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一般很難對自己的父親起什麽崇拜之心。


    尊敬,畏懼都可以有,唯獨崇拜這個東西很難出現。


    這樣其實挺好的,一個實實在在的爹,跟一個用過美顏技術的爹,自然是實實在在的爹更好一些。


    身披百十貫錢才能買來的狐裘,牽著一匹明顯是龍種的寶馬,卻沒有錢付兩碗餛飩錢,這明顯是怪異的。


    賣餛飩的老漢看這對父子的眼神已經有了明顯的鄙夷之色。


    如果雲初還是以前那副風流倜儻的模樣,老漢必然會認出來這是熟客,今天忘了拿錢,下次來吃給上也就是了。


    今天呢,來的卻是兩個一看就不是正經人的賊和尚,一個大和尚帶著一個小和尚來騙吃騙喝,這誰能忍耐啊。


    就在雲初準備拉一個不良人過來付款的時候,一個麵目黧黑的中年漢子湊過來在手裏排出十六個銅錢,丟給賣餛飩的老漢道:“數數,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不差你的幾個錢。”


    賣餛飩的老漢見有人給錢,也就不說啥了,哪怕是被人罵是狗眼看人低也沒有反駁,不過,他覺得那個幫戝和尚給錢的漢子是一個傻子。


    “沒錢吃飯了,怎麽不去吃我家的肉夾饃?”


    中年漢子刻意的沒有看雲初的眼睛,擔心會讓雲初愧疚,畢竟,雲初風光的時候盤算過他的老婆。


    雲初笑道:“你家的配方沒改吧?”


    中年漢子笑道:“沒改,一直是老手藝,就怕改了味道沒了客人。”


    雲初歎口氣道:“你老婆沒了,再去你家的意思就不大了。”


    中年漢子攥緊拳頭道:“我老婆沒死,上次是騙你的。”


    雲初笑道:“那就好,下次還去你家……”


    不等雲初把話說完,中年漢子就舉著拳頭殺過來了……


    毫無意外,中年漢子又被雲初按在地上打……這一次,中年漢子不再堅強,偌大的一個人哭的稀裏嘩啦的,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


    當雲瑾騎著馬被雲初牽著迴家的時候,再也忍不住的雲瑾問道:“阿耶,這個人是一個好人。”


    雲初道:“是啊,沒錯,是一個好人,一個很好的人。”


    “可是,你還是打他。”


    “我打他手底下有輕重,別人打他很可能會把他打死。”


    “誰敢打他?”雲瑾勃然大怒,一張小臉扭曲的跟老虎似的。


    “長安很亂,我們周圍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看呢,任何跟我們父子有聯係的人都會受到牽連,對他們來說不一定都是好事,所以,先打一頓再說。


    再說了,別看這個家夥幫我們解圍,實際上心裏頭笑得快要冒泡了,該打。”


    雲瑾不解的道:“恩將仇報還可以這麽解釋嗎?”


    雲初笑道:“等你以後長大了,就該知道報恩有很多種方式,其中,不給對方帶來麻煩,就是最好的報恩方式。”


    雲初還沒有到家,就從張甲口中知曉了周興被人突襲的事情。


    於是,雲初父子兩個就轉道去了太醫院。


    等他們父子抵達太醫院,正好看到渾身浴血的周興被人抬進了手術室。


    看樣子,這個家夥受的傷不輕。


    張甲道:“周興帶來的一百二十個刑部捕快隻活下來了六個,還各個帶傷,遇襲場地我去看過,聽衙役裏老府兵說,整個戰鬥過程絕對不超過半刻,甚至可能更短。


    從鑲嵌進坊牆的飛輪來看,這絕對是軍中跳蕩才能使出來的手段,以飛輪打破陣型,而後趁著馬隊在狹窄的街道上跑不起來,全力突擊。


    衙役們從屍體上,牆上找到了六種武器留下來的痕跡,當然,沒有弓箭,也沒有弩箭,按照老府兵的推測,賊人隻是列隊突襲了一遍而已。


    這些賊人,應該都是軍中的精銳,其中最明顯的是這群人中間有一個使錘的高手,僅僅死於錘下的捕快,就有九人之多,而且都是一擊斃命。


    縣尊,長安城裏除過我們,不該再有這樣的一群人出現。”


    雲初想了一下道:“周興是洛陽派來的專門徹查流水牌子事宜的天使,現如今,天使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襲,你說,這長安城該有多亂啊。”


    張甲低聲道:“如此說來,我們的清除計劃也可以施展了?”


    雲初道:“是啊,既然有人開了一個頭,那就不要結束了。”


    張甲點點頭,就迅速離開了太醫院,隻留下看起來有幾分沮喪的雲初守在手術室外邊,焦急的等待著周興醒過來。


    就在周興遇刺後的半個時辰裏,韋氏二公子韋仙城才從永安坊的別院出來,在兩個仆人的簇擁下才要登上馬車,一柄短矛從天而降,兇狠的刺進了韋仙城的後背,短矛從前胸透出兩尺有餘。


    幾乎是同一時間,韋氏二房的韋玄才離開家門,準備前往嘉倉坊清點錢糧,準備在下午的時候,用這裏的錢糧搶先收購一部分百姓手裏的單據,再看看情況是不是用手裏的單據,逼迫一下雲初漲價收購單據。


    如果目的達成,韋氏就能讓手裏得到的錢循環起來,最後將雲初逼迫到絕境。


    昨夜,程咬金連夜拜訪韋氏,想要拿走韋氏手中剩餘的單據,這也太看不起韋氏的手段了。


    聽到腦後有風聲,韋玄連忙轉過頭,一枚巨大的飛輪斜著斬殺了過來,他努力的閃身想要避開突襲的飛輪,卻慢了一步,飛輪牢牢地鑲嵌在他的胸骨上。


    杜氏的嫡子杜峰被一直弩箭透腦而過。


    獨孤氏的獨孤達,被一柄橫刀斬掉了半邊腦袋。


    裴氏的裴庸,死於一柄中空的長竹竿,他本在家裏的演武場練武中,等到仆人發現的時候,竹竿口子上流出來的血都凝固了……


    刺殺,全部都是刺殺,且在短短的一個時辰的時間內。


    一時間,長安勳貴人人自危。


    周興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隨即,他就看到了有些倦意的雲初。


    他掙紮著道:“誰要謀害我?”


    雲初搖頭道:“目前隻能確定突襲你的人來自軍中,而且,全是悍卒。”


    周興咳嗽兩聲道:“必不與惡賊幹休。”


    雲初道:“事情很麻煩,你是第一個遇刺的。”


    周興愣了一下道:“還有誰?”


    雲初道:“韋仙城,韋玄,獨孤達,杜鋒,還有裴氏的裴庸。”


    周興吞咽一口唾沫道:“現在距離我被刺殺過去了多久?”


    雲初喟歎一聲道:“兩個半時辰。”


    周興愣了一下道:“這兩個半時辰內,竟然死了這麽多人。”


    雲初在周興肩頭按一下道:“好好養病,我已經派遣得力的不良人守在你左右了,我想,賊人應該不敢來。”


    周興緩緩的道:“我一定會查出真兇的。”


    雲初點點頭:“先養好傷再說。”


    看著周興醒過來了,雲初也就離開了太醫院,然後,他就迴家了。


    外邊天翻地覆的關他屁事,反正,因為天使遇刺,勳貴們遇刺,長安城兌換交易憑證的事情就隻能向後延期了。


    再有兩天就要過年,雲初打算讓事情再好好的發酵發酵,等正月十五的節日過後,再重新開始兌換也不遲。


    畢竟,馬上要過年了,先讓長安人過一個踏踏實實,食物充沛的年再說。


    有時候,雲初真的是很想不通,那些勳貴們的搶劫之路既然已經走到盡頭了,幹嘛不換一種新的活法呢?


    大唐周圍有很多人可以抓,大唐境內又有數不盡的肥沃土地等著開發呢,自己帶著人親自將人跡罕至的荒地開墾成肥沃的農田,再隨便種點東西就是收益,為何一定要執著於搶劫,剝削這種事情呢?


    “阿耶,我要吃糕餅!”


    雲鸞自從見到父親,就委屈的不成,一張小嘴癟著,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雲初抱著雲鸞在他額頭親一下道:“好,好,咱們就吃糕餅。”


    雲瑾在一邊鬱悶的道:“賣了阿耶的狐裘,再賣了棗紅馬,你就有糕餅吃了。”


    雲鸞聽哥哥這麽說,委屈的低下頭,抱著雲初的脖子道:“阿耶,我不想吃糕餅了。”


    雲初在兒子的屁.股上輕輕拍一下道:“阿耶迴來了,我兒子不想吃糕餅也得吃。”


    然後,就對圍在自己身邊的虞修容道:“一切如常。”


    虞修容笑道:“可以嗎?”


    雲初大笑道:“老子都迴來了,怎麽就不可以了?”


    虞修容伸出一隻手調皮的道:“錢呢?”


    雲瑾大聲道:“賣了狐裘跟棗紅馬。”


    雲初白了一眼這個發現了自己阿耶本來麵目而生了一肚子氣的長子,伸長脖子在屋子裏看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書案上,拿起一對黑色鎮紙遞給劉義道:“拿去換成錢,帶著人買東西迴來。”


    虞修容要過來,在手上掂量一下道:“金子?”


    雲初道:“破家值萬貫,快去,快去,沒聽見孩子要吃糕餅了嗎?”


    雲錦聽父親把話說的豪邁,就立刻抱著阿耶的手臂搖啊搖的道:“阿耶,彩雲兒的首飾都被阿娘拿去賣了,我想要新的。”


    雲初摸摸閨女的頭發道:“好好好,小事一樁啊,待阿耶看看,我記得你姑姑慣會藏東西,我記得她在花園裏藏了不少,我們去找找,找到幾樣啊,我們家又能變成有錢人了……啊呀,你們看,花魚池子裏有好多羊脂玉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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