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起身落座之後,都低著頭,不敢抬頭看皇帝。


    仰麵視君,是大不敬之一。


    此時在場的貢士們,絕大多數是第一次與皇帝見麵,而且有一部分人哪怕做了官,很有可能這輩子都跟皇帝見不了幾次,沉毅雖然也不敢在這麽多人麵前仰麵視君,但是他左右看了看,已經可以看到一些同年,小腿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皇帝陛下看了一眼這些即將成為天子門生的貢士,心裏有些高興,但是沒高興多久,他便想到了前線的戰事,心情有有些不太好了。


    不過流程還是要走的。


    太和殿裏寂靜無聲,都在等待著他這個大老板發言。


    小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心情不太好,但是臉上還露出了一個笑容,開口道:“今日能坐在太和殿裏的,都是從無數士人之中脫穎而出的良材,都是大陳將來的棟梁,朕看到你們,心裏便高興得很。”


    “諸卿今日盡抒己才,來日朕依舊在這太和殿裏,為諸卿傳臚。”


    所謂傳臚,有兩個意思。


    第一個意思是名次,二甲第一名被稱為傳臚。


    第二重意思是指金殿唱名,約莫相當於表彰大會,也是在太和殿舉行。


    一眾貢士聞言,紛紛再一次下拜,叩謝皇恩。


    皇帝澹澹的揮了揮手:“好了,散卷罷。”


    大太監高明立刻上前,宣布散卷,禮部的官員立刻開始,依次分發試卷。


    殿試的試題很簡單,一般隻問一道或者兩道時務策,相比較於會試正試,隻有會試第三場三成左右的題量,因此時間也不會太長。


    會試是三場,前後九天時間,而殿試就隻有一天。


    試卷分發下去之後,小皇帝打了個哈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看向底下坐著的幾個宰相,澹澹的說道:“諸位相公,朕有些事情與你們商議,咱們去後殿罷。”


    一整天時間,皇帝跟宰相不可能都在這裏“監考”,事實上殿試有專門負責的官員,皇帝與宰相都隻是來走個過場,在開始和結束的時候露個麵也就差不多行了。


    聽了小皇帝的話之後,幾位宰相紛紛起身,一起來到了太和殿後殿,在後殿一處書房裏,拜見了皇帝之後,按各自在中書的排位落座。


    小皇帝今日穿的是天子的禮服,而不是常服,略微有些繁瑣,他坐在主位上,看了看現在在中書掌總的宰相王儋,低眉道:“前線的消息,諸位相公應該已經知道了。”


    昨日,前線發來戰報,淮河水師一部與北齊先鋒營接觸,雙方打響了第一戰,按照這一戰淮河水師報上來的數目,淮河水師陣亡五十餘人,重傷輕傷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人。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而齊人的傷亡,應該也在一百多人。


    這會兒前線有內衛在,淮河水師不敢瞞報,根據戰報上的數目來看,這一場接觸戰,淮河水師是吃了小虧的。


    本來,這麽大點事情,是不至於被皇帝和幾位宰相拿在桌桉上討論的。


    但是伴隨著這份戰報送迴來的,還有一些關於齊人的情報,根據齊人的情報來看,這一次北齊調動到兩國邊境的兵力,目前已經有五萬人以上。


    這還隻是戰爭初期。


    一個不好,就可能會演化成為十萬人以上的大規模軍團級戰爭。


    而事實上,從十幾年前大陳軍隊在兩淮大敗之後,兩國之間就沒有再大規模戰爭過了,即便有,也隻是小規模衝突。


    皇帝揉了揉自己有些脹痛的腦袋,低眉道:“中書省昨天說迴去商議,不知道今天議出來什麽沒有?”


    宰相王儋歎了口氣,開口道:“陛下,臣等昨天議了,這一次淮河水師與北齊初戰,北齊的傷亡未知,咱們未必就是敗了,不過齊人這一次動作不小,不可小覷,臣等的意思是,派遣使臣到燕都去,當麵麵見齊帝,與齊人分說清楚……”


    小皇帝挑了挑眉頭,問道:“求和?”


    “不是求和。”


    王儋連忙搖頭道:“齊人這一次鬧事,明麵上是因為他們的公主,臣等的意思是,跟齊人說清楚這件事,如果他們非打不可,我大陳也不至於怕了他們…”


    小皇帝沉默了一會兒,低眉道:“那個齊人公主,朕大婚之後,會把她納進宮中為妃的。”


    這是小皇帝被迫做出的妥協。


    這一次齊人南下,用的理由就是南陳對他們的公主無禮。


    而在知道了齊人的大規模動作之後,後宮的孫太後也給皇帝施加了一些壓力,導致皇帝不得不在這件事情上做出一些妥協。


    他深唿吸了一口氣,開口道:“諸位相公準備派誰出使北齊?”


    王儋迴答的毫不猶豫:“陛下,裴元適合擔任使臣!”


    裴元,前任禮部侍郎,在禮部的時候負責主客司,也就是外事部門的老大。


    他因為給沉毅論罪的時候得罪了皇帝,被罷了禮部侍郎的位置,貶到國子監當祭酒去了。


    大陳的國子祭酒隻有從四品,相比較正三品的侍郎來說,可以說是從雲端跌落塵泥了。


    皇帝這會兒心裏煩躁,也沒有心思自己去遴選官員,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用手敲了敲桌子,開口道:“那就這麽辦,但是朕要提前跟諸位相公說好!”


    他沉聲道:“出使是出使,切不可丟了朝廷的體麵,丟了朕的麵子!”


    “否則,裴元這個人朕饒不了他!”


    說著,他看了看幾個老頭一眼,語氣中的威脅不言自明。


    意思是,裴元這個人要入罪,你們這些老頭也要跟著擔責!


    幾個宰相都對著皇帝紛紛點頭,恭敬稱是。


    雖然幾個宰相都在附和皇帝,但是大家都可以感受得到,皇帝已經有些軟了。


    因為裴元這個人…


    是楊敬宗的學生,妥妥的龜派。


    宰相王儋見皇帝滿臉不爽,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陛下,臣等覺得,不止要派出使臣去北齊,同時也要在戰場上打的漂亮一些,臣等想以中書省的名義給前線的趙大將軍發文,令他務必打一場勝仗,以振奮民心…”


    戰場上勝敗兩個字很難說,不是主將想打勝仗就可以打的。


    但是如果非打一個勝仗不可,那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說調離大規模兵力,去打敵人一個小據點,這種就幾乎必勝了。


    可能會得不償失就是了。


    小皇帝抖了抖眉毛,默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吐出一口濁氣:“中書省的事情,諸公看著辦就是。”


    說到這裏,小皇帝起身,負手離開。


    走出這個書房之後,小皇帝有些煩躁的開口道:“高明。”


    高太監立刻低頭:“奴婢在。”


    “民心不可廢,士氣不可廢。”


    他沉聲道:“等沉七考完了殿試,把戰報給他,讓他寫一篇漂亮的邸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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