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慶殿裏,皇帝陛下看了看眼前這個年輕的禦史,又扭頭笑吟吟的看了看沈毅。


    隨即,這位高坐帝座的裁判,宣布了裁判結果。


    “大理寺。”


    大理寺卿也是大九卿之一,這會兒就站在沈毅旁邊,他連忙出列,低頭道:“臣在。”


    皇帝淡淡的說道:“禦史台有風聞奏事之權,既然在大朝會上參奏了,大理寺就去查一查,查出結果之後,上報朕這裏。”


    大理寺卿聞言,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看皇帝,然後硬著頭皮問道:“陛下,禦史台一共奏了兩本,臣鬥膽請問,查哪一個…”


    皇帝皺了皺眉頭,瞪了這廝一眼:“自然是兩個都查。”


    “田卿彈劾沈卿,大理寺就去查實上奏,還有這位禦史…”


    皇帝咳嗽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叫什麽名字,朕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那位年輕的監察禦史恭敬低頭:“迴陛下,臣姓鄭名詹。”


    “想起來了。”


    皇帝笑著說道:“洪德十年的進士。”


    “是。”


    鄭詹恭敬低頭:“臣是陛下的門生。”


    皇帝又看向大理寺卿,緩緩說道:“聽到了?”


    “鄭卿所奏,大理寺也一並查明,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如果鄭卿所有詳實,朕絕不輕饒。”


    田光祖聞言,兩條腿都止不住的顫抖,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他這個罪名不大,至多也就是因為道德問題,被罷官奪職而已,他這個年紀,絕難再往上升半步,因此丟了官也沒有什麽要緊。


    隻是,他是個好名之人,這件事真的傳播出去,他幾十年的名聲,立刻就毀於一旦了。


    田光祖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沈毅。


    沈老爺視若無睹,默默出班,低頭道:“陛下,臣還有一事陳奏。”


    皇帝笑著說道:“你說就是。”


    沈毅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封套,兩隻手捧在手上,微微低頭道:“陛下,臣在北方破賊之後,偽齊國都之中的不少官員,都向臣投書請降,多達數十人,臣帶來了幾個要緊人物的投書,請陛下睿斷。”


    皇帝聞言,若有所思:“呈上來。”


    孫謹立刻低頭,走下禦階,從沈毅手裏接過這個封套,遞到了皇帝麵前。


    皇帝陛下從這封套裏取出一封信,隻看了一眼信封,便微微皺眉,他取出另外幾封信,一一看了一遍信封,然後看向沈毅,目光裏帶了些詢問。


    “沈卿覺得,這些文書可信麽?”


    沈毅點頭道:“臣以為,大多是可以信的。”


    皇帝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沈毅,咳嗽了一聲,緩緩說道:“諸位卿家,朝會繼續,你們有什麽事情,先上報宰相或者六部,先把一些零碎的事情議了,朕處理一些事情,一會再來。”


    說罷,他看向沈毅:“沈卿與朕同來。”


    沈毅麵色平靜,微微低頭之後,跟著皇帝陛下,一路來到了德慶殿的後殿。


    到了後殿之後,皇帝把那份封套,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上,然後迴頭看向跟過來的沈毅,皺眉道:“這種東西,如何能在大朝會上拿出來。”


    “燕都城裏內衛足有數百上千人,咱們這建康,也不缺清淨司的人,大朝會上說這件事,用不了幾天,就會傳迴燕都。”


    洪德帝看向沈毅,沉聲道:“事不密,則失人。”


    “再說了,這麽要緊的東西,怎麽那天在宮裏,沒有跟朕說?卻要拿到朝會上來說?”


    沈毅神色從容,微微低頭道:“迴陛下,這事一直是要跟陛下匯報的,但是那天說的事太多,再加上臣覺,這事並不要緊,因此這事就往後拖了兩天。”


    “之所以在朝會上提起這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沈侯爺輕聲笑道:“陛下,臣雖然提起了這件事,但是沒有提任何一個北齊大臣的名字,這件事傳到燕都之後,造成的結果,隻會是北齊的君臣離心,相互猜忌。”


    “甚至北齊朝廷裏的臣子,可能也會互相猜忌。”


    沈毅微笑道:“陛下不用擔心這些率先投降的軟骨頭們會嚇跑了,隻要咱們的戰事打的再順一些,不僅這些軟骨頭們會想方設法的對大陳表忠心,而且,這個消息傳到燕都之後,那些沒有來得及給大陳送降書的人,也會想方設法的,把降書給送出來。”


    皇帝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認真琢磨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是有些道理,但是這件事,還是不要在朝廷上議論了。”


    他看著沈毅,唿出一口氣:“由沈卿你全權負責就是,朕隨後給你寫個文書,你帶在身上。”


    “對這些降臣…”


    皇帝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道:“侯爵爵位以及三品官以下,不用請示朕,你可以自己做主,隻要你許了他們,朕這裏就認。”


    “侯爵以及三品官以上,如果當時來不及請示,你也可以先應下來,不過事後要給朕來一份文書。”


    沈毅站在皇帝麵前,微微低頭,應了聲是,然後笑著說道:“陛下對他們,真是大方。”


    “朝廷已經打的很難了。”


    皇帝苦笑道:“這個時候,能投降過來一個人,戰事就能結束的快一些,朕在北邊的將士們,也就能少死一點人。”


    “對了。”


    洪德帝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按照沈卿送上來的奏報,北邊的周世忠父子,與北齊已經貌合神離了,能不能把他們父子爭取過來?”


    皇帝麵色嚴肅道:“如果這父子二人願意帶征南軍歸降,朕可以許給他們家世侯,封一品官,還可以讓他們繼續領兵。”


    這一下,沈毅都有些驚住了。


    “陛下,您這也太大方了一些…”


    “征南軍手裏,好幾萬精銳。”


    洪德帝麵色嚴肅:“如果他們願意歸複,這一場北伐,就會順利的多。”


    說到這裏,他看向沈毅,又補充道:“當然了,他們父子即便歸降,將來在大陳也會慢慢走到邊角,與沈卿你,沒有辦法相提並論。”


    沈毅微微搖頭:“臣沒有與他們父子攀比的意思,臣與那周元朗接觸過,他們父子恐怕很難願意歸降。”


    “為什麽?”


    皇帝有些疑惑:“他們兩邊不靠,總不能想自立為王罷?”


    “陛下莫非忘了,二十多年前那場兩淮之戰?”


    沈毅輕聲道:“他們父子知道,他們家跟咱們大陳是有大仇的,因此不敢歸複。”


    洪德帝愣了愣,隨即搖頭道:“周晉安已經死了,殺了他的後人,二十多年前那些將士們,也不能死而複生。”


    “皇考也不能…”


    洪德帝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他們父子願意歸降的話,前線的將士們可以少死數萬人,為了這數萬人的性命,二十多年前的事,朕可以忘掉。”


    “沈卿再在前線跟他們接觸的話,告訴他們,朕可以親自與他們訂下盟書血誓,今後世世代代,絕不相害!”


    沈毅想了想,開口道:“要不然,陛下您從朝廷裏,派遣使者到他們軍中去跟他們談?”


    洪德皇帝搖頭。


    “你是前線主帥,朕既然讓你統帥諸軍事,就不好再派人到前線去,免得兩相幹擾,這事到底如何辦,還是沈卿你來做主。”


    “不過能勸降還是勸降,這場戰事越快結束越好…”


    他看向沈毅,有些無奈的說道:“沈卿可能還不知道,今日朝會要議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明年加捐還是不加捐。”


    沈毅默默點頭:“臣…明白了。”


    皇帝又把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北齊大臣降書,然後抬頭看著沈毅,問道:“今天朝會上,那個姓鄭的年輕人…”


    沈毅搖頭:“臣不認識。”


    “不過…”


    沈老爺想了想,繼續說道:“他洪德十年才中進士,卻知道上官田光祖洪德十年十一年的舊事,顯然,也是個有心思的人物。”


    皇帝陛下嗬嗬一笑。


    “朕也想說這個。”


    “洪德十年十一年,他應該…”


    大陳天子微微眯了眯眼睛。


    “還沒有補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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