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尚書家迴來,已經是深夜。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沈毅才感覺整個人精神了不少,沿路的舟車勞頓,終於歇了迴來。


    於是乎,沈老爺便開始出門訪友,維係他在建康並不算很多的人際關係。


    其實說白了,也就是找張簡等人吃飯,拎點東西去看看大義坊的顧老頭。


    剩下的,也就是跟趙薊州喝酒,別的也就沒有什麽事情了。


    除了這些人之外,沈毅在建康,還真就沒有太多的人情往來。


    主要是他在官場上,認識的人其實不算多,甚至他連個正經的衙門都沒有,也不用四下裏去走動關係。


    而且因為他沒有具體的官職,旁人求人辦事,也求不到他的頭上,可以說落了個清閑。


    除了跟這些人走動之外,剩下的時間,沈毅大部分都是宅在家裏。


    一方麵是因為他性格就是這樣,而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怕死。


    他可沒有忘記,他登上了北齊那個什麽清淨司的暗殺名單上,而且排位很是靠前。


    根據內衛的說法,他的這個排名,甚至比中書的宰輔排名都高,撇開陳國的一些特殊人物之外,就隻有趙祿趙大將軍,排在他的前麵。


    而趙大將軍這個暗殺排名,到底是真是假,沈毅本人是持懷疑態度的。


    一晃眼又是兩天時間過去,時間來到了洪德九年的臘月二十九,這一天,皇帝陛下在上完朝會之後,親自敲了一聲鍾,意味著整個洪德九年的朝事到此為止。


    接下來,除了中書每天會留一個宰相值班以外,朝廷其他各個衙門,基本上都會進入“停擺”狀態。


    朝廷年關休沐,會持續半個月,一直到上元節過後,皇帝陛下才會重新開啟朝會,進入新的一年。


    而這半個月,就算是“過年”了。


    朝廷休沐的當天下午,沈家迎來了第一個客人,一身藍色襖子的張寺丞提著家裏酒窖裏挖出來的老酒,笑嗬嗬的登了門。


    麵對這位難得的好友,沈毅親自把他迎到了自家的正堂客廳,等兩個人都落座之後,沈毅才笑著問了一句:“上一次尋兄長喝酒,兄長說很快就會來尋我,怎麽兩三天才過來?”


    “別提了。”


    張簡低眉,歎了口氣:“太常寺這個清水衙門,也有操忙的時候,年底了,各種賬目要對,宮裏的各種祭祀禮儀要去主持,我也是忙了好幾天。”


    “再有…”


    他頗有些羨慕的看了看沈毅,開口道:“為兄這個官職,可比不上子恆你,子恆你可以算是兵部的,也可以算是翰林院的,因此你兩邊都不搭理,我這個太常寺丞,上麵還有太常寺卿,少卿要去走人情,還有各種太常博士…”


    “你沒有在這種衙門裏待過,你是不知道…”


    張簡忍不住吐槽道:“一個個在朝廷裏放屁都不響,但是聲音卻個頂個的大,都以為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應付起這幫人來,麻煩極了。”


    他悶聲道:“要不是我家老爺子說太常寺好升官,為兄都想上書調個衙門去了,哪怕是去工部去,為兄也認。”


    見他這個模樣,沈毅忍不住揶揄道:“要不然我去跟陛下說一聲,讓兄長你明年掛個禦史台的身份,跟我一起到東南去。”


    “好歹還能做點事。”


    張簡眼睛一亮,抬頭看了看沈毅,隨即目光又黯淡了下來,無奈道:“恐怕不成,我家第三代人裏,隻有我這麽一個進士,每天迴家裏去,老爺子都要問我幾句朝廷裏的事情,管我甚嚴。”


    “我恐怕是離不開建康了。”


    沈老爺低頭喝了口茶水,微笑道:“有這麽個老爺子,你就知足罷,我想要還沒有呢。”


    “說起來。”


    沈毅看向張簡,笑著說道:“說起來,老相國也是實在得很,老人家為相持國這麽多年,別的不好說,給自己家裏開開方便之門,一甲二甲有些顯眼,但安排幾個三甲進士還不是輕輕鬆鬆?”


    “那些,中書看起來一團和氣。”


    張簡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實際上暗地裏鬥得厲害,老爺子跟楊老頭過不去,都互相盯著對方的錯處呢。”


    張易安嘿了一聲。


    “那楊老頭那些年這樣囂張,他的兒孫裏又有幾個進士?”


    “一個也沒有!”


    張簡悶哼了一聲:“那個楊蕃,也是恩蔭入仕,上不得台麵。”


    的確,兩個宰相內鬥的情況下,什麽把柄落在對方手裏,都有轉圜的餘地,但是如果科場作弊…


    那麽什麽宰相都頂不住天下讀書人的口水。


    “聽說楊相一係的人,今年得意得很啊。”


    沈毅輕聲道:“那一邊的人先後多人升官複職,聲勢很大。”


    “那也跟楊老頭沒有什麽關係了。”


    張簡撇了撇嘴道:“這老頭現在還滯留在建康不得返鄉,他多留一日,就多一分被清算的危險…”


    說到這裏,張易安壓低了聲音道:“瞧好吧,你我都能看到這對父子房倒屋塌的一天。”


    沈老爺若有所思,正想開口迴應一些什麽,外麵的丫鬟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對著沈毅行禮道:“公子,聖…聖旨到了!”


    聽到這句話,沈毅若有所思的站了起來。


    而張簡,則是滿臉愕然,他皺眉道:“朝廷今天都休沐了,還哪裏來的聖旨?”


    沈毅起身之後,整理了一番衣著,笑了笑:“這建康城裏,總不能有人假傳聖旨,兄長在這裏稍候,小弟出去看一看。”


    說完,他看向青兒,開口道:“設香案迎接聖旨。”


    說罷,沈毅對著張簡拱了拱手,大步走向前院,此時沈家老小已經都聚集在前院,等沈毅到場之後,眾人紛紛對著內廷的兩個太監叩首行禮。


    其中一個太監,從另一個太監手裏捧著的木盒子裏取出一卷聖旨,展開之後,他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誥封。”


    聽到這兩個字,沈毅就明白了這道聖旨的內容。


    “翰林院翰林學士沈毅,為國謀事,功績斐然…”


    一大串駢文之後,宣旨的太監看了一眼沈毅,咳嗽了一聲之後,繼續說道:“誥贈沈母沈卓氏,為五品誥命宜人…”


    “誥封妻沈陸氏,為五品誥命宜人…”


    很快,一篇誥封的聖旨念完,兩個小太監把聖旨放迴盒子裏,上前把沈毅扶了起來,恭敬彎腰:“恭喜沈學士…”


    這太監又看向陸青雀,頭低的更低了。


    “恭喜沈夫人。”


    沈毅把聖旨收好,然後轉身遞給了陸若溪,從袖子裏取出一封已經封好的銀子,遞在這太監手裏,微微一笑:“大過年的,有勞公公了。”


    這小太監兩隻手接過了這封銀子,微微欠身,笑著說道:“這是洪德九年最後一道聖旨,將來是要記在史書裏的,沈學士聖眷之隆,得天獨厚…”


    沈毅笑著應付了兩句,才把這兩個小太監打發走。


    等兩個小太監離開,一旁的沈章再也難掩激動之色,他上前拉著兒子的衣角,努力讓自己聲音不那麽顫抖:“毅兒,你娘也是誥命了…”


    見他這個模樣,沈毅心裏也有一些酸楚,他拍了拍老爹的肩膀,開口道:“是,娘也是誥命了…”


    “等開了年之後,爹就迴江都去…”


    沈章再也難掩激動之色:“爹要遍告宗族,知會鄉親!”


    “爹要迴去給你娘修墳…”


    見他這個模樣,沈毅用袖子擦了擦淚水,開口道:“等小弟考完春闈,讓他同爹一起迴江都,給母親修墳罷,這種事,應該當兒子的去做才是…”


    說完這句話,沈毅又迴頭看向陸若溪,把她拉到了一邊,臉上露出笑容:“夫人現在,是朝廷誥封的正經夫人了。”


    陸若溪本來心情很高興,聞言看了一眼沈毅,輕哼道:“我從前便不正經麽?”


    說完這句話,她看了看手裏裝著的聖旨盒子,有些憂心的說道:“這會不會影響夫君的仕途?”


    她是擔心,皇帝用這種方式嘉獎自家夫婿,便不給他升官了。


    沈老爺微微搖頭,笑著說道。


    “這隻能算是添頭而已。”


    “你家夫君啊,功勞大著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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