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城門在晚上的時候還是要關閉的。


    隻不過現在關閉城門,僅僅是一個象征。


    因為,長安的城牆上還有十幾個缺口,而且遍布東西南三個方向,北麵之所以沒有那是因為那邊是皇城,宮城。


    給宮城後的玄武門邊上開幾個洞方便宮城裏的人裏通外聯的不合適,所以,如今的長安城隻有北邊的城牆是完整的。


    皇帝不迴長安,這長安的城牆就一日不能封閉,這已經成了皇帝跟長安城官員們達成的默契。


    城牆不拆,城牆外邊兩裏的範圍內就不能有民宅,勉強放幾個簡陋的草市子,又髒又亂的不成個樣子。


    如果按照雲初的想法,他很想把長安城的城牆全部拆掉拿去砌豬圈養豬,這樣一來擁擠的長安城就有更大的向外拓展的空間。


    如今的長安人口早就超越了一百萬,又沒有幾十上百層的高樓住,所有矮房子攤大餅一般的攤在一百零八個坊市,如今,已經快到收納的極限了。


    娜哈雖然不是長安土著,卻比很多長安人知曉夜晚哪裏能進城,所以,她的快馬繞過明德門直奔啟夏門,啟夏門是距離晉昌坊最近的一道大門,哥哥在這裏開了兩個巨大的豁口,就是為了方便貨物進出的。


    守衛這裏的人有金吾衛的人,也有長安城的不良人,真正做主的是不良帥,好像叫馬良啥的。


    不過,今天晚上很不對勁,城外有左一堆,右一堆的篝火,篝火邊上圍攏著很多全副武裝的民壯,他們的身影遍布整個長安外圍,防備的對象不像是對外,跟像是對著城裏,這一點從鹿角丫杈的方向就能看出來。


    烏雲蓋雪急促的馬蹄聲,自然驚擾了這些民壯,不過,這些人隻是探頭瞅瞅,發現隻有百十騎,就把頭縮迴去繼續烤火。


    反正縣尊說了,大家也就是在這裏待上十天,衝一衝徭役,沒說作戰的事情,自然也就做做樣子。


    看到這一幕,娜哈的心越發的焦急了,長安的民壯圍城,這是很多年都沒有的事情,如今,哥哥出家了,家裏隻有嫂子帶著一群小的熬日子呢。


    快馬來到啟夏門邊上的豁口,遠遠的看到這裏車水馬龍的正往城裏運送物資呢,娜哈甩出鞭子,卷住一個正在維持秩序的不良人的脖子,將他扯過來問道:“雲家怎麽樣了?”


    不良人陡然脖子被勒住,吃了一驚,一手抓鞭子,一手就要抽刀,卻抬頭看到了哪哈的一張俏臉,立刻收迴抽刀的手,雙手攀著鞭子胡亂撕扯。


    娜哈發現這個家夥快被自己勒死了,就抖抖鞭子鬆開了這個家夥的脖子。


    不良人一邊揉著脖子一邊道:“小的見過娜哈小娘子。”


    娜哈怒道:“叫我娜哈大王。”


    隨著娜哈怒喝出聲,其餘的不良人,以及正在運送貨物的人也都看到了娜哈。


    整個長安城,如此美麗,如此善良,如此囂張跋扈不講理的胡姬模樣的女子就隻有一個——縣尊的親妹子娜哈。


    因為娜哈脾氣暴躁不說,且嫉惡如仇,所以她在長安城裏的名聲分化的厲害,所以那些受到娜哈恩惠的人就會說她美麗善良,那些被娜哈折磨過的就會說她囂張跋扈不講理。


    總之,隻要是長安土著,很少有不認識這個常年騎著一匹蓋世寶馬在長安城裏狂飆的美麗女子。


    “娜哈大王迴來了,快快讓路。”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不良人就大喊起來,隨即,原本井然有序的進城隊伍就亂成了一鍋粥。


    肖玉華瞅著亂糟糟的現場不解的問卓瑪:“女王在長安城裏的很出名嗎?”


    卓瑪道:“這裏是女王的家。”


    此時,娜哈也從不良人的口中知曉了哥哥已經迴來的消息,就對卓瑪道:“沒事了,我哥迴來了,看樣子孔明燈也是哥哥放的,我嫂子想不起這件事。”


    這話明明該卓瑪勸解娜哈的,隻是從娜哈口中說出來,卓瑪覺得更好,如此就說明女王是真的不擔心了。


    很快,不良人們就給娜哈的馬隊騰出一條進城的道路,卓瑪從袖子裏摸出一把金幣,隨手丟給哈巴狗一般盯著娜哈看的不良人們。


    金幣沒有落地,因為有很多之手在抓,抓到之後,這些人就不約而同的將金幣塞嘴裏咬,咬過之後,就齊齊地鬆了口氣,其中一人對另外一人道:“佛國女王迴來了,縣尊家又可以富裕起來了。”


    論到賞賜一道上的大方性,全長安沒有人可以超越娜哈。


    她曾經看一隻流浪狗可憐,直接給了旁邊賣壇子肉的一把金幣,要他每天都必須給那隻狗一碗壇子肉吃的傳說還在,據說,那隻狗直到今天還能每天吃到壇子肉。


    巨型孔明燈既然已經點起來了,那麽照耀金鳳凰的氣死風燈也該點燃了,娜哈快馬趕到晉昌坊坊門前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身穿僧衣的熟悉的身影,正指揮著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們點燈。


    “哥哥……”


    娜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那個人就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僵硬了片刻,緩緩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的笑容,他先前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還以為是哪一家勳貴的馬隊,沒想到是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姑娘迴來了。


    “哥哥,看,這是我女兒。”


    娜哈跳下馬,將裹在裘衣的女兒掏出來得意的捧到雲初麵前。


    雲初趕緊接過孩子,扯下自己的外袍迅速的將隻穿著一件薄薄裏衣的孩子包裹起來,看著孩子嬌嫩的小臉,雲初的心一陣陣發緊,這孩子該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在顛簸的馬背上睡得這麽熟。


    抱著孩子再抬頭看娜哈的時候,久別重逢的激動心緒早就沒了,伸出一隻手顫抖的指著娜哈道:“你這個混賬東西。”


    娜哈毫不在意的道:“黑頭發,黑眼珠,跟哥哥一個模樣,我會生吧?”


    雲初長吸一口氣,穩住想要毆打娜哈的衝動道:“迴家。”


    說罷,就抱著孩子快步向家裏趕。


    娜哈再後麵嘟囔道:“有了小的,就一點都不喜歡我了。”


    “姑姑。”


    “姑姑。”


    “娜哈姑姑。”


    隨著一陣鴿子叫,娜哈終於找到了安慰,張開雙臂牢牢地抱住小光頭雲瑾,在半空打了一個轉,然後,她的血盆大口就親在了雲瑾的光頭上……


    虞修容正在屋子裏給孩子們準備年禮,突然看到丈夫急匆匆的迴來了,最奇怪的是懷裏還抱著一個一兩歲大小的孩子。


    見丈夫將孩子快速的安置到被湯婆子溫的暖和的被窩裏,這才問道:“誰家的孩子。”


    這時候,正在燈下欣賞孩子麵容的雲初道:“娜哈的孩子。”


    虞修容聞言愣了一下,不過,她馬上打開被窩,脫掉孩子身上的裏衣,將孩子整整齊齊檢查一遍,這才重新放迴被子道:“孩子很好,是個女娃。”


    雲初手虛空摸一摸孩子的眉眼,慨然道:“這是她該有的福報,很早以前我就發過誓,決不讓娜哈再吃我小時候吃的那些苦。”


    “娜哈呢?怎麽沒有跟你一起迴來?”


    虞修容不問還好,一問雲初的怒火又起來了,壓抑著聲音指著沉睡的孩子道:“娜哈就是一個混帳,她就是這樣將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揣自己裘衣裏騎著快馬跑來的。


    以後,這孩子你來撫養。”


    虞修容道:“這不好吧?”


    雲初霸道的道:“指望一個塞人女人會養孩子,你不如指望一頭母豬會上樹,我告訴你啊,我當初待的那個塞人部落裏,女人生下來十個孩子,能有一半長到八歲就很好了,長到十三歲的最多隻有三成。”


    虞修容吃了一驚道:“都是怎麽夭亡的?”


    雲初冷笑道:“得病死的,餓死的,撐死的,凍死的,渴死的,被羊頂死的,從馬上掉下來摔死,被牛踩死,壓死的,放羊被狼叼走的,最離譜的還有被孩子父母親睡覺壓死的。


    娜哈雖然比那些塞人好一些,不過,也好的有限。


    孩子交給她,我很擔心這孩子活不到成年。”


    虞修容歎息一聲,就喊崔氏把雲鸞的小衣服找來,雲鸞就比這個女嬰大一歲,不過,女嬰比雲鸞胖,雲鸞的衣裳這孩子應該能穿。


    喊了兩聲,沒什麽動靜,很快就聽到前院的人又哭又笑的,就隻好自己動手。


    哪哈的孩子睡醒了,一雙不太黑的眼珠瞪得溜圓瞅著雲初夫婦,也不哭,也不鬧,哪怕被虞修容放進洗澡水裏,這孩子也不哭,反而在愉快的拍打水。


    看到孩子是這種表現,雲初,虞修容額頭上的汗水就涔涔而下,雲初找來雲鸞的撥浪鼓測試這個孩子的聽力,虞修容拿著一個發光的小燈籠左右搖擺測試這個孩子的視力,雲初又擺出好大一堆東西測試這個孩子的基礎智力,直到虞修容端來一碗溫熱的牛乳,這孩子才張嘴喊了一聲“媽媽。”


    聽到這一聲“媽媽”雲初夫婦這才一身汗水的坐在床榻上,還好,還好,這個孩子還有的救。


    娜哈的腦袋出現在門口,小心的瞅著哥哥嫂子道:“我的孩子聰明吧?”


    虞修容咬著牙道:“你以後要是敢靠近這孩子三尺以內,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娜哈跳出來大喊道:“雲瑾兩兄妹出生的時候,你就不許我靠近,現在,我的孩子為啥也不許我靠近。


    你還講不講理了?”


    虞修容道:“我就是這麽不講理,你能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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