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鄔小畢不過是順手救下她們而已,並沒有想要她給自己磕頭謝恩。鄔小畢臉上佯作溫怒,手一揮,一股靈力就把小丫頭給托了起來。


    可那丫頭卻是死死僵持著,不願起身。鄔小畢微訝,沒想到這小小年紀卻自有一股倔強。便撤掉了靈力,不再扶托她。但鄔小畢也隨即閃開身子,不願受她叩拜。


    隻聽那丫頭道:“求姑娘收留水沫,水沫給姑娘做侍女。”


    鄔小畢先是一愣,爾後哂然一笑:“你這丫頭也真是有趣的緊,大門派的外門弟子不要做,非要來做我的侍女。”


    鄔小畢見她不似開玩笑,便斂了笑容正色道:“你倒是說說,為何想要跟著我。”


    水沫依舊跪在地上。臉蛋卻是抬了起來,一片坦然道:“水沫有三個理由。一,水沫不想再當散修,水沫年歲小、修為低,又是一介女流,想要安穩成長實在太難太難。二,自姑娘出手相救,水沫就一直在暗中觀察,發現姑娘雖是練氣七層的修為,但鬥法的實力卻相當強悍。而且姑娘的年紀也大不了水沫幾歲,但卻有這般修為和實力,想必是門派裏的精英弟子,水沫若是跟了姑娘,就憑著姑娘剛剛出手相救陌生人的舉動,也定是不會虧待了水沫的。第三點,水沫雖是來自世俗界,野路子半道入仙門的散修,但卻有著一顆忠肝義膽,若是認定了姑娘,必會一心一意給姑娘辦事,絕不背叛,天地為證,水沫願用心魔起誓。”


    聽著這小丫頭娓娓道來,鄔小畢卻是有些驚訝於她的心細如發、剔透玲瓏。


    “可惜。有一點你猜錯了,我可不是什麽門派精英,我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外門雜役而已。如今,你還想要跟著我麽?”


    聞言,水沫臉上浮現一絲驚訝,爾後卻更加堅定道:“水沫願意!”一個外門弟子就能以如此年紀擁有這番實力……水沫對自己的決定是更加堅決了。


    鄔小畢暗自點頭,倒是很滿意這丫頭的聰慧伶俐,是個一點就透的。


    ……


    這水沫,原名不叫水沫。姓鄭,名媛媛。嘉州磧縣一教書先生之獨女。父親教書,母親相夫教子,一家三口殷實過日。因日子有些小富。又獨此一女,家裏人都甚是寵愛,還買了個丫鬟來伺候鄭媛媛。


    可惜好景不長,鄭父在一次酒宴歸家時不幸被馬車撞成重傷。


    為了給鄭父保命,鄭家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就差變賣房舍院落了。然,天命有定數,鄭父終究是熬不過去,撇下了鄭媛媛倆母女先走一步。鄭母思勞成疾,不到兩個月便也隨之而去。家裏便隻剩下鄭媛媛和她的丫鬟。鄭媛媛的表嬸假意收留鄭媛媛,實是看中了鄭家的三進宅院。這頭喂不飽的白眼狼拿了宅院還不罷休。居然悄悄摸走了鄭媛媛丫鬟的賣身契,連夜賣給了臨縣醉仙樓的老鴇。鄭媛媛得知後,大驚失色。急忙把自己所有值錢的首飾都變賣,欲去那青樓贖迴自己的丫鬟。


    哪知還是遲了一步,得來的隻是一具墜樓而亡的冰冷屍體。


    鄭媛媛的表嬸雖然貪財壞心眼,可終究還是不敢打鄭媛媛的注意,要知道。鄭媛媛可是詩書皆通,比之大宅院裏的小姐都不輸的。要是賣去青樓,那可是大把銀子啊。但表嬸到底是怕被鄰裏的指頭給戳死,沒真敢這麽做。可家裏也不能白養這麽一個人啊,便挑水劈柴,掃地疊衣,樣樣指使鄭媛媛去做,稍微不如意就是一頓打罵。


    鄭媛媛以前哪裏做過這些活,她十指不沾煙春水,平日都是跟著爹爹讀書練字的。不過,凡事都是逼出來的,鄭媛媛也是有股狠勁,打算等自己大一些了便向表嬸要迴這宅院,自己一人過活。遂在這家裏,她便從小姐變成了丫鬟,起得比雞早,吃的比雞少。可她那表嬸終究不是個省事的,怕也是識破了鄭媛媛的心思,居然把她賣給了臨縣一大戶人家當丫鬟,這會兒可是真真正正成了奴才了!


    幸而,命運也不是一直都這麽不公平的。


    買下她的那戶人家是一七品官家戶。家主一共有三子一女,最為疼愛的便是這最小的幺女。說來也巧,這林家的小姐‘林沫’和鄭媛媛乃是同年同月出生,見著鄭媛媛順眼,便要去了院裏當差。


    林沫小姐是個有詩情的,院裏的丫鬟都取了水書、水畫、水卷等名兒,鄭媛媛自是被林沫賜了新名,喚作‘水墨’,水墨是不同於院裏其他的丫鬟,雖是年歲最小,但懂的詩書居然比林沫小姐還多,林沫本就閨中寂寞,合著有水墨這麽個話語和見識皆投機的人相伴,自然就開朗了不少,日子長了,兩人感情是愈發好了,水墨也被提到小姐麵前當一等丫鬟,卻是什麽活也不用幹,隻要陪小姐讀書散心便可。院裏的丫鬟都酸著語氣打趣她為府裏的半個小姐。若日子一直這麽順心下去,水墨也就認了。


    可林府家主林老爺卻在官場遭奸人陷害,鋃鐺入獄。更有甚,要抓了林家小姐林沫充入官妓教坊,林沫絕望之際,水墨咬牙挺身而出,沒想到林府遭此大變,仆人逃的逃走的走,卻隻剩下水墨那麽幾個忠義之人。水墨換上了林沫的衣裳首飾,含著淚給自己施了一層殷紅的胭脂,靜靜坐在閨房裏,等待未知的命運。可過了大半日,奪門而入的,卻是護送林沫逃跑的其中一個林府小廝,隻見他滿身的狼狽,大喊著讓水墨快逃。竟是林家出了叛奴,把小姐喬裝成丫鬟逃跑的消息告訴了官府,追兵追到懸崖,林沫寧死不願苟活便縱身躍下懸崖。這小廝是趁著混亂逃了出來,因著原先在這二門上當差,和水墨有著不淺的交情,便迴來通知水墨,讓她快逃。


    水墨聽了這消息。如墜冰窖,甚至比自己被官兵抓走更悲痛。水墨打發了小廝,失魂落魄地去收拾小姐閨房裏留下的那些個詩畫,這些都是小姐極其喜愛的東西,但是為了逃命不得已拋棄,如今雖然小姐沒了,可水墨卻是想好好收著,找個吉日燒給黃泉路上的小姐。卻是因著這些個自畫給耽擱了不少時間,林府已是被官兵團團包圍,水墨驚慌過後想起小姐和自己說過的一條林府老宅地道。便匆忙拐到後院的假山裏,拔下小姐留給她的鳳首金花步搖,地道入口隻有用這林家家傳的鳳首步搖才能打開。林沫倒也是真心對待水墨的,留著簪子就是為了給水墨最後保命之用。水墨在地道裏待了一天一夜,外麵的官兵卻依舊在,她不敢闖出去,便隻能往地道深處走。走到地道盡頭時餓暈了過去。待再次醒來,卻發現地道頂上有個凹槽,和頭上戴的簪子很像,便拔下簪子,放進凹槽裏,沒想到地道的盡頭還有一間石室。


    石室中央供奉著一尊石像。石像下有瓶子、書籍、小寶劍等水墨沒有見過的物品。原道是林府祖上也曾出過一位修仙者,隻是那修士在仙逝前都不曾發現自家族裏有靈根者出現,便建了這個地道石室。留一份仙緣給後輩子孫。不想,最終卻是水墨代替了林沫,繼承了這份仙緣。林家祖先留下的東西裏,有幾瓶低階的丹藥,於是水墨隻用一年的時間便修煉到了練氣二層後期。踏上了尋找修士聚集地的旅途。流雲大陸之大,其中的大小國家就有好幾十個。單靠輕身訣卻是有些累人的,便隻能忍痛把最後幾瓶丹藥統統服掉了,最終才修煉到了練氣三層,勉強能使用飛行法器跨越山與山之間的距離。用完了林家祖先留下的丹藥,水墨便陷入了沒有靈石和丹藥可供修煉的地步,期間她在坊市酒樓裏當過小二,在仙鎮門口當過掮客……隻要能賺取靈石的活計,她幾乎都幹過,原本教書先生家的小姐經曆了世俗變故、修仙界曆練後,懂得了謹小慎微、察言觀色,更是練就了一身打聽消息的好本領,儼然算得上是一位小江湖了。但某些本質的東西,卻是沒有被世俗所改變,譬如那刻入她骨髓裏的忠義二字。就拿她的名字來說,鄭媛媛為了紀念林家小姐林沫,便一直用著小姐賜下的名‘水墨’,隻是這‘墨’字卻改成了‘沫’,一人擔著兩人的命,也算是替林沫好好的、精彩的活下去。


    話說水沫緣何會被那倆男修抓住,卻是因為她覺得做掮客拿的提成太少,又耗費時間,這不都已經十四歲了,才修煉到練氣四層。便打算冒冒險 ,去和其他散修組隊進大荒山外圍捕殺妖獸。哪曾想,她這小江湖到底是嫩了些,最後還是栽在了那倆老江湖的手中。不過,最後還是急中生智,篡拾著月筱玫,趁那倆男修鬆懈之機,釋放了淫囊蟲穢氣,逃到了這裏。


    ……


    聽水沫緩緩道來,一字一句都沒有了波瀾,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鄔小畢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不由感到一絲刺痛。哀莫大於心死,真是難為這個隻有十四歲的小丫頭了。


    憐憫歸憐憫,但鄔小畢不會因為心裏同情她就馬上答應了。


    鄔小畢不需要侍女,但卻正需要有人能幫她解決一些瑣碎的事。對於水沫,鄔小畢心裏還是滿意的,至少從剛剛沒有獨自逃遁的表現來看,她應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心裏雖滿意,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她還要好好考察一番,看此人是否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和托付。


    “我一個外門雜役,又不是內門精英,哪能隨身帶著侍女。這不招人眼熱麽。”鄔小畢扶起水沫,繼續道:“雖你不能和我一起住青雲門,但我自有安排。走,我給你在坊市小鎮租個院子,那的靈氣雖是稀薄了些,但我會定期給你送去一些修煉的丹藥。”


    這話意思是已經接納了水沫。


    水沫一激動,差點又要跪下來磕頭。卻是被鄔小畢硬生生攔住了。正色嚴詞道:“既然是我的人,就要活得有尊嚴,別動不動給人下跪磕頭。知道麽?!”


    “是,小姐。”水沫這會是乖乖的立在一旁,沒再下跪,可雙手卻有些微抖,或是激動,或是感激……這些,也隻有她自己清楚。


    其實,鄔小畢所住的竹坳山離主峰十分偏遠,山上的鄰居也就一個常年閉門不出的季長風。即便鄔小畢天天帶著水沫進出也沒人會注意的,隻是,她不願水沫住進竹坳山。鄔小畢的秘密太多,水沫不過是剛認識之人,哪能放心呢。況且她的秘密也是不能被他人所知曉的,這不是分享,而是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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