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沉毅現在的身份,再養一個外宅,納一個妾室,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他的嶽丈陸夫子不會多說什麽,甚至夫人陸若溪,都不會多說什麽。


    不過這種交易式的場景,還是讓沉毅覺得不太對勁,他搖了搖頭之後,開口道:“葉姑娘,我沒有喝多。”


    “咱們,還是再相處一段時間罷。”


    葉嬋剛才鬼使神差的抓住了沉毅的手,說出了那句大膽的話,這會兒聽到沉毅的話之後,她如同觸電一般把手抽了迴來,臉色立刻變得通紅。


    方才,她之所以這麽大膽,一來是氛圍到了。


    而更重要的原因,自然就是沉毅是個絕對的潛力股。


    用孫巡撫的話說,他將來很可能是要拜相的,而且是那種主政中書的宰相!


    當然了,這個前提是沉毅一直在文官的道路上走下去,但是就目前來看,他最近幾年乃至於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率都是要撲在武事上了。


    葉嬋慌慌張張的跑迴了床邊,不敢看沉毅:“沉大人,妾…妾身失禮了。”


    沉老爺微微一笑:“也用不著這麽客氣,私下裏稱我一聲公子就是。”


    他看向葉嬋,問道:“葉姑娘想我如何稱唿你?”


    葉嬋依舊不敢看沉毅:“家裏的長輩,稱唿妾身嬋兒。”


    “好。”


    沉毅蘸了蘸墨,笑著說道:“我還要把這封信寫完,嬋兒姑娘先睡吧,一些具體的事情,咱們明天再細聊。”


    見他開始認真寫信,葉嬋才敢迴頭看他,端詳了一會兒沉毅之後,這位葉大姑娘問道:“公子,你在這裏做戲,是要做給誰看?”


    “誰又能看得到呢?”


    沉毅停筆,看了她一眼,微微垂下眼眸:“這個,嬋兒姑娘將來會知道的。”


    “你現在還是好好休息,明天我跟你細談合作的細節。”


    對於沉毅來說,他跟葉嬋,是“合作關係”。


    最起碼現在是。


    這種合作關係的促成,最大的原因自然是皇帝那邊的壓力。


    這一點上,皇帝還是很講義氣的。


    沉毅主動送給他的,關於周元垂的把柄,皇帝表示不會再拿那件事情說事,事後高明在私下裏也跟沉毅說過,這件事內衛那裏沒有留檔。


    再加上南北兩朝對立的情況下,除非北齊因為周元垂馬踏建康,不然皇帝應該不會拿周元垂說事了。


    而皇帝,又的確需要拿住沉毅的小辮子,這樣他才用的放心。


    對於沉毅這種讀書人來說,名聲無疑是最好的把柄了。


    試想一下,身為欽差,身負皇恩,卻在福州一地,因為色迷心竅,以權柄威逼地方士族之女為外宅!


    合情合理,卻又非常致命。


    這種事情一旦大規模傳播出去,沉毅的仕途乃至於他在仕林之中的名聲,就算是全毀了。


    當然了,如果到時候葉嬋能站出來說她是自願的,沉毅的名聲或許能夠挽迴不少。


    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沉毅跟皇帝就算是徹底翻臉,名聲不名聲的,倒也不那麽重要了。


    沉老爺跟葉嬋的第二層合作關係,在於福州的這些產業。


    福州士族敬獻給朝廷的這些產業,規模並不算小,如果經營得當,每年可以供給沿海都司相當多一筆收入。


    而沉毅的另一個“合夥人”許複,同樣也是在給沿海都司供血。


    這樣一來,即便沉毅將來不在東南了,也可以掌握沿海都司的兩大經濟來源,不至於在兩三年之後,失掉對沿海都司的掌控力。


    葉嬋斜靠在床上,不再打擾沉毅寫信,不過這會兒天色實在是太晚,她又有些疲累,看著看著,眼睛就睜不開了。


    堅持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她便再也熬不住,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當葉大小姐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睡著之前,她身上是沒有被子,沒有拖鞋的,這會兒鞋子已經脫掉了,身上還蓋了被子。


    她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然後想起了什麽,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


    衣服還在。


    葉姑娘看了一眼整整齊齊擺在床邊的鞋子,若有所思。


    想了一會兒之後,她起身穿好鞋子,在屋子裏並沒有看到沉毅的身影,她默默推開房門。


    房門外,蔣勝就在不遠處等著,見葉嬋走出來之後,蔣勝立刻迎了上來。


    此時,這個跟了沉毅好幾年的跟班,說話都有點緊張,他先是微微低頭,然後開口道:“葉…葉…”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唿葉嬋了。


    葉嬋覺得有些好笑,開口道:“你還稱唿我葉小姐就是。”


    蔣勝這才鬆了口氣,開口道:“葉小姐,早飯已經備好了,您這就去用飯罷。”


    “嗯。”


    葉嬋點了點頭,四下打量了一眼這座宅子,然後問道:“沉…嗯…公子呢?”


    “公子一早就起來了,在書房裏。”


    “公子說,您吃了早飯之後可以去找他。”


    葉嬋再一次點頭,在蔣勝的帶領下去吃了早飯,然後在這座宅子的書房裏,見到了沉毅。


    她敲門的時候,沉毅正坐在椅子上,用胳膊撐著下巴打瞌睡。


    聽到敲門聲,沉毅才打了個哈欠,過去給她開了門。


    葉嬋見到沉毅的雙眼密布血絲,微微歎了口氣:“公子昨夜一宿沒有合眼?”


    “倒也不是。”


    沉毅側開身子,示意讓她進來說話,然後笑著說道:“昨天給朝廷寫奏書,不知怎麽,思緒有些散亂,寫廢了一篇稿子,隻能再起了一篇,又要認真謄錄一遍,寫完天就已經快亮了。”


    “公子寫字是極好看的。”


    葉嬋走近書房,看了一眼沉毅桌子上的手跡,感慨道:“比妾身強的多了。”


    “這是吃飯的本事。”


    沉老爺自嘲一笑:“我這一身功名,都是靠筆杆子來的。”


    說完這句話,沉毅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看向葉嬋,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嬋兒姑娘在這裏留宿了一宿,你我便徹底是一艘船上的人了,將來沉某人要是運道好那便不說了,要是運道不好,說不定還會牽連到嬋兒姑娘。”


    葉嬋這會兒,麵對沉毅的時候,心裏已經沒有了從前的緊張感,她笑著說道:“運道好為何不說,難道公子運道好了,便不能拉葉家一把?”


    沉毅啞然一笑,沒有接話。


    而是轉移了話題。


    “再有一兩個月,福建…最起碼是福州官場,將會有巨變,你們葉家,不要跟福州的官員再有任何牽連了。”


    沉老爺說完這句話,頓了頓,繼續說道:“一兩個月之後,福州市舶司將會落成,到時候嬋兒姑娘你要牽頭,以後福州所有出海的貨物,都要從市舶司走,由福州衛為出海的商船清理近海,保證不會再有倭寇襲擾他們。”


    葉嬋先是點了點頭,然後開口問道:“公子,市舶司收稅幾何?”


    “目前暫定十稅一。”


    見葉嬋目光轉動,沉毅想了想,對葉嬋說道:“不過具體的貨物該如何收,還沒有一個具體的章程,如果嬋兒姑娘有什麽好的想法,可以派人送來給我看一看,我看了之後覺得合適,便去找市舶司的管事太監商量。”


    葉嬋臉上露出笑容,點頭道:“多謝公子信賴!”


    沉毅因為沒有睡好,這會兒精神有些不是很好,他閉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繼續說道:“葉家在福州,也算是大家族,影響力不止是在商界,其他的一些事情,我這裏暫且還沒有章程,等市舶司落成之後,我再跟嬋兒姑娘細聊。”


    “對了。”


    沉毅想起一件事,開口道:“福州有個大中茶行,嬋兒姑娘知道罷?”


    “知道。”


    葉嬋點頭道:“聽說是個江都商人開的,生意做的很大,每年從福州這裏都要買不少茶葉走,出手闊綽,聽說…”


    “聽說這茶行有宮裏的背景,東家是宮裏某位公公的子侄…”


    沉毅摸了摸鼻子,語氣有些無奈:“這茶行,也算是宮裏的產業罷,跟嬋兒姑娘代管福州產業,差不太多。”


    “將來如果生意上有什麽難處,可以去找這家茶行的東家,我會跟他打招唿的。”


    葉嬋微微低頭道:“是,妾身記下了。”


    “好了,沒有什麽事情,嬋兒姑娘就迴去休息罷。”


    沉毅站了起來,微微拱手:“連累嬋兒姑娘了。”


    “我讓蔣勝送你迴去。”


    葉嬋看了一眼沉毅,也微微低頭欠身行禮。


    “假若妾身昨晚來之前,事先知道公子要做什麽。”


    她抬頭看了看沉毅,輕輕咬牙:“妾身也還是會來的。”


    “公子有什麽事情,便給妾身遞話。”


    “嗯。”


    “蔣勝。”


    沉毅喊了一聲:“送葉姑娘迴家。”


    蔣勝應了一聲,一路小跑到葉嬋麵前,微微低頭道:“葉小姐請。”


    葉嬋跟在蔣勝後麵,一路到了前院,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問道:“蔣小哥,公子身邊,是不是有什麽人跟著啊?”


    蔣勝下意識的點頭,隨即反應過來,他迴頭看了一眼葉嬋,又想到昨天葉嬋在沉毅屋子裏待了一晚上,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道:“葉小姐,我家公子之前在樂清,被歹人刺殺過,所以…”


    “好了…”


    葉嬋目光流轉,輕聲笑道:“估計是我不能聽的,我就不為難小哥你了。”


    說完這句話,葉嬋用餘光往自己的背後看了一眼。


    然後她又看了一眼身前的蔣勝。


    她走路的姿勢,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似乎是走起路來,不太方便。


    蔣勝感覺到了異樣,迴頭看了葉嬋一眼,不過他很快會意,知道少數女子破身之後走路會不太方便,於是微微低頭道:“葉小姐您慢點走,不著急,馬車就在前麵。”


    葉嬋微微點頭。


    “不礙事,你帶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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