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李治牽著巨熊走。


    自從李治左眼看不到東西之後,就成了巨熊牽著李治走了,尤其是下台階的時候巨熊都先走一步,等候在下邊,似乎很擔心李治摔下來,這樣有它墊底,李治就摔不壞了。


    李治覺得巨熊很好,這些年沒有白養它。


    他不知道的是,自從少了一隻眼睛之後,他走路的速度慢了,巨熊的步伐卻沒有改變,這才造成了這樣的一場誤會。


    對於巨熊,李治不願意多想,就像對於雲初一樣,李治也不願意多想。


    如果事事都往深處想,人活著就沒有多少趣味可言了。


    太陽出來的時候,林間的露水就已經幹了,李治眯縫著一隻獨眼看了一下太陽,對隨行的宦官瑞春道:「雲初今日拔營入蜀是嗎?」


    瑞春躬身道:「根據計劃,藍田郡公已經於今日四更二刻十分拔營入蜀。」


    李治道:「走子午穀啊,這會可到不了子午峪。」


    瑞春輕聲道:「奴婢至今不解,藍田郡公一代名將,為何會舍近求遠,不走褒斜道,非要走子午道,這中間整整錯著十五天的時間呢。」


    李治道:「雲初此次前往西南不在戰,而在於撫。」


    瑞春更加的不解了,見皇帝似乎很有繼續說話的意思,就道:「自古以來,蠻夷之輩都是畏威而不懷德之輩,安撫我們,可能嗎?「


    李治笑道:「西南至今所以沒有真正成為一個國度,也願意將漢人當作兄弟對待,原因就在諸葛武侯的那一次南征。


    安撫比絞殺來的要難,再說了,還有軍功的因素在,以後的將軍們在麵對西南的時候,大多喜歡胡亂殺一通,就得勝還朝了。


    卻不知一次次耗用了大量國帑的征剿表麵上看似勝利了,實際上啥用都沒有,西南還是西南,莽荒還是莽荒,就連裏麵的人都沒有變化過。


    這一次,雲初要做的就是征服那片林莽。」


    瑞春搖搖頭道:「這就非奴婢所能猜度的了。「


    李治道:「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這兩句話知道的人很多,真正有膽子去實踐的人幾乎沒有,就這一點看來,你已經比很多人強多了,他們更加的不理解。「


    瑞春幫皇帝砍下來一顆竹筍,扒皮在溪水中洗幹淨,再用手帕擦幹送到巨熊手上,趁著巨熊大嚼的功夫又道:「陛下,西南乃是窮蹙之地,就算拿下來了,對我大唐又有什麽好處呢?「


    皇帝眯縫著一隻眼睛笑道:「雲初曾經說過一句名言——天知道那片土地,天知道那一天就發現寶貝了呢。」


    見皇帝開始說玩笑話了,瑞春也就閉嘴不言語,跟著皇帝一起到處挖筍,喂養那頭似乎永遠都吃不飽的巨熊。


    在皇後所在的昭陽宮,武承嗣,武三思兄弟安靜的跪坐在武媚麵前。


    武媚將長安來的文書丟在武承嗣麵前道:「這就是你們兄弟戀戀不舍地好事情?」


    武承嗣平靜的將淩亂的文書收集好,重新放在麵前,依舊一言不發。


    武媚道:「魏元慶負我,你們兩個也要辜負我嗎?「


    武承嗣平靜的道:「微臣早就說過,皇後想要進入長安,南城就是一道最好的口子,這道口子還是因為流水牌子爆炸之後才出來的口子。


    當初雲初策動南城改造計劃原本計算的很好,認為通過買空賣空的手段獲得一大筆錢,繼續去填補流水牌子那個無底洞。


    後來,財力不濟,才有了這道可以讓皇後進入長安的口子。


    微臣兩人在長安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生怕一涸不小心就掉進雲初布置的圈套裏,安居工程完工之後,南城百姓沒有不念著皇後


    的好的,就連雲初那麽各色的家夥,親自查驗了安居工程之後都要說一聲好。


    既然已經開了一個好頭,那就把事情繼續下去就是了,建造商業區的目的是為了迴收皇後投入的資金,不是為了賺錢,更不是他魏元慶拿著皇後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名聲去賺錢。


    皇後,您真的在乎錢嗎?


    這東西對我們兄弟,對大唐普通人來說很重要,甚至比命還要重要一些,可是,在皇後麵前談錢,那就是一個大笑話。


    我們之所以將商業區的價格定的那麽低,目的就在於收迴皇後投入的錢,這投入的錢收迴來之後呢,我們又可以按照南城的模樣,不論是在長安,還是洛陽,都能重複下去。


    日積月累之下,百姓們住著皇後給他們修建的好房子,自然是隻有說皇後好的。


    我們兄弟在長安就是以這個目的為目標去幹活的。


    現在,全毀了。


    武媚驚愕的看著侃侃而談的武承嗣,直到他把話說完了,武媚道:「既然有心,為何不在離開的時候跟魏元慶交代清楚?


    以至於他又被雲初毆打?「


    武三思在一邊歎口氣道:「魏元慶才到長安,連賬目都不查,就要我們兄弟滾蛋,還說是皇後您說的,要我們一刻不得遷延立刻迴洛陽。


    微臣一直都想不通,他來接手南城工程,這沒有啥,為何才到長安,不忙著了解南城工程是怎麽迴事,就先驅逐我們兄弟。


    也罷,我們兄弟愚鈍,他驅趕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在萬年縣衙門,當著雲初所有的屬下指著人家的鼻子質問.…


    雲初是啥人,就算是皇後嗬斥他估計也要衡量一下,因為我們兄弟發現,隻要雲初在皇後這裏遭受羞辱,他不敢報複皇後,可是怒氣難消之下,就一定會拿跟皇後親近的人發泄一通。


    所以,魏元慶被毆打,微臣以為都是他自找的。「


    武媚狐疑的瞅著武氏兄弟皺眉道:「好了,不說魏元慶,你們說,南城工程如今成了一個大笑話,該如何處置?「


    武承嗣道:「魏元慶將皇後在長安豎起來的好名聲糟蹋幹淨了,如果皇後還想著把錢收迴來的話,這已經不可能了,拿迴來的錢越多,皇後的名聲就越差。


    微臣以為,不如徹底放棄,皇後降罪,將所有的罪名都貼在魏元慶的身上,狠狠的處置之後,再將南城工程這個爛攤子交給萬年縣去處置。


    如此,說不得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武媚笑道:「那麽多錢,一朝放棄,你們兄弟倒是有大氣魄。」


    武承嗣插手道:「皇後盡快從長安那潭泥沼中抽身出來,讓微臣兄弟在洛陽按照南城工程的模樣重新開始。


    皇後,一旦洛陽這裏有了收益,我們就能把這個模式照搬到揚州,益州,甚至是全大唐的通都大邑之內,跟全天下的收益來衡量,微臣以為舍棄長安南城工程其實算不得什麽。「


    武媚看著這兩兄弟的眼神越發的詭異,張口道:「難道說,這就是你們兄弟兩個在長安的收獲?「


    武承嗣歎息一聲道:「雲初的拳腳很重,好幾次我都想死掉算了,偏偏他打人的時候隻打的很痛,卻怎麽都不會死掉。


    幾次生死之間遊走,我們兄弟若是再有沒長進的話,豈不是對不起挨的那些打。」


    武媚嗬嗬笑道:「全天下的通都大邑嗎?「


    武氏兄弟道:「讓每一座通都大邑裏都有一座皇後坊,讓每一座通都大邑都出現一條皇後街,微臣以為集腋成裘之下,定然有老大的一筆收益不說,還能將皇後的仁德散布天下。「


    武媚想了片刻道:「為何你們如此匆忙,本宮懷疑,如果收抬一下南城的殘局,


    必定會有一筆不菲的收益,連這個也不要了?「


    武承嗣連連擺手道:「皇後啊,我們兄弟會的這一套還是從雲初手裏學來的,如果是趁著他遠征西南的功夫,到時候他打著太子的名義跟您搶怎麽辦?


    皇後殿下,時不待我。」


    武媚道:「容我思量一番。」


    武氏兄弟見狀施禮退下。


    才出昭陽宮,武三思見兩下裏無人,就低聲道:「哥哥這樣說,豈不是便宜了萬年縣?」


    武承嗣用看蠢貨的目光看著武三思道:「再下去,咱們拿的一萬六千貫必然會暴露,雖然不一定就能查到我們兄弟頭上,如果,把這件事弄成一樁無頭公案豈不是更安全?「


    「啊?為了一萬六千貫,皇後的幾十萬貫就不要了?「


    「蠢貨,皇後缺錢使喚嗎?」


    「不缺。「


    「那麽,我們缺錢嗎?「


    「缺,缺的厲害,弟弟還沒有一個好府邸呢。」


    「那不就是了,告訴你啊,大唐很大,長安其實很小,以我們兄弟兩個本事,隻要不跟長安城裏的那群惡鬼相爭,普天之下,我們兄弟哪裏去不得?」


    武三思欽佩的看著兄長道:「還是兄長看的遼遠。「


    武承嗣道:「其實也不是我想的,我以前隻想著在洛陽重複一下長安南城工程,昨日在酒樓上見了一個年輕娃娃在跟一群人說起長安南城工程的事情,覺得頗有道理,今天就照搬給了皇後聽,沒想到皇後似乎起了這個心思。「


    武三思啊了一聲道:「會不會有詐?「


    武承嗣嘿嘿笑道:「管他呢,隻要對我們兄弟有利就好。」


    九月的洛陽依舊酷熱難耐,姚崇站在一所酒樓上,眼看著武氏兄弟騎著馬並轡而行,再看一下不遠處的宮牆,就對守護在門口的酒樓掌櫃道:「收拾一下,我們明日返迴長安,南城工程那邊應該有一個結果了。」


    酒樓掌櫃插手道:「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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