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雲澈的應允,禾菱的情緒一下子和緩了許多。


    沁心的翠芒微耀,禾菱的纖軀現身於雲澈身前,她雙手捧起,掌心一抹格外濃鬱神秘的白芒在緩慢轉動。


    “宙天珠?”雲澈目光一動:“難道它有了什麽變化?”


    與天毒珠不同的是,雲澈雖為宙天珠的主人,但實則為一種特殊的間接主人。


    宙天珠真正的主人和掌控者為禾菱,但由於禾菱以雲澈為主,與雲澈共生,使得雲澈亦為宙天珠之主,可以簡單的使用與駕馭,但並不能實時感應宙天珠的變化。


    禾菱緩聲說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努力聚攏融合宙天珠恢複的殘力。雖然距離宙天珠上次開啟宙天神境已過去了很多年,但由於那一次的嚴重透支,也可能它在如今混沌環境的恢複本來就是這麽慢,將它如今所有的力量聚攏起來,也隻有很小的一團。”


    “不過,也足夠短暫開啟一次宙天神境了。”


    雲澈麵露訝異,隨之心間浮上一抹溫軟的感動。


    眼前與他生命相係的木靈少女,永遠在默默的陪伴著他,默默的為他付出著。


    聚攏宙天神界的殘力,聽似簡單,實則要消耗不知多麽的精力和魂力。畢竟,他們強奪宙天珠才短短幾個月,禾菱尚不能完美駕馭。而宙天珠這個層麵的力量,要引導起來何其之艱。


    “可以開啟多久?”一時間不忍心拒絕,雲澈問道。


    “三年。”禾菱迴答:“隻是,由於這股力量過於孱弱,新啟的宙天神境所能達成的時間法則幹涉無法和上一次相比,大概隻有百倍。”


    “也就是……這宙天神境的三年,現世時間會流轉十一天左右。”


    “進入宙天神境的人,也最多隻可兩人。每多一人,所能支撐的時間都會急劇縮短。”


    當年在東神域玄神大會後,以傾盡所有力量為代價開啟的宙天神境可謂強大無比,容納了千人,且足足開啟了三千年,對應的現世時間也隻有三年。


    不但開啟時間極長,而且那個宙天神境足足實現了千倍的時間幹涉。


    如今禾菱用盡全力,也隻能開啟三年,且隻有百倍的時間增幅……在宙天神境崩塌後走出,現實時間過去大約十一天。


    “三年的時間很短很短,對其他玄者而言,很可能不會有任何變化,但主人不一樣。這個時間,足夠主人實現一次很大的進境,說不定可以就此達成神主境的突破。那樣的話,主人應該又會完成一次奇跡一樣的蛻變。到時候,龍神界在主人麵前的威懾會一下子小上很多……很多很多。”


    “而且,十一天的時間,也完全不會影響主人剛剛下達的命令。”


    禾菱努力的說著,她捧起手間的蒼白神芒,看著雲澈,眸帶希冀。


    近在咫尺的木靈少女翠眸一直在輕微的顫動,波光琉璃,她很怕自己拒絕……那是一種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關心與傾心。


    隻是,他終於還是輕輕搖頭。


    “禾菱,你知道的,我等不了……多一天,都等不了。”雲澈用盡可能溫和,卻又過於堅決的聲音道。


    少女眸中的星芒快速的暗淡,她輕輕道:“可是,隻有十一天……”


    “對我的感知而言,是三年。”


    他向前一步,雙手輕攏在禾菱弱柳般的腰肢上:“如果我有足夠的理智和耐心,我可以在北神域一直蟄伏下去。以我身上所擁有的邪神傳承與魔帝傳承,總有一天,我自信可以做到一人碾壓龍皇,甚至一人碾壓龍神界。”


    “但,我等不了。不要說千年萬年,我連十年都無法等待,從我逃出東神域到踏出北神域……一共是四年。”


    “仇恨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即將我曾經在仇恨中迷失,也依舊無法承受又一次更為殘忍的仇恨吞噬。”


    “這四年間,我的靈魂每時每刻都像是在煉獄中被融煉煆燒……每次閉上眼睛,我都害怕自己忽然沉睡,因為沒有報仇,沒有殺盡那些該死之人,我即使在夢中,都無顏去見我的父母、無心、彩衣、雪児……”


    “對自己的恨,讓我不知多少次想要就此失心癲狂……每一次,都要用盡全力才能壓製。”


    這一點上,他最幸運的,是有千葉影兒這個可以時時發泄的神女。


    “當我決意踏出北神域,血染諸天之時,那個時間,已幾乎是我所能承受的極限。”


    “我知道,我都知道。”有些慌忙的收起手間的白芒,禾菱身體前傾,很用力的抱緊雲澈。她也曾被仇恨吞噬靈魂,吞噬理智,她太清楚那是怎樣的一種痛苦折磨……


    已大仇得報的她,自責著自己以關心之名逼迫他。


    雲澈道:“不用擔心,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少的理智,但我就算再怎麽被仇恨吞噬,也要先積累起足夠的把握。畢竟對我而言,比不能報仇更無法接受的,是枉死。”


    “最終讓我決定正式伸出複仇魔爪的契機,魔後和千影都不知道,隻有禾菱你知道。”


    禾菱在雲澈胸前輕點螓首。


    雲澈抬頭,目綻黑芒:“西域六界,四界為龍,我最終成功契合的‘那個力量’,便是為他們而準備的盛禮,那才是我真正的底牌。”


    “在魔後麵前,我無法把話說的太滿。如今的我,不僅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殺龍白,摧滅龍神界……我亦有至少七成的把握!”


    “退千步,哪怕我敗了,甚至有什麽變數讓我敗的極為徹底,大不了,我再退迴北神域,重新蟄伏。那個時候,就算再煎熬,但有你的陪伴,我也一定能支撐到下一次的複仇。”


    “所以……”雲澈垂首,溫熱的吐息輕拂在少女的耳畔:“不用為我憂心,更不用為了我那麽拚命,你隻要安靜的陪著我,看著我就好。”


    依在雲澈的胸前,禾菱閉上眼眸,長睫輕輕的顫動著。


    “嗯,我聽主人的話。”


    ————


    南神域與東神域,道道暗流在無聲湧動,最終聚攏向十方滄瀾界。


    西神域自緋滅龍神之敗後,便陷入了沉寂,再沒有任何消息傳出。外界猜測,他們是在等待龍皇的歸來。


    剛吃了一個大虧,在龍皇歸界之前,龍神界應該會強忍著不再對魔族大動。


    時間一天天過去,十方滄瀾界的氣息也愈加的陰暗壓抑,一道道逐漸興奮難抑的黑暗氣息不斷的動蕩著這個南域王界的空間。


    距離雲澈所定下的強攻龍神界之日,還剩最後七天。此時,池嫵仸在演算戰局,千葉影兒在東神域未歸,魔族上下都在全心備戰,他們將自身狀態調整到全盛,一件件玄器魔器也都將力量充盈到極致。


    這一天,隨著一艘小型玄舟的落下,十方滄瀾界又迎來了兩位貴客。


    “雲澈哥哥!!”


    舟門剛一打開,身影未現,一個空靈如玉落珠盤的聲音便已傳來,格外的欣悅,格外的嘹亮,全然不顧及這裏是何處,周圍又有誰的存在,隻想盡情的釋放自己的欣喜與思念。


    黑色的裙擺在空中蕩動,水媚音如黑色的靈蝶般從玄舟中飛出,感知中唯剩雲澈的氣息和身影,向他用力的飛撲過去,然後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將臉兒在他的胸前來迴的蹭動著,麵頰如染露的初荷,唯美無暇。


    “你怎麽來了?”雲澈雙手捧起水媚音的臉頰,感受著滿手玉脂般的嫩滑,內心一片溫軟。


    他都不用猜,這一定是千葉影兒傳音告知。


    “當然要來,”水媚音抬目看著雲澈,黑暗星辰般的眼眸不舍得瞬離:“而且不止是我。”


    玄舟之中,一個曼妙如仙的女子身影緩步走出,她一身水藍長裙,絲帶飄然,裙幅如流動的水月光華般輕瀉於地。


    氣質依舊那般的淡雅出塵,玉頸優美而傲然,長長的烏發和水媚音一般長至腰際,目光投來,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清冷微斂,更綻絕美風華。


    “琉光界王?”看著飄然而落的水藍仙影,雲澈微生愕然。


    水媚音的到來,他並沒有太過驚訝。但水映月……在“強攻龍神界”這個消息之下,她的現在出乎他的意料。


    水映月稍稍一禮,道:“見過魔主。東神域尚沉於恐懼,南神域轉眼便已被魔主踩踏腳下。魔主果然不愧是萬古未有,任何人都無從揣測的奇人。”


    “琉光界王,”雲澈目光凝起,語帶警告:“你既然得到消息,便該知道我接下來一戰的對手是誰。你現身此處,就不怕到時我敗了,琉光界便再無半步退路了麽?”


    水映月卻是淺然一笑,也第一次在雲澈的記憶中印下她太過珍稀罕見的笑顏:“媚音與你早有婚約,已認定為你魔族中人。至於我,則是隻身而行,除了伴我平生的瑤溪劍,未帶琉光界一人一物。”


    “因而,此刻的我非琉光界王,隻是一個不放心妹妹安危的姐姐而已。魔主若不嫌棄,喚我映月即可。”


    “……”雲澈點了點頭,未再說話。


    “另外,這也是我父親的意願。”水映月再次淺笑,然後深深看了粘在雲澈身上,怎麽都不肯起身的水媚音一眼。


    與龍神界惡戰在前,未來命運未知,琉光界最終亦不知會歸於何地……但,她隻要在雲澈的身邊,總是歡欣雀躍的如一個無哀無垢的精靈。


    以前,她會暗歎妹妹的癡傻,如今,卻越來越有一種莫名的羨慕。


    愛恨皆切,無悔無前,或許,這才是最不枉的人生。


    “琉光界的情義,我會銘記。”雲澈看著水映月,也淡淡微笑:“還有你的情義。”


    “……?”眸中漣漪定格,水映月怔了一下。


    水媚音這段時間以來對她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加之雲澈忽然的淡笑,讓她刹那恍惚間無法辨清雲澈說的是“情義”和“情意”,隻好移開目光,留給雲澈一個玉白嬌美的側顏,輕語道:“魔主言重,與龍神界之戰,無論結果如何,請魔主至少護好自己的性命。”


    “當然。”雲澈握住水媚音小巧的手兒,微笑道:“雖然命運很殘酷,但這個世上依舊有著很多讓人不舍的美好事物,比如媚音和映月悅目賞心的笑顏。所以,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舍得死的。”


    “……”或許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太過敏感,水映月總覺得雲澈言語中帶著微妙的曖昧。


    心湖微漾,水映月雙手玉指不自覺的微微收攏,頷首道:“那就好,有你這句話,媚音也該放心好多了……我去拜訪魔後那邊,失陪。”


    玄氣如碧波般蕩動,隻是浮於空間的水紋隱約多了些許輕微的紊亂。


    “嘻!”水媚音忽然在他懷間嬌笑出聲。


    “笑什麽?”雲澈手心又在她臉頰上揉了揉,不舍得放開。


    “哼,你剛才竟然當著我的麵撩我姐姐,還問我為什麽笑?”她瑤鼻尖翹,嗔聲之中卻無嗔意,反而帶著幾分開心和隱隱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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