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父親沈章那一代,一共四個兄弟。


    老大沈徽,自不必多說。


    二伯患病早逝,也無需再提。


    但是三伯沈銘,卻另有一段故事。


    早年沈家四兄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身為嫡長子的沈徽要占據家裏絕大多數都家業,保證家族不至於被化整為零,能夠繼續存在下去。


    在這種機製下,沈章兄弟幾個人,能夠分到的家產,極其有限。


    比如說沈毅的父親沈章,早年分家的時候,隻得了十幾畝田地,以及江都一座不怎麽起眼的小房子。


    這些產業,相比較於當時還沒有被沈徽敗完的沈家來說,幾乎就是九牛一毛。


    麵對這種情況,沈章三兄弟隻能另尋出路。


    二伯考學不成,最後生了病,早早的病逝。


    沈毅的父親沈章,也是數次考學不成,後來中年喪妻,家裏又有兩個兒子要養,經沈家的故人介紹,進了晉王府當差十幾年,養活了沈毅沈恆兄弟倆。


    但是老三沈銘,卻投身商業。


    後來,他的生意做到了北邊齊人的地界,並且在北齊境內越做越大,有一天返迴了江都,把家裏人接上,一起搬到了北邊長住,從此再也沒有迴過江都。


    畢竟那個時代,大陳還處於全麵龜縮的狀態,兩國之間的互市也在正常進行,商人越境,並不是什麽太過稀奇的事情。


    因為不管是哪個時代,商人永遠是流通性最強的一批人。


    牧民逐水草而生,商人則是逐利而生。


    這件事情,被大伯沈徽,引以為奇恥大辱。


    一來,沈家雖然算不上是什麽簪纓世家,但是也是江都正兒八經的士族,像沈章那樣投身王府辦差,都已經很不光彩,更不要說是以士族的身份,投身商業了!


    從四民之首,變成四民之末,簡直就是自甘下流!


    更重要的是,兩國世仇多年。


    況且那個時候,袁渡袁大將軍戰敗未久,兩國之間的氣氛處於冰點,那個時候沈銘不僅到了北齊做生意,最後還攜家北上,在沈徽看來,無異於投敵。


    這件事情,讓小老頭極為生氣,在這件事情之後,無論是誰問起沈銘,他的口徑從來沒有變過。


    隻對外說是死了。


    而現在,沈老爺一路北伐推到了兗州,這個疑似三伯兒子的家裏人,卻突然出現了…


    如果這人,真的是三伯的兒子,那麽在這個時代看來,還的的確確是沈毅的家裏人,是很親的堂兄弟。


    不過,現在沈毅的身份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而且他現在的地位,也已經與從前大不一樣,如果他還是江都的那個小書生,再加上他並不是不能理解三伯的行為,這個時候多半會與這個未曾謀麵的六哥見上一麵,然後帶著他們一家人迴江都看一看。


    但是現在……


    正當沈毅出神的時候,蔣勝那裏已經準備停當,他重新來到沈毅邊上,微微低頭道:“公子,那人已經在客廳等您了。”


    沈老爺點了點頭,正準備走出去,猶豫了一下之後,又迴頭換下了身上的衣裳,換上了一身白衣,背著手走出了書房,一路來到了客廳。


    客廳裏,一個比他大一兩歲的年輕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沈毅遠遠的看了他一眼。


    論長相,看不太出是不是沈家的家裏人。


    畢竟,沈毅記事以後,就沒有見過那位三伯了,也不知道三伯長什麽模樣。


    而堂兄弟之間,相像的並不是很多。


    沈毅默默邁步走了進去,打量了一眼這個人。


    這人連忙站了起來,也抬頭打量沈毅。


    現在的沈老爺,是實打實的久居高位,身上的一些氣質,與從前大不一樣了,頗有些生人勿近的屬性,這人有些畏懼的看了沈毅一眼,用江都話問道:“是七弟麽?”


    沈毅眯了眯眼睛,微微搖頭。


    “現在,還不能論親。”


    “不過,我的確是江都沈家的沈毅,在同輩之中行七。”


    沈老爺神色平靜,淡淡的說道:“不少人,稱我為沈七。”


    這個年輕人鬆了口氣,下意識的微微低頭道:“那就是自家人了,我叫沈彥,同輩之中行六。”


    他對沈毅擠出一個笑容。


    “七…七弟,咱們是一家人。”


    沈老爺依舊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沒有接話。


    他坐在主位上,抬頭看了看這個沈彥之後,問道:“你的身份到底如何,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我現在身份所限。查實之前,暫時沒有辦法認下你這個家裏人。”


    沈老爺頓了頓,開口道:“不過看在你這口江都話的份上,我可以聽一聽,伱來見我所為何事?”


    這個沈彥苦笑了一聲,開口道:“七…沈大人,我父早年到了北齊之後,在北齊生意漸大,便成立了一個商號,商號至今,已經頗有些規模。”


    “現在,父親年齡漸漸大了,就是我們兄弟在幫父親打理生意,剛好前段時間,我到兗州辦些事情。”


    “不曾想,事情沒有辦完,就聽說大陳王師打進來了。”


    他猶豫了一下之後,低頭道:“沈大人,我這趟來也不是為了跟你攀親戚,隻是因為被困在了兗州,家中的幼弟成婚在即,我想要離開兗州,迴去參與他的婚事。”


    沈家在沈毅這一代,一共是九個男丁,沈章下麵的兩個兒子是老七和老九。


    而三伯沈銘,沒記錯的話是三個兒子,分別排行五六八。


    沈彥口中的幼弟,應該就是老八,與沈恆年紀仿佛,比沈恆稍稍年長幾個月。


    沈老爺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向沈彥,問道:“這個檔口到兗州做生意,那大約就是糧食生意了?”


    沈彥低頭苦笑:“大人明鑒,是糧食生意。”


    沈毅“嘖”了一聲。


    “能有本錢幹的起這個的,看來你們家在北邊混的極好,生意做的也很大,既然是這樣,那麽在兗州破城之前,應該會收到消息,提前離開兗州才對。”


    “是收到了一些消息。”


    沈彥歎了口氣:“但是一些錢款沒有結清,就多留了兩天,沈大人帶領的王師,破城太快了。”


    “隻多留了兩天,就沒有辦法離開了。”


    沈毅眯著眼睛看向這個人,想了想之後,開口道:“現在,我會以我的方式確認你的身份。”


    “如果咱們的確是一家人,確定了兄台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便放你離開。”


    沈毅頓了頓,問道:“對了,冒昧問一句,令尊…”


    “還在不在?”


    沈彥連忙說道:“家父自然還在。”


    沈毅放心了。


    “那以後有機會了,我想要見他一麵。”


    能夠在北齊境內,而且是朱裏真人的統治下,做起糧食生意,就說明這個可能的三伯沈銘,生意做得非常大,而且人脈也很廣。


    不然,不會敏銳的捕捉到,這個時候兗州的糧食危機。


    雖然沈毅心裏清楚,想要把生意做大,沈銘一定結實了很多朱裏真貴族,哪怕沒有投敵,也屬於於敵人接觸過密。


    但是在邸報司情報網幾乎崩潰的時候,沈毅很需要這麽個北齊商號。


    沈彥抬頭看了看沈毅,咽了口口水。


    “家父,應該也很想見一見大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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