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毅跟這位北齊公主,是有舊怨的。


    當初這位齊公主也不知是發什麽瘋,非要把沉毅拉攏到齊人那邊去,並且想要給沉毅扣帽子,逼得沉毅不得不反陳入齊,當時沉毅沒有辦法,隻能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陳國的忠臣。


    這個“實際行動”什麽都好,就是傷了一些出雲公主的體麵。


    如果兩個人之間的矛盾止步於此倒還好,在這之後,沉毅給邸報司供稿的事情,便漸漸瞞不住了,這些齊人在建康眼線很多,多半能查到這件事。


    《最初進化》


    嗯,就目前來說,邸報司上那些抹黑齊人的文章,多半都是沉毅寫的。


    什麽北胡帝急急嫁女啊…


    以及即將刊印的北齊嫁女求和之類的話。


    老實說,這些話並不是沉毅的本意,他隻是按照宮裏的意思以及邸報司的意思,然後稍加潤色而已。


    不過這些道理,跟女人顯然是說不通的。


    轎子裏這位出雲公主的眼神兇狠,簡直想要把沉毅吃掉一般。


    沉某人隻是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頭,不再跟她對視。


    主要是現在這種場景不允許。


    好在轎子很快進了宮門,沉毅也就長鬆了一口氣。


    望著漸漸遠去的轎子,沉毅心中暗暗祈願。


    現在看來,出雲公主進宮,已經是很難阻止的事情了,隻希望皇帝陛下能夠上半身管住下半身,不要搞什麽異國戀突然愛上這位北齊公主…


    就算愛上了,也希望他能保持冷靜,該給姑娘吃的藥一定要吃上,千萬不要讓她懷上什麽皇子…


    一想到十幾年後,宮裏可能會出來個跟自己天生是對頭的皇子,沉毅就覺得一陣頭疼。


    不過這些事情,他也隻能想一想了,因為他基本上沒有任何能力可以管得到宮裏的事情。


    就在沉毅胡思亂想的時候,已經有兩個禮部官員和兩個宦官出麵,把一眾進士引進了宮裏,朝著瓊林苑走去。


    到了瓊林苑之後,沉毅看了看,隻見幾十張桌子已經擺好,與會的有中書省的兩個宰相,以及禮部的三個堂官,還有殿試之時一眾掌卷讀卷的官員。


    在幾個小太監的招唿下,眾位進士依次落座。


    其中狀元公一個人一桌,榜眼探花兩個人合坐一桌,其他的二甲三甲進士們,則是每六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


    這場宴會,由光祿寺統一負責安排,接待的規格相當之高,即便是已經見過不少世麵的沉毅,也在這場宴會上吃到了一些從前從來沒有吃過的新奇菜食。


    中午吃了一頓午飯之後,下午還有宮裏安排的演出,主要是教坊司派過來的樂女舞女和歌女,在瓊林苑裏奏樂跳舞,或者是唱一些小曲兒,頗為婉轉動人。


    這個階段,相對來說就要自由的多了,這些新晉進士們不必按照座次落座,而是三三兩兩與熟識的朋友,或者是同鄉坐在一起,一同感受統治階級的快樂。


    與此同時,也有一些朝廷裏的官員,會下來與這些新晉進士攀談,大家想要結識的對象,首先自然是三鼎甲的三位學霸,而除了三位學霸之外,最吃香的就要屬沉某人了。


    因為他年輕。


    沉毅今年滿打滿算也就十七歲,按年齡來算,在今科進士之中是當之無愧的老幺,在這個年紀中進士,少不了被人誇獎一句神童。


    今科進士裏,除了沉毅之外最年輕的一個進士,今年也已經二十二歲了。


    因為年輕,所以沉毅還沒有娶老婆。


    這些建康城裏的官員,便開始掙著搶著來給沉毅介紹親事,有一個禮部的主事,當著沉毅的麵拍胸脯,說要把一位宰相的孫女介紹給沉毅認識,明天就可以帶出來跟沉毅相親雲雲。


    沉毅一一謝絕。


    不是因為其他的,純粹是這種“榜下捉婿”的行為,充滿了太多的交易性質。


    不可否認的是,像沉毅這種沒有什麽政治背景的官場新人,如果能在這個時候找個實力雄厚的老丈人,將來的仕途一定會順暢許多,但是這種順暢,沉毅不太想要。


    人各有誌嘛。


    在瓊林苑待了一個下午,終於熬到了傍晚,瓊林宴將要散場的時候,一整天沒有露麵的大陳天子,終於現身,來到了瓊林苑裏,簡單跟進士們說了幾句話。


    大概的意思,就是讓這些新晉進士們多加勤勉,將來好生做官,為國出力。


    進士老爺們跪了一地,叩謝皇帝陛下恩賞的宴席。


    沉毅沒有辦法,也跟著這些磕頭蟲一起,跪在了地上磕頭。


    皇帝陛下明顯興致不高,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扭頭走了。


    皇帝陛下前腳剛走,瓊林宴的晚宴便正式開宴,吃了這最後一頓飯之後,在場的這些新晉進士們再想進宮裏來,除非皇帝召見,否則最起碼要熬個七八年十來年光陰了。


    畢竟正五品京官,才有資格進宮參與朝會。


    沉毅坐在自己的矮桌上,一邊看著教坊司一眾舞女的表演,一邊與一旁的孫鯉說著閑話,孫鯉是個極其靦腆的性子,多半是第一次見到舞女跳舞,這會兒低著頭,臉色有些緋紅,硬是頭也不敢抬,不敢去看這些教坊司的舞女。


    沉毅笑了他兩句,孫鯉便紅著臉,低頭悶聲說道:“這…這些都是可憐女子…”


    沉毅敬了孫鯉一杯酒,笑著說道:“孫兄誤會了,教坊司裏不止都是官妓,也有專門給宮裏演出的歌女舞女,都是正經行當,憑本事吃飯的…”


    陳國的教坊司,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皇家歌舞團。


    隻是這個皇家歌舞團,也負責管理犯了罪的宦官女卷,負責管理官妓。


    孫鯉這才抬頭,看了幾眼台上的女子,然後眼睛便挪不開了,他仰頭喝了杯酒,喃喃道:“我聽人說,教坊司裏的女子,都可憐的緊…”


    沉毅見他這個模樣,便有些好奇的問道:“孫兄未曾成婚?”


    孫鯉搖頭。


    “一心科場,並未成家。”


    這就難怪了,沉毅麵帶微笑,正想繼續跟孫鯉說些什麽,一個小太監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沉毅身後,小太監彎著腰,開口道:“沉公子,您家裏人傳信進來,說家裏有事,讓您迴去一趟。”


    沉毅聞言,先是皺眉看了看這個小太監,然後扭頭對應釗孫鯉兩個人道了一聲“失陪”,便跟著這個小太監,離開了瓊林苑。


    離開了瓊林苑之後,沉毅扭頭看了一眼身後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的瓊林苑,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太監,問道:“小公公,是高公公找我麽?”


    小太監停下腳步,有些詫異:“公子怎麽知道?”


    沉毅啞然一笑:“那麽多進士,不曾聽說有誰的家裏人能送信進來的,這些進士裏有些還是建康的官宦人家出身,他們都不成,我的家裏人便更不成了。”


    很顯然,說什麽家裏人送信過來這個借口,隻是一個托辭,一個讓沉毅從進士中脫身,而不會被懷疑的托辭。


    沉老爺低眉道:“你頭前帶路罷。”


    小太監連忙點頭,低著頭在頭前帶路,在皇宮裏七繞八繞走了好幾圈之後,終於來到了一處大殿門口,沉毅抬頭看了看,大殿的牌匾上寫了三個字。


    甘露殿…


    皇帝的書房!


    沉毅一愣,正想要說些什麽,麵無表情的高明高太監,就已經走到了沉毅麵前,他領著沉毅進了甘露殿,緩緩說道:“陛下有事找你。”


    沉毅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很快,沉毅就在甘露殿裏,見到了跟自己同齡的皇帝陛下。


    這位皇帝陛下,這會兒已經換下了禮服,穿著一身普通的藍色衣裳,如同個尋常富家子一般,坐在甘露殿的椅子上,頭發微微有些散亂,顯得有點狼狽。


    沉毅走進來之後,立刻就要下跪行禮,小皇帝看了他一眼,吐出了一口濁氣:“不必行禮了,自己找地方坐罷。”


    沉毅很懂事的點了點頭,他還沒有找到地方坐下,就聽到了小皇帝說話的聲音。


    “朕心裏很煩。”


    沉毅愕然抬頭,看向這位天子,愣住了。


    你心煩……關我什麽事?


    他猶豫了一會兒,正想要開口跟皇帝說些什麽,就又聽到了皇帝說話的聲音。


    “過兩天,朕要去雞鳴寺上香,你替朕約一下顧大家,讓她去雞鳴寺彈琵琶給朕聽。”


    皇帝閉上了眼睛,靠在了身後的軟墊上,顯得很是疲憊。


    “她琵琶彈的很好,能讓人的心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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