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握人性這方麵,無人能出許敬宗之右。


    他或許給李弘出不了什麽富國強民的好主意,但是,絕對能告訴李弘,什麽樣的太子,才是符合所有人願望的一個太子。


    病重的皇帝暗自淒涼,困鎖愁城的時候,他昔日聰慧,英明的兒子此時卻陷入男女之情不可自拔,皇帝雖然會怒其不爭,卻會在暗中長出一口氣。


    剛剛瘋狂進攻一波的皇後,此時偃旗息鼓的準備慢慢消化勝利的果實,麵對變成監國的太子,準備小心應對的時候,太子陷於溫柔鄉。


    本就惶恐不安的朝臣們,陡然聽聞太子的風流事,不驚反喜……


    就這樣,一幅《出浴圖》就讓充滿了焦躁氣息的大唐朝堂,迅速的從混亂歸於平靜。


    怎麽算,都是性價比極為可觀的一件事。


    雲初很久,很久以前就打消了太子李弘早早登基為帝的幻想,所以,在皇帝病重的時候,李弘就表現得不急不躁,沒有忙著去拉攏朝臣,也沒有忙著上竄下跳的向軍方滲透。


    依舊平靜的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哪怕在洛陽,長安這兩處大唐中樞之地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也沒有過多的參與,僅有的一點參與,也因為經驗不足,且良善不願逼死人的緣故,狼狽逃迴來了。


    好在混亂而又暴虐的乾封年終於過去了。


    這個本就是為了封禪泰山而專門起的年號,並沒有給大唐國帶來什麽好的風氣,反而在這一年多的乾封歲月中,出現了極多的不可預料的災難。


    於是,在李弘向父親請教乾封三年大小事項的時候,李治罷免了乾封這個不好的年號,親自擬定了新的年號——總章!


    總章二字取自《詩經》中的《小雅·車轄》。


    按照李治給兒子的解釋,總章的意思就是總要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不過,這跟李弘學過的《小雅·車轄》不太符合,聽太傅許敬宗講述說,這首詩明明是新婚迎娶之詠。


    年輕的詩人駕著四馬彩車,穿過平野,越過大山,去迎娶美而有德的淑女。一路上心蕩神搖,身接目見之物,無不打上了新婚喜慶的色彩的詩歌。


    現在,父皇非要說國家的治理要像詩經中所述,以車輛的駕馭為比喻,行駛在正道上,穩定和安寧,實現國家的繁榮與治理。


    對不對的不重要,既然是自己的天皇父親說的,它就必須是對的。


    所以,總章元年,李弘開始監國,不過,很討厭的是,在他的座位後麵有一道簾子,簾子後麵坐著自己的母親。


    不過,李弘並沒有表現出厭惡之意,相反,在上朝的時候,遇到重大決策的即便是母親不說話,他也會主動詢問簾子後麵母親的意見。


    直到母子二人商量出一個結果之後,這道政令才會施行。


    就目前而言,大部分時候,李弘都以母親的意見為準。


    隻有在有大臣需要處決的時候,李弘才出言反駁,最近,母子二人就因為魏州刺史、郇公李孝協坐贓賜死一事起了一點糾紛。


    李弘的意思是罷官奪爵貶為庶民也就是了。


    武媚的意思則是不可以親疏異製,苟害百姓,雖貴為皇太子亦所不赦。


    李弘自然不想讓母親利用這一次糾紛,讓自己這個皇太子由君變成臣子,繼而受律法的約束,母子兩個在朝堂上爭論的很厲害,最後,宰相裴行檢諫言折中一下,於是,李孝協犯罪,朝廷下令殺了李孝協的長子李登雲頂罪,李孝協罷官奪爵貶為庶民……


    事情報到李治麵前的時候,他就在奏疏上批閱了一個大大的“蠢”字,再啥都沒有說。


    隨即,這道旨意就下發到了刑部,而後,刑部就派出官員去了魏州,殺了李孝協的長子,再把李孝協罷官奪爵貶為庶民,刑部順便把郇公李孝協的家給抄了一遍。


    畢竟,住著一座王宅,整天錦衣玉食的實在是不像是一個庶民。


    朝臣們都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在令出多門的情況下,能形成這樣的一個結果也是可以接受的,就像李治認為的那樣,蠢歸蠢,到底還是達到懲戒的目的了。


    事辦了,李弘跟武媚之間的爭論也就告一段落了。


    李思抱著一堆瓶瓶罐罐進了太子李弘的書房,她先是瞅了一眼掛在書桌正對麵的《出浴圖》,衝著圖畫上的娜哈翻了一個白眼,然後才對坐在桌子後邊的太子道:“你的書房要除蟲!”


    李弘瞅一眼幹淨整潔的書房道:“沒必要吧?”


    李思道:“馬上就要到驚蟄了,到時候雷聲起來了,毒蟲們也就會結束冬眠,想要害你的人,說不定會用到這些東西,所以,除蟲防衛一事勢在必行。”


    李弘狐疑的瞅著李思道:“我怎麽覺得你是在故意折騰我呢,哦,畫裏的娜哈是比你跟雲錦好看,你們還沒有長成呢。


    再說了,你長得好不好看跟我有個屁的關係,隻跟雲瑾有關係。


    要不然,你先去寢宮除蟲好不好,我這裏還有很多奏折沒有批閱呢。”


    李思搖搖頭道:“我隻保護你,旁人不在此列。”


    李弘道:“寢宮我也會去的?”


    李思笑道:“自從你迴來,去過寢宮幾次?每次都是去看你兒子的,根本就沒有留宿,太子妃看你的眼神都能膩出水來,你可曾看過她一眼?”


    李弘拉下臉嗬斥道:“閉嘴,這也是你能說的?”


    李思道:“太子妃見我如同看到了蛇蠍,我要是去寢宮除蟲的話,她不得來書房找你一起睡?”


    李弘煩不勝煩,於是,就示意李思隨意。


    在宦官的監視下,一群宮人聽李思的吩咐,檢查了書房的角角落落,還把一些粉末用水調和了,塗抹在窗戶以及門口,牆角位置。


    最後,李思在書房的書架位置懸掛了兩個香囊,這才帶著人離開了。


    李弘再迴來的時候,沒感覺出書房裏有什麽變化,直到李思拿來幾隻毒蜘蛛放在窗口,那些毒蜘蛛不但不進來,反而瘋狂的向外逃遁,李弘這才算是相信了李思的手藝。


    “等到春夏真正到來的時候你就能看到我真正的本事了,到時候,你的花園裏,連一隻蚊子蒼蠅啥的都看不到。”


    李弘哼一聲道:“到時候,蜜蜂,蝴蝶,地裏的蚯蚓也完蛋了,花園隨便你整治,你要是敢壞我種子園,我跟你沒完。”


    李思道:“土豆跟玉米準備種植了?”


    李弘點點頭道:“師父那麽看重的東西,我自然會認真對待。”


    李思道:“師父說,你這輩子其實沒有必要跟人爭權奪利,隻要安心把這兩種東西種好,千古一帝裏麵必定有你的一份,說不定能混到跟神農氏比肩呢。”


    李弘得意的道:“沒錯,這就是老子的底蘊所在,也是老子可以沉心靜氣慢慢等待的原因。”


    李思撩撥一下自己隻有三寸長的頭發,覺得李弘左一個老子,右一個老子的不像一個太子,跟像是長安城裏的那些粗話連篇的老將們。


    李弘抓住李思查看了一下她的頭發,覺得自己這跟妹子這一次的小尼姑沒白當,以前不怎麽好的頭發,經過此次罹難之後,變得又黑又密的。


    隻可惜,不能帶李思去見父皇跟母後,他們兩個見過一次李思小尼姑的模樣,差點被活活氣死。


    今天更加不能去,因為,武氏兄弟花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終於迴到洛陽了。


    李弘從母親那裏迴來的時候見過這一對兄弟,慘不忍睹!


    太平公主穿著一雙小巧的木屐,正在光滑如鏡的大殿裏走來走去,製作木屐的材料據說是一種叫做“響木”的木頭,這種木頭是製作古琴的好木頭,隻要輕微觸碰一下,就會發出很響,且悠揚的聲音。


    上陽宮裏有歌姬穿著這種鞋子作舞,不用樂師伴奏,就能一邊起舞,一邊奏樂。


    太平公主年幼,自然是沒有這種本事的,於是,她在大殿中呱嗒,呱嗒走來走去的時候,對武媚來說就是一種嚴重的折磨。


    說起來也怪,武媚從不會容忍李弘,李思,李顯,李旦在她的麵前放肆,唯獨對於太平公主卻寵愛的一塌糊塗,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如果太平想要,武媚也一定會讓人摘下來送給太平。


    武氏兄弟是被宦官們抬進來的,如今,就被安置在大殿的地上,春嬤嬤拿宦官的拂塵捅了幾下,確定這兩個家夥還活著,這才對皇後道:“皇後,兩位武侯覲見。”


    武媚放下手裏的奏疏,來到前殿,見太平正蹲在地上瞅著被包的跟粽子一樣的武氏兄弟,就讓春嬤嬤先把太平抱走。


    武媚俯視著武氏兄弟道:“沒想到,你們在長安竟然能做出那樣機敏的事情,這實在是出乎本宮預料之外。”


    武三思道:“這都是微臣應該做的。”


    武媚點點頭道:“此次辛勞有功,自然有賞,你們且迴去養傷,珠玉絹帛隨後有司會送到你們的府上。”


    武承嗣掙紮著道:“啟稟皇後,微臣身上的傷都拜雲初所賜,雲初如此驕橫跋扈,還請皇後為臣等做主。”


    武媚似笑非笑地瞅著武氏兄弟道:“雲初也有奏疏到本宮這裏,你們猜,他在奏疏裏說什麽了?”


    武承嗣搖搖頭。


    武媚道:“雲初可說了,每每念及本宮在周公府被你武氏族人欺辱,就憤怒難平,準備以後見你們兄弟一次,就打一次,為本宮泄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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