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文學高手,音樂家,舞蹈家,文學鑒賞家,傳播渠道基本上都在各處的青樓裏。


    但是呢,真正能讓你通過一首詩,一首曲,一支舞蹈,一篇文章從嘍囉級別瞬間變成山大王級別的隻有大唐的平康坊!


    平康坊裏的人,但凡是賣身的,價錢越便宜。


    越是捂著領口啥都不讓你看的,口口聲聲說賣藝不賣身的價錢就越貴。


    至於像公孫這種舞台上讓你血脈賁張,舞台下讓你寒冰刺骨的女人,根本就是無價之寶,人人以觀看公孫劍舞為榮。


    身份不足,地位不夠,才情庸碌之輩,就算是捧著金子給人家送過去,人家說不定會把金子丟出來不說,還會啐你一口,說一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類的怪話。


    大唐人的頂級幻想就是花魁看中賣油郎,最後委身下嫁,從此花魁為賣油郎獨享!


    這不是胡說八道,銅板家的印書作坊出品的書本中,就數這種書本最好賣,如果裏麵能插上幾幀閻立本門下弟子的畫作版畫插圖,銅板這個家夥就敢把這本書弄成羊皮封皮版本的,上麵還用金線修出書本的名字,賣的老貴了。


    當然,雲初身為大唐頂級的詩人,文人,他是平康坊裏的花魁們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這就是虞修容聽聞丈夫迴來了,為何趕緊把小光頭派來的原因,就是害怕丈夫胡亂喝酒之下,迴來了,身上被人塞滿了香囊,手帕,甚至是繡鞋一類的東西。


    所以,當雲初的手在手鼓上拍出幾個鼓點之後,嘈雜的琵琶聲停了,清遠的笛子聲消失了,古箏聲更是渺不可聞。


    隻有古琴偶爾“仙嗡,仙嗡”的響幾下,補足鼓點中間的間隙……


    喝酒的止杯,談笑的噤聲,就連舞者也跪坐在原地,所有人都滿懷希冀的看著一身青色僧衣,懷抱一隻手鼓的雲初。


    此時的雲初雖然光頭,僧衣,布襪的,僅僅是臉上洋溢出來的笑意,就足矣讓在座的伎子們迷醉。


    君侯兩年不在長安,以致長安再無新曲。


    雲初從兒子手裏接過一樽酒,手指輕蘸,而後彈指將酒滴送上天空,高聲道:“敬先賢,開文字之先河。”


    說罷,又蘸一下酒水,彈於地上曰:“與後輩,繼文字之華年。”


    最後,舉起酒樽中的殘酒高聲道:“敬吾輩,掀文字之狂瀾!諸君,飲甚!”


    “飲甚——”眾人轟然應諾。


    雲初丟開酒樽,雙手在手鼓上敲出一段急促的音符,不等鼓聲落定,他就一手按住手鼓,讓顫音斷絕,隨即,雲初高亢的聲音似乎要穿透樓頂。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騰到海不複還。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哈哈哈,飲甚!”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劉夫子,陳丹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嗬——,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唿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與爾同銷萬古——愁……”


    雲初的歌聲還在大廳中嫋嫋環繞,雲瑾已然激動難耐,已經抱起阿耶的狐裘,就大唿小叫的讓肥九把棗紅馬牽過來,就要去典賣,換錢迴來給阿耶買酒。


    雲初再次舉杯邀飲道:“來啊,我們唱曲,我們舞蹈,今夜不醉不歸!”


    公孫帶著一眾伎子下拜道:“我等可否傳唱,為雲公助威?”


    雲初豪邁的揮揮手道:“這是自然,唱吧,唱吧,唱出我大唐的繁盛,唱出我長安的風韻!”


    雲初話音剛落,就有一高鬢歌姬一手擎酒樽,一手揮廣袖,摒棄了平日裏嫋娜的舞步,待得光袖彩練落地,高亢入雲的嗓音遍籠罩四野。


    李績也在喝酒,又從盤子裏抓了一枚油炸黃豆放嘴裏一邊嚼一邊對蘇定方道:“雲初在幹什麽?”


    蘇定方蹙眉道:“還在喝酒。”


    程咬金道:“英公,我等是否應該入場了?”


    李績搖搖頭道:“還不是時候。”


    程咬金焦躁的道:“城南韋杜兩家已經力竭,獨孤氏已然入場,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手中的票據也會被雲初收空。


    再不入場,就給了雲初喘息之機,溫柔已經離開了洛陽,狄仁傑也過了華陰,蕭關道上還有快馬加鞭往長安趕路的西域佛國國主……”


    李績瞅著程咬金道:“你上一次的舉動讓太子狼狽逃竄了,你想過後果沒有?”


    程咬金道:“從頭到尾程家對太子沒有任何不敬之舉。”


    李績道:“也就是欺負太子心軟,才僥幸贏了一局,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那麽,皇後來了,你如何應對?”


    “盡快拿下雲初,到時候,我們自己建一個規模更加龐大的流水牌子,到時候,誰能奈我何?”


    李績轉頭看著蘇定方道:“雲初此人若是狗急跳牆,他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蘇定方道:“直到目前,他還在恪守規矩,如果恪守規矩不能成功,他很可能會化身流氓。”


    程咬金道:“老夫不信他會行大不韙之事。”


    蘇定方道:“長安民壯,已經圍住了長安城,禁絕了交通,三千不良人已經開始控製長安坊市,賊來需打的命令已經傳遍各個坊市,同時,城衛,金吾衛開始向皇城收縮。


    老程,你要是把事情做到這一步了,還被人逼迫的走投無路,你會怎麽幹?”


    程咬金目光閃爍一下,安靜的坐下來默不作聲。


    李績輕笑一聲道:“道理的盡頭是拳腳,拳腳的盡頭是兵刃,兵刃的盡頭就是你死我活了。”


    程咬金悲憤的道:“難道說我們真的隻有走倭國一途了嗎?”


    李績搖頭道:“棋局不走,永遠看不出變化,有了變化,就有生死兩途,死路走到盡頭,生路自然展現,可惜,老夫至今還未曾看到生路在何方。”


    就在三人談話的時候,管家走進來,遞給英公一張紙道:“雲初剛剛在百花樓吟唱了一曲《將進酒》。”


    李績看了一遍全文笑道:“千金散盡還複來?好大的口氣哦。”


    蘇定方也看了一遍遞給程咬金道:“老夫看到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神韻。”


    程咬金晃動著紙張怒吼道:“會作詩就很了不起嗎?薛仁貴,裴行檢受我等恩惠多年,現如今卻躲在沒有人的狗屁戰場上遲遲不歸,是何道理?


    等雲初收走流水牌子的六成單據之後,他裴氏,薛氏的生意,也休想有一個好下場。”


    蘇定方埋怨道:“當初老夫就說過,可以通過收購那些小商戶手裏的單據,先雲初一步拿到大部分單據,然後再跟雲初談判,跟上一個流水牌子一樣,多多占據一些份額,我們同樣不少賺。”


    程咬金道:“費心思做生意,哪裏有搶的來錢快?”


    李績道:“盯著周興這頭惡狼,告訴各家的主事人,周興不動彈,我們也不動彈。”


    程咬金道:“不該盯著雲初嗎?怎麽又要盯著周興?”


    蘇定方瞅一眼程咬金道:“你看,你心裏還是覺得跟雲初作對,還有轉圜的餘地,跟周興對上,那就是你死我活了。


    老程,這麽多年下來,你這個欺軟怕硬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改啊。


    周興一旦動彈了,就說明大家徹底的撕破臉了,不動刀兵都不成了,那算是死裏求活。


    如果雲初阻止了周興,這就說明除過皇後沒人想要我們死,我們就算是留著單據不賣給雲初,也能慢慢的等雲初重新建立流水牌子,我們手裏的單據同樣能迴本。”


    程咬金道:“雲初此時恐怕是恨我等不死!如何會如此的好心腸?”


    李績嘿嘿笑道:“這一場災難未必跟雲初沒有半分幹係。”


    程咬金不解的道:“那他應該跟我們是一夥的才對,他也是勳貴。”


    李績苦笑一聲道:“聽我兒承修說,雲初根本就看不起我們這夥瓦崗寨響馬出身的老家夥,說我們一輩子隻知道搶劫,沒有半點的技術含量。”


    程咬金怒道:“無知小兒,安敢羞辱某……”


    話說了一半,程咬金猛地住嘴,抬頭看著李績道:“韋氏,杜氏,竇氏,獨孤氏,黃氏,鄭氏……”


    李績嘿嘿笑道:“像不像我們瓦崗寨崩壞的時候?”


    程咬金道:“誰是王世充,誰又是竇建德,誰是李密,誰又是秦王?哦,是了,是了,誰被天下人圍攻誰就是秦王。


    我們舍棄了李密,反了王世充……英公,這一次不會再有單雄信跳出來讓我們兄弟為難了吧?”


    李績呲著不多的幾顆牙齒笑道:“誰知道呢,總之,坐山觀虎鬥能保住一時的安穩,還能讓我們可以把局麵看的更加清楚!”


    蘇定方慨然道:“除過英雄氣短這一個毛病之外,英公的舉措是妥當的。”


    程咬金瞅著蘇定方道:“你曾經跟過竇建德,竇建德在長安被殺之後,你又投靠了劉黑闥,最後又迴鄉當了大唐的府兵,那個時候就沒有英雄氣短的時候?”


    蘇定方閉嘴不言。


    李績卻睜開眼睛道:“推一把,把事情往最壞裏推一把,說不定我們一直在找的生路,就會出現。”


    氣氛都烘托到這裏了,不抄《將進酒》誰都對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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