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在甘露殿裏召見了禮部的三個堂官,也就是一個尚書,兩個侍郎。


    然後,四個人在甘露殿裏吵得不可開交。


    禮部的老尚書,顫巍巍的就要去撞柱子,嘴裏嚷著祖宗成法不可廢之類的話,如果不是吳勘吳侍郎抱住了老尚書,小老頭可能就真的在甘露殿撞柱子了。


    這是文官傳統藝能了。


    對此,小皇帝也是有些頭疼。


    四個人在甘露殿裏據理力爭了一個上午,中午就在甘露殿裏吃了飯,吃完飯之後,四個人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爭。


    其中,新任的禮部侍郎吳勘,乃是小皇帝提拔上來的,站在皇帝那一邊,另外兩個堂官則是站在文官那一邊。


    最終到了下午,被吵得頭暈腦脹的皇帝,不得不做出了妥協,同意了吳勘提出來的建議。


    這個建議的內容是。


    皇帝可以通過邸報司來拔擢三個人進翰林院,但是這個“複試”的初審,需要由翰林院,禮部以及其他衙門派三品左右的官員擔任,由這些官員審出一部分優秀的作品之後,再交給皇帝遴選三個人出來。


    禮部給出的意見是初選十個人給皇帝。


    而小皇帝則是堅持三十個人。


    最終雙方各退一步,定在了初選二十個人。


    人數越多,就意味著皇帝可選擇的餘地也越多。


    等到事情終於定下來,三個堂官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帝位上的小皇帝看了這幾個人一眼,開口道:“諸卿,今科新科進士沉毅,已經給邸報司供稿一年有餘,他寫的東西朕很喜歡,朕看就他就不必再遴選了,直接晉入翰林院罷。”


    小皇帝這句話一說出口,禮部的三個堂官立刻就明白了。


    合著吵了半天,皇帝不是因為吃餃子才蘸的醋,而是因為要這碟醋,才包的這頓餃子!


    禮部尚書名叫周伏,也是老學究了,聞言立刻就豎起了眉頭,他抬頭看了看皇帝,躬身道:“陛下,老臣以為既然這個規矩剛出來,那麽不管這位新科進士先前做了什麽,都不應當作數,他要進翰林院,也要經過一眾官員遴選,方才合情合理,否則…”


    周尚書深深低頭道:“恐惹朝堂非議。”


    “非議?”


    小皇帝伸手拍了拍桌子,悶聲道:“非什麽議?這個沉毅,昨天在雞鳴寺上香,被人打斷了一條胳膊,周尚書知道否?”


    沉毅這種小人物出事,周伏自然是不知道的。


    這位周尚書低著頭,沉聲道:“竟然有狂徒敢對新科進士下手,臣請建康府立刻拿問罪人!嚴懲不貸!”


    小皇帝微微冷笑:“周卿這句話說的漂亮,那朕現在就給周卿下一道詔書,周卿拿著朕的詔書去拿人問罪罷!”


    周伏抖了抖眉毛,還要說話。


    小皇帝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氣的拂袖而去。


    這個時候,大太監高明並沒有跟著皇帝一起離開,他默默走下禦階,他看了三個堂官一眼,低頭道:“三位堂官老爺,有些話陛下不方便說,但是奴婢卻要跟三位說清楚,以免惹出什麽亂子。”


    即便是禮部的堂官,也不能無視高明,三個人紛紛拱手:“高公公請說。”


    高太監低著頭,目光看著地上,靜靜的說道:“昨天在雞鳴寺動手打人的,是趙大將軍的幼女…”


    說到這裏,他抬頭看向周伏,微微低頭道:“周尚書如果要去趙家拿人,奴婢這就去讓人擬製,送到禮部去。”


    周老頭神色微變。


    他長了張嘴,沒有說話。


    高太監深唿吸了一口氣,悶聲道:“幾位,這沉毅身邊,可是有內衛跟著的,這件事陛下已經足夠好脾氣,真的鬧大了,三位老爺恐怕平息不了事端罷。”


    高明的意思是,皇帝已經舍了麵子,你們不要不知好歹。


    周伏還沒有說話,一旁的侍郎吳勘便連忙對高明拱手道:“高公公,勞您傳話,就說隻要翰林院那邊沒意見,我們禮部同意此事…”


    說完這句話,他看周伏還要說話,便一把拉住了周老頭的衣袖,把他拉到了一邊,痛心疾首:“老尚書,您年近七十了,可禮部還要繼續辦下去,您要考慮大局啊!”


    這話的意思是,你周伏快要退了,可以為了名聲無所顧忌,但是他們這些後來人還是要混下去的。


    就差沒有指著周伏的鼻子,說這老頭“邀名賣直”了。


    周伏也沒了脾氣,他溫溫吞吞的看了吳勘一眼,悶聲道:“是,老夫年紀大了,按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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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周老頭拂袖而去。


    吳勘又看向另外一個禮部侍郎,後者年紀也不算太大,麵色複雜的歎了口氣:“那就按陛下的意思來。”


    吳勘長長的鬆了口氣,扭頭看向高公公,拱手道:“高公公,今日禮部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轉稟聖上,我等也是一心為國,請陛下千萬不要見怪。”


    “陛下仁德,不會怪罪諸位老爺的。”


    高太監說了這麽一句話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吳侍郎站在甘露殿裏,扭頭與自己的同事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歎了口氣。


    ………………


    一轉眼好幾天時間過去,沉毅還沒有等到朝廷給他封官,晉他入翰林院的詔書。


    不過沉毅也不急,進翰林院對他來說有好有壞,隻能說進固欣然,不進亦喜。


    因為隻是傷了胳膊和後背以及臉上,腿上沒有怎麽受傷,在床上躺了一天之後,沉毅就找了條白布掛在自己胳膊上正常走動了。


    在趙家住了兩天,享受了兩天陸師妹的照顧之後,沉毅便不太好意思在趙家繼續住下去了。


    畢竟不是什麽很重的傷,最多也就是影響了一些沉毅的顏值而已。


    挨打之後的第三天,沉毅就迴到了自己家裏住了。


    這迴迴家,與以前的感受又不太一樣。


    以前這座宅子,隻是皇帝賞給他的臨時住處,有點像是衙門廉租房的味道,而現在,這座宅子以後便跟他姓沉了。


    站在家門口,沉毅便抬頭看了看這座宅子,越看越是喜歡,在門口看了會之後,他便扭頭看向沉陵,笑著說道:“三哥,哪天你得了空,去東市街訂一塊沉宅的牌匾,咱們給它掛上去!”


    沉陵還以為沉毅馬上要當官,需要氣派一些,當即點頭答應:“成,明後天為兄就去東市街辦這件事。”


    沉毅這才心滿意足的進了這座宅子。


    當天傍晚,吃完了晚飯的沉毅,便掛著一條胳膊出了門。


    他去秦淮河畔找到了許複。


    準確來說,他並不是來找許複的,而是來幫皇帝平事的。


    畢竟皇帝剛賞了他一套大宅子,怎麽樣也要幫著皇帝把事情漂漂亮亮的辦好了,這樣下一次進宮見皇帝“述職”的時候,也好送皇帝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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