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羅熙年有些憔悴不堪。


    蔡媽媽第七次走了進來,看了看麵色蒼白的玉儀,又看向羅熙年,小聲道:“金哥兒你熬了一夜,去歇一歇,讓我來守著夫人吧。”


    “媽媽……”羅熙年突然迴頭,有點神經質的問道:“她不會死了吧?”


    “不會,不會。”蔡媽媽趕緊啐了一口,“呸呸呸!夫人自然是吉人有天相,這一夜不是熬過來了嗎?金哥兒你先歇著,等下夫人醒了我再叫你。”


    昨夜玉儀怕自己睡了就醒不來,一直不敢睡,羅熙年也是不敢走,除了蔡媽媽還敢進來看看情況,其餘的人都被他罵走了。


    快天亮的時候,玉儀到底還是撐不住睡了。


    羅熙年反複探了幾次,確定她還有唿吸隻是睡覺,而不是……,這才放心一些,可還是不敢離開。站起來脫了外袍,說道:“我就在她旁邊躺躺,萬一她醒了,一睜眼就可以看見我了。”


    蔡媽媽遲疑了下,點頭道:“好。”


    在她從前看來,小主人對新夫人是有幾分新鮮、幾分興趣的,但新夫人的容色算不上天仙,家世就更不用說了,這新鮮勁兒也不知道能撐幾年。再加上年紀小,一下子怕是難以有子嗣,沒準過幾年得的寵淡了,六房的內宅又要熱鬧起來。


    可是如今一看,小主人的態度完全出乎自己意料。


    ----這倒像是真上了心的樣子。


    蔡媽媽在心裏歎了口氣,這樣也好……,內宅的妻妻妾妾多了,從來就不會消停安寧的,隻盼夫人快些養好身子,能夠早一點添上一男半女的才好。等夫人開了頭,再開恩讓甘菊也生一個,至少要有兩個以上的男丁,這血脈才算是傳得穩固了。


    小夫妻倆這一睡,便睡到快晌午時才醒來。


    正如羅熙年開始想的那樣,玉儀一睜眼就看見了他,心頭有些暖,隻是身體還是軟綿綿的,也不喚人,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看了許久,直到看到心裏滿滿的,這才騰出空迴想昨天的事,那一幕一幕的兇險。


    雖然眼下的思緒還不是很快,但心裏慢慢的有了底。


    “什麽時候醒的?”羅熙年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妻子,發現她安然無恙的躺在旁邊,心又落了迴去。


    “有一會兒了。”玉儀說話的聲音不大,“六爺,把蔡媽媽叫進來吧。”


    羅熙年很快明白,這是妻子有事要交待,便“嗯”了一聲,自己下床披了衣服,朝門外喊了一聲,“蔡媽媽!”迴頭問道:“你別動,有事我去辦好了。”


    蔡媽媽很快進來,上前道:“夫人醒了?”


    玉儀勉力扯了一個微笑,“蔡媽媽,昨兒六房可有人出去?”


    “沒有。”


    玉儀聞言放心了點,吩咐道:“那就把院子封了,誰也不許出去。”


    眼下眾人都還不知道事情首尾,蔡媽媽聽她這麽一說,臉色不又變了變,“夫人知道了什麽?”下一瞬忙道:“夫人歇著,我先去交待一下。”


    “怎麽迴事?”


    玉儀的力氣不是很多,簡短道:“叫甘菊和素鶯。”


    素鶯先進來,手裏小心翼翼的捧著那條裙子。


    甘菊隔得遠遲了一步,進門臉色惴惴的,----夫人剛從鬼門關掙紮迴來,第一時間就找自己,肯定是出了什麽事,還和自己有關!心裏嚇得不行,卻又不敢不來。


    “你小心。”玉儀朝素鶯道:“有東西藏在裙子的褶皺裏,你捏著腰頭,一褶一褶的仔細找,小心別紮著自己了。(..tw)”


    甘菊頓時臉色慘白,喃喃道:“夫人,我沒有……”


    “你先別說話。”


    甘菊急著要辯解,但抬頭看見羅熙年目光冰冷,立即嚇得低了頭。


    素鶯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翻開,終於發現褶皺裏有個小布袋掛在裙褶上,小巧的幾乎不大實用。月華裙的裙幅本來就多,褶皺又密,若是不留心的話,還真的很難發現這小玩意兒。


    仔細一瞧,是用一枚類似勾針的東西掛上去的。


    可是布囊的口子縫得死死的,不像是能打開的東西,素鶯小心的放在了桌上,拿了剪子過來絞開,----頓時嚇了一跳,裏麵居然是一個細針圈成的小針球。


    玉儀微微蹙眉,歎道:“應該就是這個小東西。”


    “這是什麽?!”羅熙年的聲音像是要吃人,朝甘菊問道。


    “婢子、婢子不知……”甘菊都快嚇傻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裙子是自己親手做的,親手交給了夫人,卻藏了這麽古怪的東西,還害得夫人差點丟了命,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六爺別急,事情還沒鬧清楚呢。”玉儀歇了歇氣,問道:“你給我做月華裙的時候,有什麽人去過你的屋子?或者,有什麽人看過、摸過這條裙子?”


    “那裙子……”甘菊隻覺得自己就要死了,聽得玉儀還肯讓她說話,眼淚直掉,魂不守舍的想了片刻,“倚雲來找我說過話,還幫我挑了線。”頓了頓,有些慌張,“可倚雲不是那樣的人……”


    玉儀見她這會兒還有功夫替別人分辨,實在有些拎不清,打斷道:“你先別管這些細枝末節,隻是好好想一想,還有沒有別人碰過這條裙子?”


    “還……”甘菊又想了想,“對了,我給夫人送裙子的時候,正巧遇見連翹,她打開看了看,還說我做的粗糙……”然後搖了搖頭,哽咽道:“再也沒有別人了。”


    倚雲?連翹?


    玉儀第一個懷疑的是連翹,畢竟倚雲是六房的大丫頭,很快就要配人了,有大好的日子在等著,----況且她是羅熙年信任的人,也沒有明顯要害自己的理由。


    而連翹卻是小湯氏給的……


    正巧蔡媽媽迴來了,羅熙年便道:“媽媽帶上人,把倚雲、連翹和甘菊三個人,全部都看起來,等我發了話才能走動。”


    “老爺……”甘菊有些絕望,卻被蔡媽媽和素鶯拖了下去。


    “我來查……”


    “不!”玉儀輕輕拉住了他,“六爺,這事兒不能鬧開。”她道:“六爺也是在朝為官的人,若是傳出甘菊想要害我的流言,少不得被人當做把柄,彈劾一本也有可能。”看向羅熙年,“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對麵都不能傳出跟甘菊有關係。”


    ----妾通買賣,妻是妾的女主。


    現今甘菊一個通房丫頭,最多隻能算半個妾,居然心存不良想要謀害主母,是誰給她的膽子?簡直就是紅果果的寵妾滅妻啊!


    羅熙年臉上陰晴不定,想不到小辣椒反應這麽快,更沒想到背後黑手如此惡毒,還設了個連環套等人跳!片刻後冷靜下來,說道:“我知道了,這件事會小心的。”


    “咱們隻是聽甘菊一個人說,就算真有人做了手腳,但是無憑無據,對方死不認賬怎麽辦?”玉儀略作喘息,又道:“況且不管是連翹還是倚雲,但是我出事了,她們居然還在六房呆著,想必心裏存了死誌。”歎了口氣,“……怕不是那麽好查的。”


    羅熙年靜了靜,然後道:“你先歇著,別費腦子了。”


    玉儀卻道:“我已經想了一個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略有猶豫,“隻是……,這樣做怕是要撕破臉了。”


    “你說……”


    “先不急。”玉儀挪了挪,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夫妻本為一體,我想有些事六爺也該讓我知道,不然跟個瞎子似的,整天東摸西摸的到處亂撞。”四房和六房的過往糾葛,自己必須知道,這樣才能對羅家有更清晰的定位,也好讓自己便於立足。


    羅熙年有些遲疑,但是想起昨天自己說過的話,覺得妻子的要求沒錯,就算是醜事也沒有瞞著她的道理。沉吟了半晌,才道:“要是從頭說起,一下子難以說完,我先揀幾樣要緊的事,其餘的等空了吧。”


    玉儀點點頭,“好。”又道:“已經晌午了,先吃東西再說。”


    吃完飯,小夫妻倆關在屋子裏密談,一說就是大半下午。等到彩鵑被喚進來時,天都已經黑了。


    “夫人……”彩鵑趁羅熙年出去吃飯,自己一邊喂著玉儀喝粥,一麵小聲道:“昨天的事,跟甘菊她們……”


    “你先別管了。”玉儀還真有些餓了,說道:“放點鹹菜,我嘴裏沒味兒。”


    彩鵑不敢多說,小心仔細的喂著她粳米粥。


    羅熙年匆匆吃完進來,坐在旁邊笑問:“還想吃什麽?我讓人去弄。”等著彩鵑喂完了,撤了東西,方道:“你說的那個法子挺好的,我已經安排了。”


    “嗯。”玉儀抬眸看向他,微笑道:“我能做的事情有限,全仗六爺,隻要你不覺得我是亂來就好。”


    “沒事。”羅熙年的嘴角勾了勾,冷笑道:“哼,我還正想亂來一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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