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會對皇帝這個職業的“職責”產生一些誤會,以為皇帝的職責是讓百姓安居樂業,是讓朝廷安定和諧,是讓海晏河清,天下大治。


    其實都不是。


    古往今來所有皇帝,絕大多數皇帝的目的,最大的職責就是維護自身統治延續,讓自家的國祚盡可能久的傳承下去。


    之所以治國育民,之所以戡亂救災,都是以達到這個目的的手段而已。


    畢竟老百姓不能活不下去,活不下去了,這個統治也就結束了。


    這一點,與後世是有根本性區別的。


    因此,在孫太後看來,不管是朝廷裏的任何事情,都沒有李家傳宗接代,都沒有小皇帝給她生個孫子來的重要。


    對於孫太後,皇帝心裏還是畏懼的。


    畢竟他十歲登基以來,名義上雖然是皇帝,但是朝廷裏的實際最高統治者,實際上是這位孫太後。


    中書一些需要皇帝才能拿主意的大事情,都是遞到坤德宮交給太後娘娘做主的。


    因此聽到了老娘的話之後,皇帝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開口道:“母後,既然您堅持,那立後立妃的事情,您就多費費心,到時候兒臣配合您就是了。”


    見兒子服軟,孫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那個北齊趙家的女兒…”


    她看了小皇帝一眼,問道:“你準備如何處理?”


    小皇帝有些無奈,開口道:“都依母後的意思。”


    孫太後眉目舒展,緩緩的說道:“按哀家的意思,這個趙家女子可以進宮來封個貴妃,畢竟咱們李家的公主,也有不少在燕都,我兒娶一個趙家女,也不算吃虧,而且還能免除一場兵禍…”


    “這樣罷,明天娘派人把她請到宮裏來,見她一見,人家畢竟在建康這麽久了,一直晾著她不見也不好。”


    “旁的事情,等見了她之後再說。”


    小皇帝沉默了一會,默默說道:“母後,納她進宮自然可以,但是…”


    母子連心,他隻說了半句話,孫太後就已經會意,這位大陳目前地位最高的女子,麵色平靜,低眉道:“我兒放心,她不會有子嗣的。”


    後宮裏什麽藥都缺,就是不缺讓人生不出孩子的藥。


    孫太後作為上一屆後宮大亂鬥的最終“冠軍”,這些手段可以說是手拿把掐了。


    小皇帝默默點頭,起身對著母親低頭行禮,然後告辭離開了坤德宮。


    離開了坤德宮之後,他坐上自己的輦駕,一路迴到了書房甘露殿。


    在甘露殿裏閉目休息了一番之後,皇帝陛下睜開眼睛,低眉道:“高明,今天貢院春闈,沒有出問題罷?”


    高太監低著頭,開口道:“迴陛下,貢院那裏有好幾個衙門的人手看著,這會兒已經開考了,不會有什麽問題。”


    “嗯…”


    皇帝陛下微微點頭,他扭頭看向高太監,突然問道:“高明,你說朕應當娶個什麽樣的皇後?”


    高太監嚇得跪在了地上,叩首道:“陛下,奴婢焉敢議主…”


    “叫你說你就說。”


    小皇帝吐出了一口濁氣,開口道:“朕自小在東宮的時候,你便在東宮陪著朕了,咱們主仆之間,什麽話都說得。”


    高太監依舊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奴婢覺得,陛下應當娶一個中正仁德,可以執掌後宮的皇後娘娘…”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小皇帝皺眉,然後揮了揮手,歎了口氣:“罷了,你下去忙你的罷,多盯著貢院那裏,不要出什麽岔子。”


    “那裏都是朕將來的門生。”


    高太監低著頭下去了。


    小皇帝一個人坐在甘露殿,看著眼前已經堆積很高的奏書,微微歎了口氣:“以前小時候,聽父皇說他是孤家寡人,我還不理解,現下朕終於理解了,我將來的結發妻子…”


    小皇帝看向甘露殿外,目光有些出神:“會是什麽模樣呢?”


    這個時候,皇帝陛下還是很希望有個人出來能跟他討論這個問題的,但是很可惜,他站的太高,身邊並沒有什麽可以說話的人。


    就連自小陪著他長大的高明,麵對他的時候也戰戰兢兢,一句實打實的話都不敢說。


    …………


    另一邊的沉某人,還在貢院裏艱苦奮鬥。


    會試第一場的考題是墨義以及帖經。


    這一關對於絕大多數舉人來說都不是什麽難關,隻要不出太多錯漏也就行了。


    不過正因為大家都會,想要在這一關上出彩,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沉毅花了半天時間去審題,寫草稿。


    到了會試第二天早上,他睡飽之後,才起床開始謄錄試卷。


    謄錄的過程,沉毅寫的很是用心,畢竟是關乎前程的一場考試。


    當然了,科舉考試是沒有後世那種“卷麵分”的,因為卷子收上去之後,大家的試卷都會被專人重新謄錄一遍,然後再湧紙湖上姓名,以形成筆跡統一,防止有考官借由字跡認出考生的身份。


    不過該認真還是要認真。


    中試之後,原卷是可能會被公布出來的。


    第一場會試從二月二十四早上進貢院,二月二十六下午日落之前沉毅便從貢院裏走出來了。


    迴到家之後,沉毅沒有敢吃刺激性的食物,隻跟著沉陵幾個人,簡單吃了點粗茶澹飯。


    畢竟這個當口,如果身體不適或者是拉肚子了,都會嚴重影響接下來的考試流程。


    二月二十七早上,沉毅再一次進入考場,開始了會試的第二場。


    這一場是雜文,也就是類似於後世的作文題,人家給一個題目出來,用這個題目寫一篇文章出來。


    這些題目,多半是出自四書五經,或者是聖人以及太祖的一些語錄。


    至於第三場的策論,則是有些類似於問政的味道,多半都是寫與時政有關,需要考生給出一個對策。


    這麽說吧,第二場考文采,第三場考得更多的則是眼界見識加上文采。


    二十七早上,沉毅倒沒有什麽困意,老老實實的坐在考房裏等待考題。


    等到所有考生進場之後,有禮部的官員敲響了銅鑼,然後衙差開始一個考房一個考房發卷子。


    沉毅的黃字二十七號考房,地方有些偏僻,等到他拿到考題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己時初。


    沉毅接過考題之後,便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翻開考卷第一層的白紙之後,沉毅終於看到了今年春闈第二場的考題。


    “天下國家有九經。”


    “曰親親也。”


    看到這個題目,沉毅先是一愣,然後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是因為太難,而是因為不難!


    正因為不難,大家都會,想要在幾千個舉人裏頭出頭出彩,就是千難萬難了!


    沉毅剛想到這裏,就聽到了附近考房裏哀嚎一片。


    很顯然,大家都跟沉毅一個心思。


    很快,有衙差怒喝了一聲。


    “噤聲!”


    “再大聲喧嘩,立刻驅趕出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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