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神色陰冷,宛若一座冰山,雙手微張,似乎一下刻就要把手按在李賢白皙脆弱的脖子上,再稍微轉動一下手掌,就能拗斷他的脖子。


    殺狗殺多了的人,狗害怕。


    殺人殺多了的人,人也害怕。


    更不要說雲初這種從屍山血海裏出來的人,一旦發怒,在李賢看來,跟惡鬼一般無二。


    不過,李賢天生的皇家血脈帶來的強烈的自尊,還是讓他強行控製住了身體,雖然害怕,身體不但不抖了,反而盯著雲初的眼睛道:“你脅迫不了孤王!”


    雲初後退一步,坐在一張椅子上,有些傷心的道:“人人隻想著跑,就沒有人想著抵抗嗎?我還以為雍王賢是一個不同的,沒想到,與那些人一般無二。”


    李賢見雲初氣勢衰落,他身為王爵的氣勢就立刻升騰起來,瞅著雲初道:“若有外敵來犯,孤王就算是單槍匹馬也敢迎敵。”


    雲初氣餒的擺擺手道:“嘴上說說罷了,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覺得自己無所畏懼,但是呢,當突厥人鋪天蓋地般殺過來的時候,我強忍著沒有尿褲子,那些老卒就說我已經是好漢了。”


    李賢的好奇心似乎被雲初給勾引起來了,就皺眉道:“你先給孤王說清楚,為啥你會說抵抗,現如今,我大唐兵強馬壯的,不去打別人,那些人就該偷笑了,還敢進攻大唐?”


    雲初歎口氣道:“不是他們想來進攻,而是這該死的老天逼迫著他們要過來,西域越發的幹旱,遼東越來越冷……”


    小冰河時期會來,但是,這東西的演變很少是在幾年,或者十幾年就能肉眼可見變化的東西。


    雲初讀過大科學家竺可楨對中國曆史上的四次小冰河時期的論述。


    竺可楨認為,商朝末年到西周初年是第一次小冰河期,東漢末年、三國、西晉是第二次小冰河期,唐朝末年、五代、北宋初年是第三次小冰河期,而第四次小冰河期則被稱為“明朝小冰河時期”。


    中國曆代都是農業自足型社會,氣候變化會直接影響民生,施政者不能解決百姓的吃飯問題,百姓自然要自己想辦法生存。


    所以,沒飯吃的百姓就會揭竿而起,自己找飯輒,結果就是人口大量減少,造成改朝換代。


    許敬宗等人知曉的氣候變化,根子上就來自於雲初,是雲初這個知道小冰河這個東西的人,倒推著去找的那些不好的氣象現象,繼而反過來的證明小冰河這個東西的存在。


    根據雲初所知,此時距離小冰河時期還早。


    天山也有枯水期跟豐水期,枯水期的時候塔裏木河的河水就少,豐水期的時候河水就多,如果許敬宗他們願意將時間線拉長,再橫向對比一下就該知曉,就他掌握的那些氣象信息,還遠不足以說明小冰河馬上就要到來了。


    事實上,不論是西域,還是遼東,都不過是大唐新獲得的土地,那裏的官府紀錄隻有十幾年,遠不能做為科學依據來論證一個大的問題。


    大唐史書上對商周時期的氣象記錄近乎玄學,但是呢,東漢末年這個小冰河時期的記錄就多了,隻要那些喜歡鑽故紙堆的學問人願意去找,一定能找到很多,很多,而且,一個比一個嚇人。


    中國人曆來是一個說好了叫做深謀遠慮,說不好了叫杞人憂天的國度,老農民豐年多收了幾鬥糧食,他們立刻就會儲存起來,準備應對還沒有影子的災年呢,這又叫做有備無患!


    啥時候幹有備無患事情的人都絕對是正確的,


    所以,越是學問高深,越是喜歡思考的人,就越是會被雲初丟出來的小冰河理論嚇壞。


    雲初之所以丟出這一套理論來嚇唬人,完全是遵循了儒家的思想——入則無法家弼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這個精英理論。


    在大唐上層,孟子的話還是很有市場的。


    大唐目前麵臨的就是‘入則無法家弼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的場麵,這個時候要是再不給驕傲的唐人一點壓力,他們可能真的會上天。


    主要是為了防止皇帝上天!


    皇帝,皇後都已經自稱是天皇,天後了,再過幾年,窮極無聊的李治又想出什麽花樣來怎麽辦呢?


    現在好了,有一個完全不由人控製的小冰河懸在頭上,估計他也就驕傲不起來了。


    沒有敵人,製造敵人,也要讓大唐人保持團結,謹慎,謙虛,驕傲的態度來麵對新的世界。


    這又不是說謊,反正小冰河時期遲早會來到。


    果然。李賢在聽到雲初兜售的小冰河理論後,麵色慘白的厲害,他跟李弘不一樣,是真正的讀書人,雲初才說起幾個東漢末年小冰河對人們造成的傷害。


    博學如李賢者,腦袋裏已經自動出現了更多的那段曆史時期出現的關於小冰河的例證。


    所以,李賢顫聲道:“天罰?


    而且一旦開始,就會延續百年之久?


    何時會到來?”


    雲初攤攤手道:“沒人知曉,或許是明年,或許是十年後,也或許是百年後。”


    李賢道:“這豈不是等於沒說?”


    雲初淡淡的道:“征兆已經出現了。”


    李賢從椅子上站起身道:“我要迴去想想,好好的想想,仔細地想想。”


    李賢失魂落魄的走了。


    溫柔就從隔壁過來了。


    “你把這個家夥嚇得不輕。”


    雲初打了一個哈欠道:“總算是兜售出去了,讓這些龍子鳳孫們,一個個的把屁.股夾緊了努力幹活,不要整日裏想西想東的胡搞,這比啥都強。”


    溫柔點點頭道:“他這一次迴去之後翻翻史書一定會被嚇壞的,老子當初聽你說了之後,仔細統計了東漢末年到西晉建立這段史書,稍微統計了一下那些年發聲的災難,心都涼了。


    不過,你說的這個東西真的存在嗎?”


    雲初道:“當然存在,以前就發生過,隻是大家夥都把天災當成.人禍在處理,不過,啥時候出現就不知道了。”


    溫柔瞅著雲初的眼睛道:“我怎麽覺得你好像知道。”


    雲初攤攤手道:“現在不開始準備,等到真的發生了,誰都沒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生靈塗炭。”


    溫柔道:“我們這輩子應該不會發生吧?”


    雲初肯定的道:“不會。”


    溫柔笑道:“那就是很遠以後的事情了,你也別想這些糟心的事情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個被你踢掉一排牙齒的魏元慶今天有動靜了。”


    雲初道:“他幹啥了?”


    溫柔笑道:“他廢棄了武氏兄弟以前做的所有安排,還告訴那些已經交付定金的買房商賈,武氏兄弟胡作非為,拿著皇後錢為自己邀買人心,他要那些商賈們,必須再繳納一倍的定金,到時候才能保證給他們房子。”


    雲初笑道:“漲定金的意思是房價也上漲了是嗎?”


    溫柔點頭道:“上漲了五成,正好比朱雀大街兩邊的鋪子高出來一線。看樣子是一個有想法的人。”


    “漲價的名頭是啥?”


    “房子是皇後給造的,這就成了吉祥宅邸,受皇後福氣庇佑。”


    “是皇後福氣庇佑,不是皇後庇佑是吧?”


    “沒錯,空口白牙上漲了五成,把武氏兄弟以前給皇後營造的名聲敗壞的幹幹淨淨。”


    “咦,這個魏元慶是一個傻子嗎?”


    “不是,人家分的很清楚,說皇後的福澤是給百姓的,可不是給商賈的。”


    “庇佑百姓不庇佑商賈?這是要搞對立嗎?這種話也是能說出來的?”


    溫柔笑道:“好多人正在南城工地上要求退定錢呢,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雲初搖頭道:“派不良人過去,將那些要求退定錢的人亂棍打出工地,皇後的工地,豈容他們在那裏聒噪。”


    溫柔道:“要不要收了那些人跟南城工地簽署的契約呢?”


    雲初道:“那就暗中行事,隻要之前低價簽署的契約,高價的一個都不要。”


    溫柔道:“姚崇準備再等等,現在收不好看,價格還高,等工程爛尾之後再收購,那時候,可以用一個錢,辦一百個錢的大事情。”


    雲初道:“你們就不擔心皇後耍賴?”


    溫柔笑道:“我們的這位皇後,說話一向算數,已經可以確定,這一次是魏元慶這個人在胡來。”


    雲初覺得這個魏元慶被自己一腳給踢傻了,不好好的蓋房子賣房子,偏偏要在價格上做文章,難道說,隻要提高價格,就能勝過他們一頭去?


    還是說這個家夥覺得皇後蓋的房子不愁賣?


    雲初從來都覺得,投機取巧隻是一時的事情,絕對不是長久之計,長安人這十幾年來早就養成的經濟頭腦,絕對不是你說這房子是皇後蓋的,就漲五成的價格。


    雲初想了許久,都沒有想明白,武媚為何要把幹的好好的武氏兄弟調換掉,換來了一個還不如武氏兄弟的家夥過來。


    直到他看到雲鸞趴在雲瑾背上肆意的抓著哥哥短發大聲喊著“騎大馬”的場麵,雲初才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語道:“任人唯親到這個地步,武媚,你不足為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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