃,才讓我有了爹媽有了家。”


    “嗚——嗚嗚——”


    侯慶華是真哭的厲害,是要把所有的心氣都哭出來的樣子,把以往對兒子兒媳婦的怨憤都哭出來。


    她有一百句話罵兒子的,卻沒有一句罵兒媳婦的。


    別看她總是在家編排兒媳婦,說這個不好,說那個不對的,尤其是閆富貴誇兒媳婦的時候。


    但那也是心裏有氣,氣閆解放不孝順,氣葛淑琴太剛強。


    不吃家裏的飯菜,也不求著她來哄孩子,就是沒把她這婆婆放在眼裏。


    到這會兒了,有再多的氣,也都說不出了,更是說不出口。


    閆解放兩口子放棄了追要喪葬費,更不要分家產,徹底打亂了她的算計,也讓她看清楚了自己。


    這錢啊,真如易忠海所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跟閆富貴過了一輩子,緊著吃,緊著穿的,一點都不敢多花浪費,到頭來鬧成了這幅模樣。


    在醫院病床上,閆富貴連句話都沒留下,她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那麽做是否正確。


    現在說孩子們不孝,可當時閆解放和閆解曠看自己的眼神裏都帶著恐懼和責怪。


    閆解放就算再怎麽不孝,也不可能看著他爹死。


    “這錢啊,我拿,我拿。”


    侯慶華哭夠了,不忍再看著閨女哭,兒媳婦也哭。


    葛淑琴沒對不起她,倆人的日子過成那副模樣,做啥好的都還記得老的,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她嘴上不說,心裏也知道,這好吃的,也是為了給孩子補營養,是從兒媳婦和孩子嘴裏剩下來的。


    “媽——”葛淑琴哭著說道:“是我們不孝——”


    “不是你們,不是你們。”


    侯慶華抓著兒媳婦的手,看向一大爺說道:“他一大爺,這錢我拿,我都拿。”


    “閆解放,你說呢?”


    一大爺要講話的被葛淑琴打亂了節奏,這會兒看向了滿眼複雜神色的閆解放。


    閆解放則是看了看媳婦,又看了看弟弟妹妹,以及老娘,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一大爺,我……”


    “行了,剩下的話留著你們家裏說吧。”


    易忠海沒有給他感慨的機會,叫了葛淑琴起來,問道:“你們兩口子得拿個態度出來,話還是要講清楚的。”


    “頂門養家,這日子怎麽過,拿出個章程來。”


    他頓了頓,提醒道:“今天話已經到這了,說清楚,以後也少了嘰咯。”


    “跟你婆婆這裏好說,你小叔子和小姑子怎麽辦?”


    “閆解放——”


    葛淑琴站在婆婆身邊,手邊是她拉著站起來的小姑子。


    閆解放被她叫著,也是滿臉為難和無奈地點點頭,說道:“咱們家你做主,你說了算。”


    “那一大爺,我就說話。”


    葛淑琴眼睛裏還帶著眼淚,一邊拉著婆婆的手,一邊拉著小姑子的手。


    “我婆婆養我們的小,我們就養她的老。”


    她緊了緊婆婆的手,又看向了小姑子和小叔子,道:“解曠和解娣這學是上不成了,咱家也沒那個能耐再往下安排,我說指望不上學校,你們應不應?”


    閆富貴沒了,按道理來講,學校是應該安排子女就業的,但目前這個形勢,以及閆解曠的情況,甭說沒有關係,就是有關係也夠嗆,哪有那麽多位置可安排啊。


    早前的紅星小學還有紅星廠養著,現在分開了,劃歸地方管理,早就不成樣子了。


    閆解曠要排隊都得等一年後,這一年不能餓死吧。


    你要說上學,他小學畢了業,借著他爹的光上了中學,中學念到現在就算是畢業了。


    為啥說就算是呢,因為算上學時間早就畢業了,算學業是嘛玩意兒都沒學,光顧著搞大學習活動了。


    閆解娣的情況也一樣,大姑娘了,學上不成,在家裏混吃等著出嫁,這一定是不行的。


    今天叫了一大爺等人來,吵吵了一天,也多是有兩人的原因。


    主要還是這幾年他們倆在沒有工作的情況下怎麽活。


    早前可以指望爹媽養,現在嫂子當家了,問他們的意見,他們能說啥,隻能默默點頭。


    “既然學校指望不上,那就看點實際的。”


    葛淑琴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早就鍛煉了一副剛強心。


    不要臉的日子都過了,現在隻想好好活著。


    “媽拿出來這錢我們不要。”


    她拉著小姑子的手,又看向了小叔子說道:“你二哥能收廢品,你們也能收,這錢自己掙來不寒磣。”


    “媽給的這錢叫你二哥買台三輪摩托車,不夠的我們來填,就按這錢分股份,你們兄妹仨齊心協力。”


    葛淑琴又看向了婆婆講道:“解曠和解娣掙的錢我們也是一分不要,都他們自己攢著以後。”


    “有這一分能耐,我們就送解娣出嫁,給解曠娶媳婦,要是沒有這個能耐,您也別埋怨我們。”


    “嗚嗚——”


    到這會兒侯慶華終於是放心地哭了,這次哭的更滿意,更舒心。


    尤其是葛淑琴的兩個一分錢不要,真把她給說服了。


    閆家一大家子人,從來沒有讓葛淑琴說過話,當過家,全家都在為錢算計。


    到頭來,還是不算計的兒媳婦當了家,把這個扣給解開了。


    葛淑琴能說服婆婆,能壓住閆解放,更能讓小叔子和小姑子滿意,這個家必須是她來當了。


    “媽,我也不是沒要求。”


    她給婆婆擦了眼淚,直白地講道:“既然我們當了這個家,那住房的問題就得我們說了算。”


    “這邊的房屋一分為二,我們一間,解曠一間,以後不能耽誤他娶媳婦。”


    葛淑琴蹲下身子,看著婆婆講道:“現在您跟解娣可以同我們住在一起,但往後你得讓出來。”


    說完她又看向了閆解曠說道:“我和你二哥搬來上屋住,方便媽幫忙帶孩子,你先搬到耳房去住。”


    “等你結婚的時候,這裏有你一間房,可以吧?”


    “我沒意見——”


    閆解曠聽嫂子這麽安排,心裏隻覺得公平,點頭說道:“現在住哪都一樣,我聽您的,嫂子。”


    這句嫂子叫的真心實意,也是一年多都沒叫過了,自從大哥從家裏出去單過以後,一家人都別扭著。


    “解娣,家裏沒你留地方。”


    葛淑琴拉了拉小姑子,說道:“但嫂子答應你,出嫁的時候比照街坊鄰居的標準,絕不讓你委屈了。”


    “我聽你的,嫂子——”


    閆解娣當姑娘的,早有這個心理準備,她嫂子給她留了出嫁的體麵,又留了三輪車的裏子,還說啥。


    就算是她想要,這家裏還有什麽可要的,真分起來,那錢都不一定是她的,所以這會兒也沒有意見。


    “解放,解曠,過來。”


    葛淑琴招手叫來了閆解放和閆解曠,幾個兒女一起到了侯慶華的跟前兒。


    她輕聲問道:“媽,您看我說的行不行。”


    “——嗚嗚——”


    侯慶華哪裏還有說不行的,就算是哭著,也是點著頭。


    “都說家和萬事興。”


    易忠海歎了一口氣,講道:“早知道這麽個道理,哪裏還用說這麽多話,遭這麽多罪。”


    他看向李學武,說道:“學武啊,一大爺跟你說聲對不起,今天這事還把你給拉來了。”


    “幸好結果是好的,”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不然我真就虧了,也得埋怨您了。”


    “嗬嗬嗬——”


    到最後皆大歡喜,一屋子來作證的鄰居們也都輕鬆了下來,見著一大爺起身,也都紛紛跟著起身。


    葛淑琴拽了閆解放過來道謝,挨個給大家夥鞠躬,嘴裏不住地說著感謝和麻煩的話。


    “我就不說了,好好過日子吧。”


    李學武被閆家幾人看著,一大爺是想請他說幾句的,他是不願意攙和人家的事。


    “解放啊,惜福啊,好好幹。”


    他在走的時候拍了拍閆解放的胳膊說道:“你能養得了小家,就能養得了大家。”


    “一家子四個勞力,”站在門口,劉海中講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隻要心往一處使,日子還能過不好?”


    ——


    “來吧,來家裏坐一會。”


    從閆家出來,李學武見時間不早了,是想往家裏去的。


    跟爹媽說會話,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可一大爺拉著他,非要往後院坐一會去,似是有話要說,或者表達一下心意。


    “一大媽不得休息了啊。”


    他沒奈何,不好跟一大爺拉扯,隻能跟著往後院走了。


    “早著呢,這才九點不到。”


    易忠海的心情尚好,畢竟事情得以圓滿解決,這院裏也少了紛爭,耳根子清靜清靜。


    “我還以為得到半夜呢。”


    劉海中苦笑著說道:“一上午吵吵的我腦仁疼,真沒想到解決的這麽容易。”


    “還得說淮茹聰明,葛淑琴也聰明。”


    易忠海點點頭,說道:“有的時候女人真不比男人差,尤其是在家事上,對吧?”


    “嗬嗬嗬——”


    李學武和劉海中都笑了起來,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


    秦淮茹聰明,就像他說的那樣,快刀斬亂麻,不給事情再往下發展的機會了。


    寡婦持家,頂不過家裏還有倆兒子的閆家,這是事實,她不能拿棒梗當賭注。


    再一個,這件事鬧的過了,影響棒梗的名聲,更影響她的名聲,她不是以前的秦淮茹了。


    最後便是這大院裏的關係,棒梗要是五六歲,不會有人在意他。


    但半大小子了,大半夜的擾民,大家都帶著怨氣呢,更別說閆富貴的死也有牽扯。


    她這一百塊錢花的不冤枉,解了院裏鄰居們的氣,也讓閆家消了氣,服了氣。


    否則這院裏敬畏她是副科長,可也瞧不起她,看不上她,早晚都得出事。


    易忠海也看出來了,不是秦淮茹聰明,而是李學武來了,這件事秦淮茹有了更好更幹脆的解決辦法,不怕閆家上綱上線多要錢了。


    他說葛淑琴聰明,這份當家講話的勇氣其實也是李學武給的。


    這也是他請李學武來坐鎮的重要原因。


    能允許葛淑琴講話,那這個扣就解開了。


    葛淑琴說不要侯慶華拿出來的存款,講的是給哥仨兒買三輪摩托車一起幹活。


    看著是閆解放帶著兄妹兩個討生活,實際上閆解放不也分著錢了嘛,幹什麽活、怎麽分錢也是他說了算。


    她說不要小叔子和小姑子掙來的錢,都讓他們自己攢著,可實際上想想,她要得上來嗎?


    倒不如大方些,還能讓兄妹兩個心甘情願放棄幻想,主動跟著閆解放幹活掙錢養自己。


    說不要錢,家裏的夥食費都是定人定量的,誰好意思不拿自己的口糧啊?


    就算她和閆解放搭的夥食費多一些,主動提出養婆婆的老,可婆婆給看孩子做飯呢。


    他們能省下多少時間和精力放在生活和工作上呢,這份錢早就掙出來了。


    再說養婆婆的話,隻這麽一句,就把婆婆的立場拉到了自己的這邊。


    侯慶華往後要跟著他們過日子,能不向著這一房說話?


    不要錢和養婆婆的這些好話都說了,她才光明正大地提了要房子的條件。


    她把分最後這點家產的話說得漂亮極了,鄰居們服了,易忠海都服了。


    能擺平小叔子和小姑子,把他們對未來生活的指望攥在手裏,也就是那台摩托車,真正地做到心往一處使。


    先說了上房三間,兄弟兩個一人一間,可沒說耳房,那耳房還是她和閆解放的。


    到這裏就把閆解曠拿住了,再說讓婆婆和小姑子住在上午,讓閆解曠住去耳房,閆解曠能有啥不滿意的。


    閆解曠都滿意了,住在上屋的侯慶華和閆解娣有啥不滿意的。


    要說不滿意,也應該是閆解娣不滿意,因為除了浮財啥都沒分著,哪怕是那間耳房呢,浮財還被二哥攥著呢。


    可家裏就這麽幾個人,葛淑琴已經擺平了她媽和她三哥,她成了孤家寡人了,能說啥?


    況且葛淑琴話說的很漂亮,風光讓她出嫁,她哪裏還有反駁的話可說呢。


    到這裏再盤算一番,閆家各人都得了什麽了?


    侯慶華掏出老本,交出權利,還得給帶孩子做飯,不過得了養老的保證,跟著二兒子一家生活。


    閆解曠得了上屋一間,三輪摩托車的股份,可必須得跟著幹活養活自己,結婚娶媳婦當然也得靠自己。


    閆解娣得了三輪摩托車的股份以及出嫁的保證,暫住上房,直到出嫁。


    閆解放和葛淑琴呢?


    上房一間,浮財大半,外帶免費的保姆一個。


    細琢磨琢磨,她是不是還扭轉了閆家的名聲,也扭轉了她一直以來在大院裏的名聲。


    從今往後,這院裏必然都得說她的好,閆家往後有事也都得指著她來辦。


    “侯慶華帶著倆孩子鬧了一大通,就得了個這?”


    傻柱抱著胳膊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他站在一大爺的屋裏聽了兩人的談論,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關鍵是人家都滿意呢!”


    李學武笑著搖了搖頭,道:“以前沒看出來吧?”


    “真沒看出來——”


    傻柱也是晃了晃腦袋,笑著說道:“剛開始聽你們說,我還覺得她這個人不錯的,沒想到心眼子……”


    “哎——”易忠海提醒了他,道:“不能這麽說。”


    “就是,出外頭別多嘴啊!”


    一大媽坐在床邊,特別提醒了傻柱道:“私下裏就著事說一嘴知道就得了,可不能當真了。”


    “一大媽說的沒錯——”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對傻柱說道:“事情辦的漂亮,不代表人心就是壞的,清官難斷家務事。”


    他又看向了一大爺講道:“我看今天這個結果,對閆家來說也好,對他們個人來說也罷,都是個好的結果。”


    “嗯,我也是這麽想啊!”


    易忠海感慨著點了點頭,說道:“要依著閆富貴過日子的辦法,這家早晚要鬧騰,倒不如葛淑琴管家了。”


    “真就在院裏過生活,她是不敢說話不算話的。”


    他拎了暖瓶給李學武的茶杯裏續了熱水,講道:“真養了侯慶華的老,給小叔子和小姑子帶大,成了家。”


    “這家庭和睦,各有所得,就算心眼子多了又怎麽了,對不對?”


    “是這麽個理兒呢——”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道:“還沒聽說心眼子多的人就槍斃的呢,哈哈哈。”


    沒錯,他就是聽不慣有人貶低心眼多,心眼多怎麽了,人聰明,管得著嘛!


    當然了,他是很公平的,這麽說不是為了他自己啊。


    誰心眼多啊?他心眼可不多!


    李學武自認為他是一個憨厚淳樸,誠實可靠,熱情大方,坦蕩待人,從不搞歪門邪道的好青年。


    “我得離你們遠點了——”


    傻柱一看見李學武這麽笑,就覺得後脊梁骨癢癢,好像被壞人盯上了一樣。


    他是一點心眼子都沒有啊,要是有也不能光棍那麽多年,還沒得一個好名聲。


    “這要叫閆解放掙著錢,那葛淑琴在這一片真就了得了,活脫脫下一個秦淮茹啊!”


    “備不住——”


    李學武吹了吹茶葉,笑著說道:“他跟我說過一嘴,我倒是覺得很有門。”


    “真的假的?”


    傻柱愣了一下,問道:“蹬三輪車收破爛都不夠用了,還得買三輪摩托車?”


    “誰告訴你買三輪摩托車就是為了收破爛的?”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反問道:“她在屋裏那麽說了,你就信了?”


    “哎呦——”傻柱反應了過來,驚訝的一拍巴掌,瞪大了眼睛問道:“是不是上次在倒座房吃飯,閆解放說要搞運輸的那一迴啊?”


    “你想起來了?”


    李學武笑著瞅了他一眼,道:“上次不是喝多了嘛,我還以為你不記得了呢。”


    “嘿,真叫你說的,”傻柱抬了抬眉毛,問道:“這買三輪摩托車真能掙運輸的錢?”


    “咋地,你也心動了啊?”


    李學武笑著看了一大爺一眼,心知道他是惦記一大爺這點錢呢。


    “人家有工夫出去幹活,也舍得賣力氣,你們家誰出去開車,誰去扛大包啊?”


    他逗笑道:“給你們家何壯買的啊,這麽小就出去掙錢了?你也真敢想啊。”


    “嘿嘿嘿,我倒是琢磨呢。”


    傻柱一點都不傻,眼珠子嘰溜嘰溜的。


    他挑了眉毛說道:“看他們買彗星摩托車我是眼饞啊,可不如這三輪摩托車。”


    “你說平時能乘用,拉貨也能用,我整一台給廠裏跑食堂的運輸活怎麽樣?”


    “把你能耐的——”


    一大爺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先把郭胖子整下去吧,不然他能容了你?”


    “別做白日夢了,”李學武笑著附和了一大爺的話,對傻柱說道:“你當郭胖子是怎麽胖的?采購運輸的活能讓給你?殺了他吧。”


    “你要真想活一活手裏的錢,我教給你一招,”他點了傻柱挑眉道:“找兩個搭夥的,出去給人包紅白事去,帶上桌椅板凳,鍋碗瓢盆,賺個服務費,這還是個買車的理由。”


    “其他的,你這個腦子啊。”


    他笑著點了點頭,道:“你能想到的,是個人都能想到了,別想著撞大運了。”


    “住最好的房子,娶妻生子,工作穩定,還有一大爺和一大媽幫襯你,又撿了老太太的房子。”


    李學武笑著站起身說道:“你在這院裏已經是撞了最大的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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