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太後娘娘聖壽。


    作為皇帝的嫡母同時又是皇帝的生母,甚至還替李家掌了幾年朝事的皇太後,地位自然是無以複加的。


    皇帝是洪德六年親政。


    而事實上,從洪德元年一直到洪德八年左右,真正的大事情,很多都是這位太後娘娘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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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至尊的位置雖然和平讓渡了出去,但是皇帝該盡的孝心肯定是要繼續盡的,因此今年的國母聖壽,辦得極為風光。


    從一早上,宮裏就開始熱鬧了起來。


    太後娘娘,在德慶宮接受文武百官,以及勳貴,外邦的朝賀。


    因為現在北齊跟陳國的關係,暫時緩和了一些,甚至北齊也遣了使者來賀,給太後娘娘送了一串遼東東珠編成的項鏈,逗的太後娘娘開心不已。


    身為皇太後,孫太後已然不是為一件珠寶首飾而開心。


    她開心的點在於,如今就連齊人,也來給她送禮了。


    不同的時代環境生長起來的人,思維模式以及思想念頭,都是不一樣的。


    比如說宰相張敬那一批人,他們是見過那個大一統的陳國的,因此即便現在發白如雪了,閑來無事也會看著北方,念著北方。


    沉毅的老丈人陸夫子,雖然沒有見過那個大一統的大陳,但是他們的父輩是那個大陳的子民,到了陸夫子這一代人,心裏依舊會有恢複故國的念頭。


    事實上,陸夫子那一代人,也的的確確跟著憲宗皇帝一起努力了十幾二十年,隻可惜“神通不敵天數”,憲宗皇帝暴斃,大陳中興戛然而止。


    到了先帝朝,兩次大敗,把陳國打迴到了世宗皇帝時期龜縮的狀態。


    孫太後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


    她少女時期就入宮陪在先帝身邊,深刻的體會過北齊的強大,心裏總覺得齊人要比陳國百姓強上一些,北齊也比整個陳國強一些。


    先帝朝後期,哪怕是先帝聖壽,也沒見齊人遣使前來朝賀,如今先帝已去,她孫太後過壽,齊人卻遣使來賀,不正說明大陳愈發興旺了?


    說明洪德朝,是比先帝朝要強盛的。


    而洪德朝大部分時間,是在她手裏把握著,自然也就說明她這些年是持國有功的。


    既然是給孫太後過生日,太後娘娘高興,自然是一件好事情,這場聖壽辦得還算圓滿,到了晚上的時候,太後娘娘和皇帝陛下,在宮裏宴請文武百官和勳貴外藩,一直到夜深,這場晚宴才陸續散去。


    晚宴散去之後,皇帝陛下也沒有寢宮休息,照例來到了甘露殿裏處理政事。


    今天的政務不多,隻有二三十本,薄薄的堆在他的桌桉上。


    皇帝陛下眯了眯眼睛,澹澹的說道:“還算那幫老頭懂事,知道今天母後聖壽,沒有放太多奏書過來煩擾朕。”


    說著,皇帝伸了個懶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隨手翻開一本奏書,拿起朱筆批複。


    “中書那幫老頭子精得很,高明,你明天多去中書省走一走,跟他們說,隻要是州府級以上的事情,不管朕看還是不看,都要送到朕這裏來。”


    “今天皇太後聖壽,算是個例外。”


    高明應了一聲,笑著說道:“陛下,今天太後娘娘的聖壽,辦的很好啊,太後娘娘看起來也十分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皇帝停下手裏的筆,看了一眼高明。澹澹的說道:“母後是因為齊人來給她賀壽了,所以才高興,那幫子齊人使者上來的時候,仰麵視君,毫無規矩,虧母後還那麽高興。”


    說到這裏,皇帝撇了撇嘴:“母後還以為,那幫子齊人是專門來給她賀壽的呢,這些齊人使團,這些天在建康小動作不斷……”


    說到這裏,皇帝悶哼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高太監低頭笑道:“在建康城裏,他們翻不出什麽浪花,不管怎麽說,陛下今天的壽宴,辦得是很好的,太後娘娘那裏也滿意…”


    這段時間,母子倆的關係一直不是特別好。


    經過這一場壽宴,兩人之間的關係,多少緩和了一些。


    皇帝點頭“嗯”了一聲,問道:“花了多少銀子?”


    “前後差不多一百五十萬兩。”


    他低頭道:“戶部隻出了一百萬兩銀子,剩下的,都是陛下內帑裏出的…”


    “朕的內帑…”


    皇帝眼皮子跳了跳。


    有些心疼。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是給自己親娘辦生辰,多花點也就多花點了。


    “朕的內帑裏,還剩多少銀子?”


    高太監低頭道:“還有不足五十萬兩了。”


    皇帝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就這麽點了?”


    高太監低頭,畢恭畢敬,但是語氣裏有一些無奈:“陛下,若不是去年東南進上來一些錢財,內帑現下已經空了,不過去年年底,杜公公在福州府接收了一筆財物,估計在百萬兩之上,等今年春夏天,應該就能運迴建康了,到時候可以補充進內庫,宮裏的日子…”


    “就會好過一些了。”


    聽到這裏,皇帝自嘲一笑:“這麽說,朕還要靠沉七來補貼家用。”


    高明低著頭,沒有說話。


    提起沉毅,皇帝手裏的筆停了下來,他皺著眉頭想了想,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對了,今天在宮裏,怎麽沒有瞧見沉七的影子?他既沒有給母後送賀禮,也沒有參加晚宴,是不是?”


    高明微微低頭,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道:“陛下,沉學士…”


    “似乎出建康了。”


    皇帝本來隻是隨口一問,聽到高明這句話,他愣了愣,手裏的朱筆也放了下來,皺眉道:“怎麽沒有跟朕說?”


    “陛下您這幾日太忙…”


    高明深深低頭,解釋道:“又是惠妃娘娘的事情,又是太後娘娘的生辰,奴婢想跟您說起這件事,一直沒有尋到機會。”


    皇帝不是婆媽的性子,他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是微微皺眉,問道:“他什麽時候離開建康的?”


    “昨天下午。”


    皇帝又問:“往北邊去了?”


    高太監微微低頭道:“是,一路往北去了,應該是往淮水去的,陛下現在想把他追迴來的話,奴婢立刻派人出去…”


    “跟在沉學士身邊的內衛,也能把他帶迴來。”


    皇帝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他默默起身,走到了窗邊,看了看外麵的夜色,出神了半晌之後,喃喃道:“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啊。”


    “他忘了自己身邊一直跟著內衛嗎?”


    高明微微搖頭:“陛下,沉學士是個很聰明的人,這種事情他沒有理由會忘記…”


    皇帝若有所思:“那他就是沒有想瞞著朕。”


    皇帝陛下扭頭看了看高明,問道:“他想去殺了那個齊人,是不是?”


    高明搖了搖頭。


    “奴婢不清楚…”


    皇帝站在窗邊思索了很久,目光看向了北邊以及…更北邊。


    “安分兩年多時間了,試探試探他們也好。”


    “高明…”


    高太監深深低頭:“奴婢在。”


    “派些人跟著吧,不要出什麽事情,如果機會足夠好,可以幫一幫沉七。”


    高太監立刻低頭道:“奴婢明白。”


    “最重要的是,把沉七安全帶迴建康來,朕還有很多事情要他去辦。”


    高太監再一次低頭道:“奴婢這就去安排。”


    說罷,他恭敬退出甘露殿。


    皇帝陛下則是依舊站在窗邊,目光看向窗外。


    “私調衛兵,意圖截殺外使。”


    “膽子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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