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你說我該怎麽辦?”夏崢嶸有些恨恨,眼裏卻盡是不甘心,“他們欺負我無父無母,就想隨便把我嫁了!”咬了咬牙,“做夢!大不了剪了頭發做姑子,再不行還有一死!”


    呃……,江廷白沒有這麽差吧。


    可是玉儀不知道該怎麽說起,心下左右為難。


    這一說,勢必要把自己牽扯進來,但若是不說,誰知道崢嶸會做出什麽?


    即便能成功退掉這門親事,但下一家也不見得有更好的等著。


    ----憑心而論,江廷白的二房奶奶是有緣故,雖然有兩個通房丫頭,但人穩重、有情義更有點但當。


    在這個時代而言,應該算得上是一個良人了。


    “小玉,我……”夏崢嶸見她沉默誤解了,解釋道:“我不該今天說這件事的,可是……,最近家裏看我好嚴,平時根本就不讓我出門。”有些歉意,“對不住,今天本來該讓你高興一點。”


    “崢嶸。”玉儀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坦言相告。


    ----自己這一世的朋友很少,明芝雖然親近,但是如今卻和顧家鬧得生分了。


    這倒還是其次,最主要是明芝本身比較大大咧咧、嬌憨天真,對於自己而言隻是一個小妹妹,而不是平等麵上的朋友。


    夏崢嶸則不同,因為從小父母雙亡的緣故,所以比同齡的姑娘成熟懂事,自己和她更談得來。彼此又沒有任何衝突,實在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更不想因為自己沒說清,而誤了她的姻緣。


    “你怎麽了?”


    “哎……”玉儀歎了口氣,認真的看著她,問道:“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叫江廷白?祖籍蘇州?”


    “沒錯,好像就是這麽個名兒。”夏崢嶸吃了一驚,眼中難掩訝異之色,“小玉你是如何知道的?”


    玉儀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情,來敘述那些往事,隻簡短道:“因為……,我曾經和他訂過親。”


    “啊?”夏崢嶸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接著更為氣憤,“你這樣的,難道他還有什麽不滿意?”又問:“是你娘家主動退親的吧?嗯,一定是的!”


    玉儀覺得好笑,----看來對一個人先入為主,怎麽看都是不順眼啊。


    不過這也是事實,點了點頭,“是我們家提出的退親。”


    夏崢嶸一臉“我說得沒錯”的表情,忿忿道:“難怪了,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德行敗壞之事!退了正好,看來我也不能嫁了。.tw[]”


    “不是這樣的。”玉儀飲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以便能夠一口氣說完,畢竟要翻開往日的傷疤,想起孔家的那些人,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那……,能是怎樣?”


    玉儀低頭唿了口氣,然後抬頭道:“詳細的牽扯太多,我也不好說,反正就是我娘家的那些破事兒。”她道:“據我所知道的江廷白,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人,真的,崢嶸我沒有騙你。”


    “那你們家都退親了。”


    玉儀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想了想才道:“江家太夫人不喜歡我,讓退親,江廷白不肯,但是又不敢違背祖母的意思,所以娶了一個戲子做二房奶奶。”底下的話,不用說也明白了。


    “照這麽說,那姓江的倒是一個癡情種子?”


    玉儀汗顏,姑娘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極端?


    夏崢嶸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似乎在等待著答案,臉上還饒有興趣的樣子,----俗話說得好,那個少女不懷春?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總是能輕易俘獲少女的心。


    “哪有那麽誇張?”玉儀搖頭失笑,想了想道:“隻不過,他本身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不願讓我背上被退親的名聲,所以……”


    ----其實江廷白到底怎麽想的,自己也隻是猜測。


    這下輪到夏崢嶸心裏糾結了,先頭還認為是純黑的一個人,現下要洗刷成純白,怎麽著都有些別扭。怔了半晌,問道:“不管怎麽說,那他對你還是不錯的。”


    “或許吧。”玉儀不好做出評斷,輕聲道:“我隻是想把這一切都說清楚,你若是不嫁到江家倒罷了,萬一嫁了,將來可千萬不要和我生分了。”


    “你把當成什麽人了?”夏崢嶸有點小生氣,蹙眉道:“不論我嫁不嫁,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過得好與壞都賴不著別人!再說了,這種事換旁人誰肯說?你掏心掏肺的對我,難道我自己不成事,迴頭還能怨你?那也太不識好歹沒良心了。”


    玉儀鬆了一口氣,笑道:“你慢些說,別喘不過氣來。”


    “小玉,多謝你了。”夏崢嶸不再像剛來時那麽難受,心裏鬆快多了,“照你這麽一說,想來那人應該還算不錯。”頓了頓,“至於嫁不嫁,我還得再讓人打聽一下,迴去好生想一想。”


    玉儀頷首道:“那是自然。”又道:“再說了,人都是會變的,我隻知道以前的那個江廷白,現今如何就不知道了。”


    “迴頭再說。”夏崢嶸是個幹淨利索的性子,既然事情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不至於逼得自己要去一死,那又何必急在今天囉嗦?眼下還是好友的生辰要緊,歉意道:“我一門心思跑來找你訴苦,最近情緒也不大好,這次隻給你做了一個荷包。”


    “嗯,是有些簡陋了。”玉儀故意皺了皺眉,看著閨蜜一臉抱歉的神色,忽然俏皮一笑,“那就迴頭補上好了。”


    夏崢嶸鬆了口氣,笑著捶她,“你想得到挺美的,沒有了!”


    今天玉儀是主角,眾人都圍著她為中心說說笑笑。


    其實心裏明白,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衝著國公府,衝著羅熙年,才會親自過來給自己做體麵。因此做出一副聆聽他人說話的神色,間或招唿招唿人,打打圓場,盡量保持著和諧歡樂的氣氛。


    一幹女眷見她年紀雖小,卻應對自如,各自心裏都不由高看了幾分。


    京城的圈子就那麽大,平常來往的也都是相熟的幾家,玉儀漸漸的也熟了,陪著眾人說了會話,正好有點心端了上來。


    於是溜了個空兒,打算去跟外祖母說點私房體己話。


    豫康公主是上了年紀的人,不比年輕女眷,因此和鎮南王妃等人,坐在上房裏聊著家常事兒。見了外孫女自是高興,笑道:“你一個壽星翁還到處亂跑?別等會兒有人尋你,四下找不著人。”


    “我能有什麽事?”玉儀笑著上前打了招唿,----自己又不是主持中饋的主母,今天頂多算是一個供人觀賞的花瓶,“就是過來瞧瞧,一會兒就走。”


    小湯氏亦道:“離晌午宴席還早,不著急呢。”


    “瞧瞧。”鎮南王妃笑道:“可真是一個有孝心的小丫頭。”


    “還小丫頭?”五夫人掩麵一笑,“大嫂,我這六弟妹可是做媳婦的人了。”


    “我知道。”鎮南王妃笑了笑,“這不管人多大年紀,甚至成了親、當了爹娘,在長輩麵前還不是一樣,都是個小丫頭。”又道:“比如我瞧著你,就跟從前在家沒出閣時差不多。”


    五夫人笑嗔道:“大嫂真是的,說得我還怎麽做人嫂子?”


    玉儀笑道:“方才王妃說什麽?我沒聽真。”


    此話一出,惹得眾人一起哄笑不已。


    玉儀不敢久留,朝外祖母問道:“方才還見舅母和表姐,這會兒去哪兒了?”


    雖然和李氏現下沒啥話說,但明芝還是想見一見的,先前迎客時人多得很,隻來得及打了個招唿,又忙著招唿別人去了。


    豫康公主說道:“你大表嫂有些不舒服,她們到後院客房歇了。”


    “那好,我去找舅母她們說話。”玉儀嘴裏這麽說著,出了門卻是猶豫。----雖然自己對徐月嵐沒有任何壞心思,可是陰差陽錯的,卻害得她不幸小產了。


    假如自己是徐月嵐,即便心裏清楚對方沒有過錯,但是惱恨還是少不了吧?不管哪一種待孕的母親,在失去了胎兒後都會受到巨大打擊,更別說她眼下處境艱難,這一胎更是至關重要了。


    可惜有時候你越不想見到什麽人,偏生就越會湊巧遇到。


    大約是安頓好了徐月嵐,李氏挽著女兒的手臂,正從側門朝這邊走來,----畢竟她是做媳婦的,還得在婆婆麵前立規矩,特別是公開的場合下。


    玉儀避不開,也不想避開。


    ----慌裏慌張的逃掉,倒好似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


    “三妹妹!”顧明芝眼尖先瞧見了人,鬆開母親,緊著幾步走了過來,笑道:“方才門口人太多了,想跟你說話都沒有說上。”


    玉儀笑道:“想說個話還不容易?這不說上了。”看著慢悠悠走近的李氏,含笑喊了一聲,“舅母好。”


    李氏表情淡淡的,“好。”


    也不知道是衣服的原因,還是別的,李氏今天這一身蓮青色的褙子,不光顯得老氣還空洞,仿佛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李氏不知道外甥女在猜度自己,但是自己的確是瘦了。


    被何姨娘氣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香,一個卑賤的婢妾,竟然憑著狐媚子把丈夫的心霸占了。雖說丈夫顧及著規矩臉麵,每個月去何姨娘那裏的次數不算多,但卻總是歡聲笑語,不似一到了自己這裏就門聲不吭。


    相比起來,顧明芝還是一臉不識愁滋味的模樣。


    上身緋色的對襟小襖,下著一襲月白色的繡花儒裙,頭挽少女發髻,顯得明媚又不失嬌俏。上前拉起了玉儀的手,端詳了一番,“你挽了婦人頭,看著穩重了好些呢。”


    玉儀笑道:“你以後也有機會挽啊。”


    “呸!”顧明芝啐了一口,----大約是想到自己以後出閣,臉色稍稍有些不自然,繼而問道:“這段日子,你怎麽一直都不來咱們家了?我怪想你的。”


    玉儀正要敷衍幾句,卻聽李氏冷笑道:“又不是娘家,去得那麽勤做什麽?!”嘴角更有一絲嘲諷,……還有解氣?


    顧明芝不滿嗔道:“母親,你看你說得什麽話。”


    玉儀心裏有些怪怪的,閃過一絲讓自己不舒服的感覺,----聽舅母的口氣,還有那一刹那恍似錯覺的笑意,總覺得有一點蹊蹺古怪。


    ----皇帝的恩旨,當時自己隻悄悄告訴了外祖母,這不是什麽好事,舅母又跟自己有芥蒂,按理說外祖母不會跟她嘮叨。並且這段時間,自己一直都沒有去過公主府,在中秋領了皇帝旨意以後,顧家也沒有派人過來。


    可孔家的人剛到京城,舅母卻仿佛知道了什麽似的。


    ----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還有……,以羅熙年的辦事成功效率,讓人去宮裏打聽消息,弄了一個月都沒有個結果,是不是太詭異了點?


    難道是他已經知道了點什麽,卻還瞞著自己?


    其實四房雖然嫌疑很大,但是現在想想,舅母對自己也一樣的痛恨,或許還要比四房更加強烈。


    ----畢竟四房恨的人是羅熙年,自己隻是被殃及的一條池魚。


    無數個念頭閃過玉儀的腦海,……像是有什麽的東西要串成串,可是暫時還沒找到接口,顯得有些淩亂不堪。


    等玉儀迴過神來時,才發現李氏已經自顧自先走了。


    顧明芝笑道:“走吧,我們到前麵說話去。”又道:“方才我好像看見崢嶸了。”


    “好。”玉儀茫然的點了點頭,扭頭看了一眼,李氏卻早已經進了上房,連一片衣角都沒有看到,心下輕輕歎了口氣。


    “在想什麽呢?”顧明芝打斷了她的思路,問道。


    “沒什麽。”玉儀的情緒有點低,轉移了話題,“大表嫂沒什麽事吧?聽說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大夫瞧一瞧?”


    “還好。”明芝有些支支吾吾的,神色不自然,“歇歇就好了。”


    ----太婆婆和婆婆都過來了,徐月嵐又是顧家唯一的孫媳婦,不可能不到場,但到底還是不想見到自己,所以才會找了這麽一個借口。


    玉儀心下了然,點了點頭,“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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