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對自己不好的文件,雲瑾記住內容之後,就連革囊一起放到夥頭軍的爐灶裏一給燒了。


    信使遺失機密文書是死罪。


    反正被砍頭的信使又不是他。


    偷窺公文者斬首,這也是一條大罪過,隻不過,雲瑾不在乎罷了。


    雲瑾他們看到那一隊騎士急匆匆的往迴跑,還不停的詢問軍卒是否撿到了一個革囊。


    軍卒們自然說沒有。


    當然,如今軍中風氣不太好,就算撿到了也說沒撿到。


    不過呢,這也跟他們問話的時候缺少禮貌有關溫歡偷東西的本事很高明,甚至比長安城裏手藝最高明的扒手還要強一些,因為他的師父就是一個著名的老扒手,是在萬年縣牢頭雁九的督促下教溫歡的,堪稱是傾囊教授的。


    教完之後,正好是秋天,雁九就把那個犯了命案的老扒手送去砍頭了,溫歡還特意為自己的師傅準備了豐盛的砍頭飯,算是全了師生之誼。


    雁九是一個做事很穩妥的人,他覺得溫歡這樣的士家子學得一手扒竊本事不太光彩。


    所以當那群百騎司騎士再一次來詢問雲瑾他們的時候,幾個人都顯得很是茫然。


    百騎司的人也覺得在人堆裏丟東西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這裏是紈絝營,人的素質比其餘地方的人高一些,應該沒有遭盜竊的可能,隻是覺得都是自己不小心給遺失了。


    這就是溫歡這個世家子為何要學扒竊的原因,想想就明白,一大群勳貴們飲宴的時候,某人突然丟了點什麽珍貴的東西,誰會去懷疑溫歡這個宴驚四座的貴公子呢?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那個丟失了密函的百騎司臉色越來越蒼白。


    最後不知怎麽的,拔出刀子就割了自己的脖子,屍體從馬上栽下來,弄得滿地血。


    其餘百騎司騎士的臉色也很難看,將那個自殺的夥伴屍體用披風裹了包好,綁在馬背上,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溫歡瞅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道:


    李承修挖一勺子鼻涕一樣的濃粥塞嘴裏道:以前都是用馬皮,不過隻有將軍才有這樣的待遇,趁著新鮮將死馬的皮剝下來,撒上厚厚一層石灰,再裹住屍體,用繩子紮緊,一晚上的功夫馬皮脫水就能牢牢地包住屍體,這就是馬革裹屍的由來。


    不過呢,這一套平常在北方或者沙漠裏用,西南這邊不成,屍體放一天就臭了,如果死人身份高貴的話,一般會給屍體上裹厚厚一層蜂蠟,或者用鹽醃了,這樣就不容易腐敗了。


    跟雲瑾坐一起的李思抱著飯碗道:有一些毒藥也能讓血液凝固,屍體不腐爛,不過,毒藥最好是在人活著的時候灌下去,如此才能彌漫全身,死後就沒啥用處了。


    找光需道:人活著的時候力除要明毒藥,就為了死後屍體不腐爛?


    李思一邊吃一邊道:道門跟佛門都有這樣的法門,主要是為了坐化之後好看。


    雲瑾道:丟失了密件,不一定會死,為啥那個人自殺的那麽幹脆?


    溫柔道:可能是他的上司比較難纏。


    幾個人正在說話的功夫,那一隊百騎司又轉迴來了,而且還多了幾個人,其中一人對馬上的騎士道:思量之下,他們幾人最為可疑。


    馬上的騎士瞅了雲瑾他們一眼道:拿下!


    雲瑾放下飯碗瞅著為首的騎士道:你是誰?


    說話的騎士從懷裏掏出一麵腰牌大喝道:百騎司辦案,閑雜人等閃開。


    雲瑾聽他這樣說,就重新端起飯碗,繼續吃自己的濃粥。


    百騎司眾人見在場的人對他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就再一次高聲道:百騎司辦案,閑雜人等閃開。


    程龍想


    了一下,就對百騎司的人道:這裏沒有你們要拿的人。


    馬上騎士抽出明晃晃的橫刀指著程龍道:那就是你了。


    程龍吃驚的張大嘴巴道:怎麽又成我了?


    ,溫歡道:沒看見人家在找替死鬼呢嗎?


    程龍挪動一下碩大的屁。股,往裏麵坐了過去,他也不想惹上這群討厭鬼。


    百騎司首領大怒,揮揮手,十幾個百騎司的人紛紛拔刀……李承修將最後一具屍體丟進懸崖下滔滔的河水中,就對圍繞在身邊的百十個紈絝營的子弟道:把這件事忘了吧。


    一個紈絝低聲道:我們不是沒擔當的人。


    其餘人等聞言,紛紛應和。


    李承修笑道:我們是一個旅的過命好兄弟,這一點都清楚,不過呢,人不是我們殺的,我們幹嘛要認?


    我們殺了百騎司的人。一個紈絝擔憂的道。


    李承修道:這裏是軍中,你們以後要習慣,單反有人向我們拔刀,我們就要殺了他們,這個時候不分什麽自己人跟敵人,隻要向我們拔刀的人都是敵人。


    再告訴大家一件事,大家在長安的時候,人命金貴,殺不得,在戰地,在軍中人命不值錢,隻要有人威脅到我們的命,那就殺了他。


    或許是李承修的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眾人也就漸漸的安靜下來,隻不過,今晚能入眠的人不多。


    天亮的時候,眾人被懸崖上早起的猴子喚醒,接著懸崖上的涓涓細流洗漱的時候,大家還是忍不住朝地麵上看過去。


    昨夜時分,這裏曾經流淌過好多的血。


    不過,經過一夜的水流衝刷,地麵上已經幹幹淨淨的,不像是曾經堆疊著十幾具屍體的樣子。


    溫歡猴子一般的爬上兩丈多高的山壁,扒開山壁涓流的堵塞物,於是,山壁上的涓流就重新迴到了原來的模樣,順著岩壁向外流淌了七八丈之後,就化作水霧跌入萬丈懸崖。


    重新開始行軍的時候,一個旅一百人明顯變得親密起來了,人與人之間的話多了不說,有些人還拿出自己珍藏的幹肉,幹果,願意與同伴共享了。


    隻是在路過李承修拋屍地的時候,還是沒有忍住朝那裏看。


    同時,對李承修的畏懼也多了一分,畢竟,這是一個殺人,殺馬非常幹脆利落的人。


    所以,他來當一百人的旅長,大家都沒有什麽話說。


    紈絝營在軍伍中的位置比較靠前,但是比前鋒營落後一點。雲初的中軍就在紈絝營的後麵,對於他們昨晚幹的事情,雲初知曉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在雲初的幫助下,這群人才有一個相對寬裕的地方幹不法事,而不為前後的人知曉。


    雲初瞅著張東海道:你的權力也不怎麽樣啊。


    張東海無奈的道:我是百騎司益州都督,不是整個蜀中的百騎司大都督。


    雲初道:白白在蜀中待了三年。


    張東海道:我不是宦官,如果我是宦官的話,自然可以管轄整個蜀中,少了那一刀,在百騎司中就屬於異類。


    雲初惋惜的道:你都生五個孩子了,那東西也沒啥用了,為何不咬牙給自己一刀,好換一個長久的好前程呢?。


    雲初拍拍棗紅馬的脖子,示意它貼著崖壁走,不要老是想著往懸崖那邊靠。


    張東海道:利州章貢,你要小心了,這個人跟我不一樣,人家是真的舍得,聽說挨刀子的時候就在嘴裏咬了一塊麻布,一刀下去一聲不吭,插一截蘆葦管子,用草木灰包裹了,自己下地就走了。


    現在想起來,這才是真正的狠人。


    跟這樣的人在一個轄區,好事情能有我的份嗎?


    這一次來給


    你當副將,看樣子是陛下也覺得我留在百騎司不合適,以後要在軍中混了。


    我告訴你啊,越是距離兩京遠的百騎司,權威就越重,章貢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別看他在蜀中名聲不顯,但是呢,隻要是他發話的事情,就連刺史,別駕都不敢違逆。


    雲初皺眉道:孩子們殺了十幾個百騎司的人,章貢會有什麽反應?


    張東海道:按照一般程序,人死在軍中,他能怎麽辦?不過,給陛下上密奏是必然的。但是,這個章貢可不是一般的人,我覺得他可能不會上奏,而是暗地裏調查,等拿到真正的把柄之後,再上奏,最後置你於死地。


    雲初奇怪的道:我們無怨無仇的,就這點事情不至於吧。


    張東海搖頭道:非常至於,男人要是少了那個東西,心眼就變小了不說,物欲就變得很重,他把自己的麾下當成自己的東西,你兒子一口氣殺了人家十四個人,這口氣章貢不會忍下去,遲早要從你身上找迴來的。


    雲初奇怪的看著張東海道:你蠱惑我殺涪陵王倍就算了,怎麽還蠱惑我殺章貢?這種計策用一次都嫌多,怎麽還連著用?


    張東海道:知道章貢為啥要給自己一刀嗎?


    雲初搖搖頭。


    張東海道:隻有挨了那一刀,才方便他進出皇後居所。雲初瞅著張東海的眼睛,張東海低下頭,不敢跟雲初對視。


    陛下不能容忍是嗎?張東海把嘴巴閉的緊緊的,一言不發。


    雲初轉頭看向道路另一側的崇山峻嶺,許久才道:吸引黃鼠狼的是皇家的雞,隻要雞還在,黃鼠狼是殺不幹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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