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時間,沉毅已經跟陸家混的很熟了,父女倆都很熟。


    但是要說吃飯,他還真是第一迴在陸家吃。


    這會兒,陸小姐跟蓮兒已經弄了六碟小菜,沉毅落座之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食,笑著說道:“這是蓮兒做的,還是師妹做的?看起來真像個模樣,比起城裏白玉樓的大廚也不差了。”


    陸姑娘坐在旁邊,笑著說道:“有兩個菜是我跟蓮兒弄出來的,師兄來的太急,其他的菜便來不及了,是讓書院門口的一家飯莊送來的。”


    甘泉書院是江都府最出名的書院,書院裏的學生老師加在一起,也有大幾百人,而且都是有消費能力的人,因此書院雖然在城外,每天早上書院門口的道邊都有人擺攤,還有人在路邊蓋了幾間茶館飯莊,賣文房四寶的小店以及書鋪,生意都還算不錯。


    站在陸姑娘身後的蓮兒,也想插口說些什麽,或者是按照以前的習慣懟沉毅兩句,但是小丫頭看了一眼沉毅,眼珠子轉了轉,還是忍住了沒有說話。


    她也知道,沉毅現在已經是進士老爺,不是以前那個書院裏的小童生了。


    沉毅順著話茬誇獎了陸姑娘幾句,然後才笑著說道:“年初去建康之前,我跟師妹說等我迴來,帶師妹一起去建康轉一轉,師妹過些日子跟我同去否?”


    陸姑娘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撇過臉去,輕聲道:“父親要是去建康,我自然是要跟著去的。”


    沉毅知道以現在這種時代背景,無名無份的情況下,陸師妹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跟沉毅去建康,關口還是在陸夫子身上。


    因此他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轉移了話題,笑著說道:“臨迴江都之前,我特意在建康打聽過,建康北城宣仁坊裏有一位徐娘子,她開的胭脂鋪在建康都很是出名,因此特意給師妹帶了幾盒徐娘子家的胭脂。”


    宣仁坊的這個徐娘子,算是建康胭脂界的招牌了,她在建康做胭脂近二十年,每出一批新的,建康城裏的那些公主郡主貴婦人都會爭相搶購,甚至還會給宮裏進獻一些。


    據說坤德宮裏的那位太後娘娘,就是用的徐娘子齋的水粉。


    到現在,徐娘子家的胭脂,已經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東西了,沉毅這個時代幾盒胭脂,還是托趙薊州走關係買到的。


    徐娘子齋的名號,在江都也很是出名,聽到了沉毅的話之後,即便是陸姑娘,眼中也忍不住有些喜意。


    “謝謝師哥…”


    師哥叫起來,與師兄就又有些不太一樣了。


    沉毅說完話之後,便伸手到袖子裏,準備把胭脂給掏出來送出去,但是一摸之下,卻摸了個空。


    沉毅後腦勺一麻,暗道一聲不好。


    壞了!


    他臉色有些難看。


    多半是剛才在陸先生書房的時候,落在那裏了…


    沉毅尷尬一笑。


    “師妹,應該是落在家裏忘了帶了,一會吃完飯,我迴家給你去取。”


    見沉毅神色不太好看,陸姑娘微笑搖頭:“不礙事的,不急這一天兩天,哪天師哥得了空,給我送來就是了。”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聲道:“時辰不早了,我去叫父親迴來吃飯,免得一會菜都涼了。”


    她剛站起來準備出門,外麵的院子裏便傳來動靜,陸姑娘與沉毅都站了起來,走到院子裏迎接迴家吃飯的陸夫子。


    陸山長對著兩個人點了點頭,走到女兒身邊的時候,他從袖子裏掏出兩個巴掌大,半寸厚的小木盒,兩個盒子上都被一張紅紙條封上,紅紙條上寫了四個娟秀的黑字。


    “徐娘子製。”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防偽標識了,每一張紙條都是徐娘子親手寫的,免得外麵有人造假,壞了徐娘子齋的名聲。


    陸先生取出這兩盒“化妝品”之後,先是看了看沉毅,又看了看自家女兒。


    “在書房裏瞧見的,是青雀落下的?”


    陸姑娘飛快的看了一眼沉毅,然後麵色微紅,從老爹手裏接過這兩盒胭脂,低著頭說道:“爹,這是我托師兄在建康代買的,可能是師兄落在你那裏了…”


    這個說辭,算是給了老爹一個解釋。


    陸夫子也不知道信了沒有,便點頭道:“嗯,那你收好罷,免得弄丟了。”


    陸姑娘應了一聲,把胭脂遞給了一旁的蓮兒,讓蓮兒放迴自己房間裏去,然後領著老爹跟沉毅進了飯廳,笑著說道:“爹,飯菜都快涼了,快些吃罷。”


    她又轉頭看向沉毅,語氣溫柔。


    “師兄也快吃飯罷。”


    陸夫子坐在了主位上之後,沉毅才小心翼翼的落座。


    這一場“家宴”,氣氛有些尷尬。


    因為陸夫子不說話,一句話都不說。


    他不說話,沉毅跟青雀自然不好說話,隻能埋頭吃飯。


    片刻之後,陸夫子放下了快子,從袖子裏取出一塊方巾擦嘴,看向沉毅:“子恆吃完之後,到我書房裏來,老師還有話要問你。”


    沉毅連忙應是。


    陸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還有徒弟,捋了捋胡須之後,起身離開了。


    陸夫子離場之後,陸姑娘才看了一眼沉毅,微微低下了頭:“你…你是不是故意丟在我爹那裏的?”


    她臉色有些發紅:“還哄騙我說,落在家裏了…”


    沉毅連忙搖頭,苦笑道:“師妹,實在是冤枉,今天早上出來的太急,我帶著胭脂就去墨硯齋買硯台毛筆去了,可能是有些慌忙,便放在一起去了…”


    陸姑娘起身,撇過臉去。


    “不理你了,爹有事情找你,你去他那裏罷…”


    說罷,她便站了起來,連碗快也沒有收拾,轉身走了。


    沉毅看了看桌子上的碗快,微微搖頭,自己動手把碗快收拾好,送到了廚房去,見廚房沒有人,他又把碗給刷了。


    碗刷到一半,一個少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呀!”


    丫鬟蓮兒慌慌張張的來到沉毅麵前,搶過沉毅手裏的碗,帶著哭腔:“沉老爺你這是做什麽?給老爺小姐知道了,我還要不要活了?”


    沉毅搖了搖頭,啞然一笑:“不礙事的,我以前跟我家兄弟兩個人一起生活,家裏的碗刷的多了。”


    “那如何能一樣?”


    蓮兒低著頭,從袖子擦了擦眼淚,然後兩隻手開始刷碗,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您現在是進士老爺了,自然不能再幹這種粗活,老爺他最講規矩了,要是知道了,要發脾氣的…”


    說完,她在伸手的圍裙擦了擦手,兩隻手把沉毅推出了廚房。


    “好了沉老爺,老爺叫你呢,你快去書房罷!”


    沉毅無奈點頭,轉身離開廚房,來到了陸夫子的書房門口,伸手敲了敲房門之後,裏麵傳來了一聲“進來”。


    沉毅推門走了進去,對著陸夫子拱手道:“先生。”


    “嗯。”


    陸安世正在寫些什麽,沒有抬頭:“你坐下來,稍等我一會。”


    沉毅乖乖等候。


    大概等了一柱香時間,陸夫子終於把手裏的東西寫完,然後他抬頭看向沉毅,問道:“你趙師伯前些日子寫信迴來,說你走了宮裏的門路,要去邸報司辦差?”


    聽了這話,沉毅忍不住心中感歎。


    建康那位趙侍郎,與自家老師,還真是好到了無話不說的地步。


    他隻能低著頭,開口道:“是,恩師,過一兩個月,學生恐怕就要去邸報司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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